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的復仇

來自專欄阿雪的小江湖4 人贊了文章

1

在網路上瀏覽了不少相關案例之後，陳喬終於下定了復仇的決心。

她將打開的網頁一個個關上，回了閨蜜幾個表情包，然後離開座位。

走到陽台朝窗外看，那個傻子又在樓下垃圾桶翻東西吃了。

「嘿！阿傻！」陳喬從窗口喊了一聲，她家在二樓，被稱作阿傻的傻子一仰頭就能看到她。

阿傻露出因常年不刷牙而泛黃卻整齊的牙齒，對著陳喬笑。

這個憨憨傻傻的邋遢男人，自陳喬上高中在學校寄宿後就沒再跟他說過話了。在那之前，陳喬還是個滿懷正義感的中二少女的時候，經常幫阿傻打跑欺負他的一些小朋友。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阿傻對陳喬比對其他人熱情很多，即便陳喬高中畢業後性情大變，變得對阿傻格外嫌棄態度惡劣的時候，阿傻也總是喜歡對陳喬露出真誠而人畜無害的笑容。

這個傻子據說從小喪父母親又是瘋子，無人照看，吃鎮里百家飯養大的。他今年多大了陳喬並不知道，聽父親說他很小的時候就看見阿傻在鎮里了，這麼說來，阿傻應該與陳喬的父親差不了幾歲。

不過陳喬在阿傻的臉上看不到一點歲月的痕迹，她從小的記憶里，阿傻都是這副二十多歲流浪漢的模樣，從未變過。這或許說明了思想簡單的人會更長命一些。

「等著。」陳喬說完這句話，就快步走出門，下樓去找阿傻了，今天她的心情格外好，彷彿陰雨連綿數日終現陽光的天氣一般。

陳喬帶著阿傻來到早餐鋪前，聞著蒸籠里散出的香味，阿傻很大聲地咽了口口水。

現在是上午十點鐘，早餐鋪正準備關門，這家早餐鋪生意很好，是租的雞排店的鋪位，只在早上六點鐘到十點鐘才開，十點後老闆娘收攤，換炸雞店老闆上班。

陳喬把早餐鋪最後兩個梅菜扣肉包買走了，阿傻盯著陳喬手裡的包子，眼睛都直了。

「給你。」陳喬把包子遞給阿傻，阿傻先是一愣，繼而開心地抓起包子，大口大口往嘴裡塞。

爽口的肉片、香甜的梅菜和軟糯的麵皮在口中咬碎攪拌的滋味實在過於美妙，原本已經吃膩了包子的陳喬看著阿傻的吃相，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陳喬問阿傻：「你想每天都有肉包吃嗎？」

阿傻連連點頭，塞滿食物的嘴含糊地回答：「想！想！」

看著阿傻獃頭獃腦的樣子，陳喬臉上笑意更深，「想的話就要跟我做好朋友。」

「好！」阿傻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陳喬的心裡有種計謀將要得逞的滿足感，她拍了拍阿傻的肩膀，像一個長輩讚揚小朋友一般。

「以後不要在垃圾桶找吃的了，臟，想吃東西就在我家樓下等我，我買給你。」

剛吃完包子正在舔手回味的阿傻，眼神突然亮了起來，開心大喊道：「小喬大俠最好了！」

陳喬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阿傻嘻嘻地笑著，「你幫我打跑壞人的時候告訴我的。」

陳喬聽完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她想起了初二那年，總在心裡做著個大俠夢，到處多管閑事行俠仗義的自己，然後尷尬地輕笑了聲，「中二病而已。」

2

往後的幾天，陳喬和阿傻成為了好朋友。因母親經常不在家，陳喬便存著使壞的心思，讓阿傻晚上睡在母親的房間。

一想到母親哪天半夜回家，發現床上躺著個又臟又傻的阿傻時驚嚇的表情，陳喬就忍不住壞笑起來。但笑完她又陷入一種憤恨諷刺中，想著或許母親並不會嚇到，反而覺得是個驚喜很開心呢？

