六小齡童瘋魔記：你何時才能卸下孫悟空的妝？

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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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 年，央視開拍古裝神話劇《西遊記》。

與故事中的八十一難相似，導演楊潔率領的劇組，也經歷了「八十一難」：資金不足、設備不足、演員不足、技術不足……

除了主創團隊的開拓進取精神之外，幾乎什麼物質條件都不具備。

在那個全中國都深陷貧困的年代，劇組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艱難地進行了長達數年的拍攝。

這個充滿神話色彩的故事，從生平坎坷、看透明朝黑暗腐敗現實的吳承恩筆下誕生起，走過四百年風雨，

經歷手抄和刻印，經歷口耳相傳，經歷說書人講述，經歷傳統戲劇演繹，終於以當時普通民眾容易接觸到的形式重現了。

1986 年春節前，還在拍攝中的《西遊記》，在央視首播了前 11 集。

這部改編自古典文學名著的神話電視連續劇，一經播出，收視率就高達 89.4%，成了街頭巷尾談論的最熱門話題。

從此以後的每個寒暑假，《西遊記》都必定會被多家電視台反覆重播，至今已重播超過 3000 次。

觀眾們似乎永遠也不會對這個看過許多遍的電視劇感到厭煩，它向我們證明了經典作品所具有的生命力和影響力。

直到 1988 年，劇組才終於將預定拍攝的 25 集完成，讓觀眾們看到一個大致完整的西遊故事。

再過了 10 年，劇組重新補拍了 16 集內容，稱為《西遊記續集》，在 2000 年播出，再度為這部劇填補血肉。

至此，導演楊潔和她的劇組，才終於完成了長達二十年的「西天取經」。

可以說，絕大多數中國人，都對師徒四人西天取經的故事了如指掌，對他們所塑造的藝術形象也都爛熟於心。

而整部《西遊記》電視劇中最廣為人知的角色，當屬由六小齡童所飾演的孫悟空。

六小齡童進入《西遊記》劇組時，是 23 歲。

在劇組籌備階段，導演楊潔為孫悟空的演員選擇傷透了腦筋。

她從「北猴王」找到「南猴王」六齡童（六小齡童的父親），要求推薦合適的年輕演員。

六齡童極力推薦了自己最小的兒子。

六齡童以當時的年齡，已經不可能在影視劇中出演了，他曾經寄予最大希望的長子，也在 16 歲時因病去世。

想要讓「章氏猴戲」的招牌傳承下去，六小齡童就必須挑起這個擔子。

在一開始，楊潔對六小齡童是不滿意的，在這個艱苦的劇組裡，他顯得太嬌氣了：

讓年近六旬的老父親樓上樓下來回跑，拎著四個熱水瓶給他打洗澡水；他父親還想安排一個演員進劇組，方便隨時照顧他。

在演技上，六小齡童剛開始的表現也不夠出彩。

楊潔與六齡童約法三章，保證六小齡童不僅要提高自己的演技，還要提高獨立生活的能力，這才讓他進組。

這兩點，六小齡童確實都做到了，才有了後面的經典影視形象。

孫悟空初定妝

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每每看過一遍《西遊記》，都會找根木棍在手中旋轉，會單腳著地、反手「搭涼棚」眺望遠方，會學猴子抓耳撓腮的模樣。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到現在，無數孩童模仿過孫悟空，幻想過自己也學會他的本事。

我們模仿孫悟空，因為孫悟空就是我們心目中神通廣大的英雄。

他火眼金睛、金剛不壞，一個筋斗雲十萬八千里，一根金箍棒一萬三千五百斤。

他從花果山打上南天門，又被如來從天庭壓下五指山，他用七十二變嬉戲三界，也用通天本領保唐僧度過八十一難。

在那個年代裡，簡直找不到比孫悟空更適合中國人口味的超級英雄了。

觀眾們對孫悟空的認識，是來自於劇組對《西遊記》的解讀。

從事實上來說，整個劇組對原著的理解並不深刻，或者說刻意規避了它深刻的部分。

例如劇本對唐僧形象進行了極大的美化，又消除了眾多反諷社會陰暗面的情節。

六小齡童對這一版本孫悟空形象的演繹，確實是好到了近乎極致。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讓人無論時隔多久，想起來時都歷歷在目、活靈活現。