陳喬冷漠地哼了一聲，搖頭打散腦海中這些沒有意義的想法，反正這一切早晚都要結束的。

陳喬的母親在阿傻與陳喬成為好朋友的第五天回了家，一回家便對陳喬大發脾氣。

「你不念書也不找工作就算了，還天天跟這個傻子混在一起，還把他帶回家！你讓鄰居們怎麼看我怎麼看你？！快把他給我趕出去！」

看著母親怒氣沖沖的臉，陳喬反而笑了起來，笑得有些嫵媚，她挽住阿傻的胳膊，刻意地曖昧道：「他是我男朋友，怎麼不能來咱家？將來我可是要做他媳婦的，早晚要住在一起。」

看母親氣到發瘋的樣子，讓陳喬心裡得意得很。

「你……你真是不要臉！」陳喬咄咄逼人的目光，令母親心頭一虛，忍住了扇她一巴掌的衝動，恨恨地罵了句。

陳喬的聲音尖刻了幾分，「還不是跟你學的，這都是遺傳！」

母親大喘幾口氣忍住怒氣，留下一句「隨便你！」而後摔門離去。

阿傻獃獃地從茶几上拿了張紙巾遞給陳喬，陳喬這才察覺到自己滿臉的淚水。

「我真沒用，是不是？」

看陳喬哭了，阿傻慌張地搖頭，「不！你不沒用，小喬大俠很厲害！」

被他嚴肅認真又誠懇的模樣逗樂了，陳喬噗嗤笑出聲來，問阿傻：「小喬大俠以前幫過你很多次對不對？你可不可以幫我一次，做小喬的阿傻大俠？」

阿傻認真的點頭，「願意！」

陳喬滿意地笑了，「很好，需要用到你的時候我會跟你說的。」

阿傻卻沒有點頭也沒有答應，只是憨憨地看著陳喬，陳喬皺眉做詢問的表情，阿傻才傻嘻嘻地笑著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雖然被傻子誇獎並不值得開心，但陳喬心裡還是愉快不少。

她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有些羨慕他，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做一個傻子。

3

與阿傻成為朋友的第八天，陳喬跟阿傻講了父親從樓上掉下去摔死的故事。

這故事的過程陳喬並未親歷，但她認為從結果去倒推過程，所想情景也當與現實差不了許多。

父親是在她高三那年去世的，母親和縣委的說法一致，都說是從樓上掉下來摔死的。

陳喬覺得這個說法荒唐極了，她家住在二樓，父親身體健壯，怎麼可能從二樓摔下去就死了呢？

但她連父親的屍體都沒有看到，在學校待了兩星期放家回家時才得知家人在籌備父親的葬禮，在此之前，母親完全沒有通知學校里的她。

在陳喬看來，這也是一個可疑的地方，母親說是不想耽誤她學習，可是學習哪有自己的親生父親重要！

陳喬希望自己人生中經歷的第一個死亡事件，能像刑偵劇里那樣，遇到一個優秀的警察來將兇手正法，可現實卻是如此的無力，母親不肯報案，並堅持聲稱親眼看到父親是因為修空調外機而摔死的，派出所表示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他殺。鎮政府則一個勁兒地安慰陳喬，人各有命，不要多想。

自己的父親從二樓摔死，周圍所有人卻都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態，完全不認為這件事有多麼荒唐！

在父親墳前大哭了一場之後，陳喬的頭腦開始清醒起來，她猛然間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她堅信，那個能解釋所有不合理的推論，一定就是這離奇事件的正確答案。

父親葬禮後的第五天，母親開始催著陳喬回學校上學，陳喬淡定地走向陽台窗戶，問了句：「是這個位置吧？」然後，在母親尚未反應過來之際，當著母親的面從窗口上跳了下去。

她沒有摔死，卻摔斷了腿，在醫院待了兩個月後回家調養，此時距高考僅剩一個月，看著陳喬的學習狀態，母親放棄讓她重返學校了。

這期間，陳喬並非單純地在家調養。

她每天留意著母親的一舉一動，何時起床，何時出門，何時回家，何時睡覺。而夜裡，她也不會熟睡，而是在回憶中找著一切可疑的蛛絲馬跡。

比如初三那年父親在外工作，縣委工作的叔叔來家中找母親聊天，二人單獨在主卧待了整整一個小時，而她推門去找母親時，正見母親匆忙從床上坐起整理領口。

那時她的心裡已經有些猜忌，但因無法接受現實而將種種念頭強行壓制住了。

高一那年，她在客廳看電視，又是那位叔叔來了家中，午飯剛過還不到做晚飯的時候，母親卻要她去超市買鹽。她因莫名的固執不肯去，母親便和那位叔叔一起鬨她去，最終她還是去了，但她沒有去超市，而是在樓下哭了整整兩個小時。

回去後母親見她沒有買到鹽，只稍微問了兩句，見她情緒不對便沒再追問。

她原以為母親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情，會有所收斂，或為了她而放棄曾經齷齪的行為時，卻萬萬沒想到，高一下半學期，母親說服了父親，將她送去了離家很遠的寄宿學校。

4

「阿傻，你說我媽為什麼要那樣做？」陳喬問阿傻。

阿傻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搖頭。

陳喬苦笑了一聲，又問阿傻：「你知道我當時為什麼不去買鹽要坐在樓下等嗎？」

阿傻認真想了想，依然搖頭。

陳喬的眼中泛起淚水，是恨是怨亦是可悲，淚水順著臉龐滑下來，陳喬說：「因為我怕我爸突然回家，怕我爸看到我媽跟別人搞，你知道嗎？我爸很老實很愛我媽的。」

阿傻不知道陳喬為什麼難過，只是看到陳喬流眼淚，便緊張起來，慌張地拿了張紙巾遞給陳喬。

陳喬沒有接紙巾，阿傻便小心翼翼地幫陳喬擦掉了眼淚。

「你說為什麼我爸死後我媽一點都不難過，甚至不想讓我知道，連葬禮也很迅速的辦完，立馬像沒事人一樣去跟那個壞人約會呢？」陳喬又問阿傻。

阿傻以為自己答不出問題陳喬才哭的，於是緊張地想了想，回答道：「因為爸爸對她不重要。」

陳喬愣愣地看著阿傻，眼淚突然決堤。

連傻子都知道的道理啊！

以為自己的回答令陳喬不開心了，阿傻愈發慌張起來，甚至有些要哭的樣子。

陳喬深吸一口氣，擦乾了眼淚，而後十分淡定地同阿傻講述了她未參與的父親被殺案的過程。

「葬禮辦得很快，是為了讓事情趕緊過去，這是心虛，是遮掩。我媽為什麼要遮掩呢？因為她跟我爸的死有關係。可是我媽沒道理要殺我爸，你明白嗎？一定是我爸……」陳喬說著，強忍住的淚水又忍不住流下來，「我爸撞見了他們不要臉的事情，他們要殺我爸滅口。

「你知道嗎，那個壞人在鎮委工作的，所以鎮委、派出所都在幫他隱瞞。二樓啊，又不是二十樓，摔下去怎麼會死呢？我從二樓跳下去都沒有死！我還去問過那個壞人，他知道我已經發現他的秘密，非常慌張，我媽怕我說多了讓別人知道，還打了我……」

陳喬說完早已泣不成聲，這一次，她不再壓抑自己，任由這些日子困在心中的憤怒、無助、痛苦、難過全部發泄出來，她坐在沙發上，像四歲那年心愛的玩具被踩壞一般，放聲痛哭。

阿傻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哭得這麼難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掉過眼淚的他，也跟著陳喬一起抹起了眼淚。