六小齡童在《西遊記》中的出色演出，讓他成為了公認的表演藝術家。

獲得了「中國電影電視十大明星獎」、「中國第二屆電視十大明星」第一名、「全國十佳優秀演員獎」等許多重磅榮譽。

成名後的六小齡童相繼出演了其他影視劇中的角色，但大多反響平平。

畢竟，他將絕大部分精力和苦功，都專註在了孫悟空這一個角色上，才換來幾乎所有觀眾的認可。

除了演戲，六小齡童還四處進行演講。

講述家族四代人演猴戲的故事，講述自己參演《西遊記》的艱辛和努力，講自己對其他「孫悟空」的不認可。

但是，作為一個演員，六小齡童再難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就算他二十多年裡做了數百場內容相似的演講，還是難以繼續吸引大眾的目光。

孫悟空形象仍然活躍在電視里，六小齡童卻逐漸從大眾視野里淡化了。

直到 2016 年猴年春節前，人們再次想起了這位孫悟空的扮演者。

央視春晚的節目名單曝光，上面沒有六小齡童，這件事立刻引發了一大波網路熱議。

「猴年」「春晚」「孫悟空」「六小齡童」這幾個熱片語合在一起，立刻刷屏了所有社交網站和媒體平台。

網友們也迅速行動起來，集體在春晚導演的微博下吐槽，僅一條微博下的評論數量就高達兩百多萬。

這件事蓋過了當時所有娛樂八卦新聞的熱度。

六小齡童再次以極高的關注度出現在大眾視野里，連續在多家衛視的春晚和綜藝節目中出場。

在這場全民狂歡的熱潮中，網友們紛紛借六小齡童的孫悟空形象，懷念起了自己的童年。

但很快，網友們紛紛感覺到了不對勁。

在六小齡童並未處於互聯網風口上時，人們不太注意他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但當他被放在聚光燈下時，人們意識到過去這些年裡，與其說他消失了，不如說他迷失了。

六小齡童的微博越看越讓人厭煩，他在公開場合發表過的言論也讓人極其無語。

他在微博上擁有六百多萬粉絲，卻幾乎翻來覆去只做這幾件事：

他出席了什麼活動，在哪做了演講，跟誰合了影，又跟人講了一遍「苦練七十二變，笑對八十一難」；

蹭各種各樣的熱點，例如某藝術家去世、某國地震、某電影上映等，哪怕八竿子打不著，他也能硬湊出和自己的關係，一天發上四五條；

章氏猴戲如何了不得，出了哪些藝術家，被哪位名人或領導誇獎過，祖孫四代傳承如何不容易，自己學戲如何艱難，如何努力。

儘管網友們可以理解他想方設法為自己和家族增加曝光量的心情，但沒完沒了地蹭熱點和自我褒獎實在讓人厭煩。

除此之外，他的心胸狹隘也在互聯網上暴露出來。

六小齡童經常在微博上掛人，把與自己意見不同的人掛出來，讓自己的鐵杆粉絲一窩蜂去罵人。

但真正讓人受不了的，還是六小齡童的言論和行為。

他經常在演講和節目中斥責《大話西遊》里的孫悟空談起了戀愛，斥責日本漫畫《龍珠》里的孫悟空「髭毛乍鬼」。

斥責各個影視劇、遊戲、動漫改編不符合孫悟空形象。

在被網友罵過之後，六小齡童又在節目中說：「我就是一個普通觀眾，我只是代表我的觀點而已。我只是呼籲不能惡搞經典。」

時隔幾個月，他又在一場演講中說：「要抱著讓一萬個人心中只能有一個孫悟空的信念去表演。」

「只能有一個孫悟空」？那這個「孫悟空」的形象誰說了算？

六小齡童希望由自己說了算。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孫悟空的扮演者，完全將自己當成了孫悟空的形象代言人。