兩個人足足哭了三個多小時，陳喬的眼睛已經有些腫了。

陳喬為自己和阿傻煮了一鍋挂面，盛出兩碗放在桌子上。

剛哭過的阿傻顯然肚子餓了，注意力完全被沒有什麼吸引力的清湯麵條吸引住。

陳喬嚴肅地對阿傻說：「在吃飯之前，我要跟你說件事。」

阿傻咽了口口水，嚴肅地應了聲：「嗯！」

陳喬看著阿傻，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我要你幫我殺了那個壞人。」

5

阿傻害怕得往後縮了縮，整個人靠在椅子背上。

「不不……殺人是壞事……我不能……」

陳喬皺起眉頭，目光直視慌張的阿傻，氣勢凌人，「要殺的是個壞人啊！大俠就是專門殺壞人的，你不想做大俠嗎？搶別人的老婆的人就是天底下最壞的人，這種人就該死！」

阿傻：「我害怕……」

陳喬一把推開阿傻面前的飯碗，憤憤道：「還說我們是好朋友！連這點小事都不肯幫！」

阿傻低頭猶豫，掙扎抉擇。

想到阿傻始終是個傻子，陳喬緩了緩情緒，聲音稍微柔和一點，哄問阿傻：「你有什麼心愿嗎？如果你幫我完成這個心愿，我也會幫你完成你的願望。」

阿傻為難地想了半天，抬起頭，怯怯地對陳喬說：「我想要個媳婦。」

陳喬聽罷愣住了，她本以為阿傻會要吃的要玩的，在她眼中，其實一直是把阿傻當成小朋友。

「好，只要你幫我殺了他，我就幫你找個媳婦。」

阿傻搖了搖頭，「不，我要你，我要你當我媳婦。」

陳喬不明白阿傻為什麼突然在意這件事，但她沒有多想，哄孩子一般答應了阿傻的要求。

「好，你殺了他，我就是你的媳婦。」

阿傻開心得連連拍手叫好，而後怯怯地偷看被陳喬推到一旁的飯碗。原本因為他莫名其妙的無理要求有些納悶的陳喬，看到他孩子氣的行為，又鬆了口氣，傻子就是傻子嘛。

之後的兩天，陳喬為阿傻買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餘下的日子，便是將自己在網上找到的人體器官一類的資料講解給阿傻聽，課餘時間給阿傻講那個勾引自己母親的男人有多壞多可惡，讓阿傻堅信，勾搭別人老婆的人是多麼十惡不赦，是應該被挫骨揚灰的。

這一系列的準備工作結束後，在第三天的上午十點鐘，陳喬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下午一點，媽媽帶著那個男人回家了。媽媽對陳喬難得的主動和解的行為十分欣慰，努力地讓陳喬知道自己帶回家的男人有多好，而那個男人，也在儘力地表現自己，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

陳喬強忍住嘔吐的慾望，配合著他們，將男人的戒心降到最低。

媽媽做午飯時，陳喬坐在沙發上和男人聊天，她語調冰冷地問男人：「記不記得我高一那年，你來我家，我媽讓我買鹽，你給了我五十塊跑路費做獎勵？」

男人尷尬地應了聲，「嗯……」

陳喬繼續道：「這件事在我心裡藏了很久，一直是個結。這個結不擺平我永遠沒辦法接受你。」

男人的笑容僵住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情況的估計過於樂觀。

陳喬卻突然笑起來了，甜甜地對男人說：「叔叔願意幫我擺脫這個心結嗎？擺脫了我們就能做一家人了。」

廚房中傳出油爆花椒的香味，男人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陳喬說：「那叔叔也幫我去買個東西吧，我給你五十塊路費，我們就扯平了，好不好？」

男人稍微猶豫了一下，看著陳喬孩子般甜美的笑臉，終於卸下本就不深的防備，「好，買什麼？」

「去D區的超市買包鹽。」

男人覺得這個要求十分合理，又有意義，爽快地站起身，感慨道：「說實話，我跟你媽好，但是從來沒敢想過這一天，你這樣叔叔真的很感動，以前叔叔對不起你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們母女的。」

陳喬微笑的臉因努力掩飾著殺意而顯得有些猙獰，嘴上卻是乖乖地說：「嗯，謝謝叔叔。」

陳喬眼睜睜看著男人走出門，下一秒聽到男人的叫喊聲，而後是短暫的打鬥聲，接著她緩緩走到門口，看到了靠著樓梯扶欄，坐在樓道上脖子和腹部淌血的男人。

男人望著她，似乎是在懇求，陳喬卻沒有理會他，只是甜甜地笑著望著他，而後緩緩轉身回到家中，坐在沙發上。

十分鐘後，母親做好了三道菜，開心地宣布可以開飯了。

陳喬沒有回應，男人沒有回應，母親走到陳喬面前，「叔叔呢？」

陳喬打開電視，隨意切換頻道，「誰知道呢？」

此刻陳喬的心中，是一年多煎熬中難有過的異常平靜，彷彿這一輩子，到這裡就可以放心地結束了一般。

母親意識到不太對勁，看到門開著，便走過去，緊接著是一聲尖叫，後面的一切陳喬都不大記得了，只知道當時自己的心情格外輕鬆，就像一根羽毛一般，在空中舒服地飄來飄去。

6

男人被送去醫院，搶救無效。陳喬想，爸爸剛摔下樓的時候，大概也有這樣一個過程。

經過派出所調查，男人是被阿傻殺死的。陳喬在心裡冷哼一聲，原來警察也是有點用的。

案件被提交到市公安局，因阿傻情況特殊，需再做調查。陳喬出面作證，是男人先欺負阿傻，阿傻受刺激才還手的。

阿傻被確認患有精神疾病，屬無意識殺人，又因沒有親屬沒有收入無法賠償，免除罪責，被收入市精神病院。

這一切，都在陳喬的計劃之中。

阿傻入院那天，陳喬買了兩個梅菜扣肉包子去看他。

「乖，不要怕，好好配合醫生和護士姐姐的治療。」陳喬叮囑阿傻。

阿傻乖乖點頭，答應了陳喬的一切囑咐，在分別時，天真地問陳喬：「我幫你實現了願望，我的願望可以實現嗎？」

陳喬不忍心現在就讓阿傻傷心，於是勉強笑著，點了點頭，「好好聽話，出來就有老婆了。」

阿傻在警察與醫生的押送下，手舞足蹈入了院。

回家的路上，陳喬看著天空覺得格外藍。

從前她便了解過，市精神病院收費昂貴，阿傻如果想進去治療是萬萬不可能的，如今，算是一箭雙鵰。

進家門，陳喬先聽到了母親的低泣聲，在看到陳喬回來後，母親衝過來抓住她的衣服，「為什麼！你為什麼這樣做……」

陳喬聲音冷漠，沒有任何情感：「跟你學的。呵，我記得我爸死的時候你一滴眼淚沒掉。」

母親無力地跪在地上，嗓子已經有些啞了。

「作孽啊！你爸是從樓上摔死的，關叔叔什麼事！」

「我！不！信！我不許你再這麼說了！你真是惡毒！到現在還幫那個壞人，姦夫淫婦，噁心！」

「你爸真的是摔死的！他發現我跟你叔叔的事，我要離婚他不肯，用跳樓威脅我……我以為二樓不會有事的，沒想到……」看著母親在父親去世很久之後才流下的與他相關的淚水，陳喬心裡憤怒又可悲。

她又罵了幾句十分難聽的話，然後摔門離去。

那之後的兩年間，陳喬的生活回到了正常人的軌跡。

她找了一份工作，開始贍養自己的母親，不過除了每個月八百元的生活費，再不肯多給她什麼東西。工作兩年，陳喬表現良好，上司和同事都誇讚連連，她很快升職加薪，後來認識了同事介紹的相親對象。

陳喬對婚姻沒有什麼概念，她完全不相信一個人會完全地忠誠於婚姻，但婚姻是唯一可以將她從原來家庭中解救出來的辦法，於是她嘗試了。

結婚第二年，陳喬懷孕了，是個男孩。

孩子出生那天，躺在產房的陳喬第一次感覺自己的生活又重新圓滿了，也開始有了享受生活的念頭。五年前那場她精心策劃的復仇，似乎已經遠離了她的生活，只是偶爾在電視上看到市精神病院的廣告，會想起那個被他利用的傻男人。

但她也無法做過多的彌補，只能每月給精神病院一些錢，讓人幫忙照看好他。

7

孩子四歲那年，陳喬和老公帶著孩子外出郊遊，地點在市區附近的一座園林山上。

半路上孩子想要上廁所，他們停在一家餐廳門口，陳喬帶著孩子去借用廁所。

剛到廁所門外，孩子就忍不住了，拉了一褲子，陳喬處理了半天。

褲子是沒辦法穿了，陳喬打算帶孩子去附近的超市買條褲子，出飯店時，看到一群人圍在飯店門口。陳喬沒有湊熱鬧的心思，便繞開去找丈夫的車，後來發現，原來路人圍觀的焦點，便是丈夫的車所在的位置。

而引起人們圍觀的，正是自己那脖子和腹部淌血的丈夫。

救護車很快趕來，丈夫被送去醫院。

陳喬沒有跟著救護車一起走，站在原地四處查看，慌張地跑來跑去，終於在街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間，陳喬忽然覺得兩腿發軟，望著耀眼刺目的青天，她突然想到，這世上可能真的有因果報應的。她不知道，她這個月的錢剛送過去，阿傻就因為治療良好被批准出院了。

阿傻拿著她給的錢，原本是要買重逢禮物送給她的，可是在路上，卻看到了她和丈夫停在了飯店門口。

阿傻走到陳喬面前，蹲下，看著抱著孩子跪地痛哭的陳喬，不知該怎麼辦。

陳喬哭，孩子也哭，阿傻無措地、笨拙地安慰陳喬，小心翼翼地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阿傻說：「小喬不要怕，勾引別人老婆的壞人被我打死了。」

阿傻說：「小喬是我的老婆，那個男人還親你，真是該死。」

阿傻說：「我出院了，嫁給我吧。」

陳喬的丈夫最終搶救無效去世。

阿傻回到了精神病院。

陳喬的精神狀態，也出現了一些問題，經常瘋瘋癲癲的樣子。

因精神問題失去工作的陳喬，只能同孩子一起，由母親來照看。

許久之後，不堪重負的母親病倒了，因無人照顧無錢醫治，病死在床上。

陳喬的精神狀態無法看護自己的孩子，於是孩子被送去了鎮里新蓋的福利院。

而陳喬，由於市裡曾十年內連續發生過兩起精神病殺人事件，在沒有監護人照看的情況下，被送進了市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