他極力將自己與孫悟空捆綁在一起，固執地在中間畫上一個等號。

為此，他將一切不合他意的演繹都扣上「糟蹋民族文化」的標籤。

但他一邊貶斥同行糟蹋民族文化，一邊力挺龔琳娜那首嚇死人不償命的《金箍棒》，還參與了真正惡搞西遊的爛片。

有網遊公司希望請他代言遊戲，他的經紀人（六小齡童的一個哥哥）別的什麼都不關心，每次都只問一個問題：還能不能再加點錢？

他將自己視為孫悟空，四處碰瓷與「西遊」、「孫悟空」相關的品牌，狀告十來起卻全部敗訴。

他利用自己的優勢，讓自己擁有最大的話語權，去定義什麼是惡搞，什麼是演繹。

六小齡童以孫悟空形象接皮鞋廣告

霸佔完孫悟空，他乾脆又將《西遊記》與自己畫上了等號。

六小齡童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給這部文學名著下定義，將它極其幼稚、淺薄地定義為

「意志堅定地站在降妖除魔的立場上，就能戰無不勝」的勵志雞湯故事。

他甚至將《西遊記》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刪減，刪掉他所認為的「糟粕」、「迷信」，把自己照片印在封面上，再加上自己的藝名進行出版。

六小齡童完全不管吳承恩寫這部小說的目的，是為了借神話諷刺當時的社會現實，揭露朝廷和時代的陰暗面。

吳承恩是誰？他一個寫小說的哪懂什麼《西遊記》？我齊天大聖來告訴你什麼才叫《西遊記》。

六小齡童版《西遊記》

六小齡童，終於徹底迷失了。

《西遊記》已經結束多年，六小齡童還是沒有卸下臉上美猴王的妝。

人們爭論於他到底是被粉絲捧殺而極度膨脹的老藝術家，還是嘴上道義、心裡生意的虛偽商人，總爭論不出結果。

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這位曾為全國人民帶來歡樂的演員，都已經迷失很久了。

他迷失在觀眾的讚譽聲上，迷失在戲劇角色中，迷失在商業利益下。

《大聖歸來》里的孫悟空

一個演員在現實生活中的缺點，無法掩蓋他在藝術領域的成就。

同樣的，一個演員在藝術上的成功，也不能當成他在現實生活中的評價。

央視版《西遊記》經典嗎？

經典。

六小齡童演得好嗎？

非常好。

六小齡童能代表孫悟空嗎？

不能。

六小齡童能代表《西遊記》嗎？

不能。

影視劇改編，只是演繹《西遊記》的其中一種形式。

央視版《西遊記》，只是眾多影視改編中的一個。

六小齡童，只是這個劇組的其中一員。

央視版電視劇《西遊記》的成功，是劇組每一個成員共同努力的結果。

但是這部電視劇，都遠遠不足以代表原著，更別提其中一個靠此成名的演員。

也許六小齡童所飾演的孫悟空形象是目前最深入人心的一個，但絕對不是唯一的一個。

也不能是唯一的。

被六小齡童指責的周星馳版孫悟空

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零一個哈姆雷特。

我喜歡六小齡童版的孫悟空，也喜歡周星馳飾演的至尊寶，還喜歡《龍珠》里的卡卡羅特。

今何在的小說《悟空傳》，還有B站的歌曲《九九八十一》，我也都喜歡。

他們每一個對我而言，都是對《西遊記》、對孫悟空的不同理解與借鑒。

他們沒有誰對誰錯，他們各有特色。

這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的，有足夠多的顏色，人間才會更為精彩。

六小齡童先生，百花齊放才是藝術生髮的土壤。

您反覆叫囂一家樣板時，是否還記得您父親在特殊年代遭受迫害被關在牛棚的樣子？

本文由公眾號簡族專欄作者封塵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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