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網恢恢 | 會隱身的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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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今天的案子又回到了大德州。

01

生活在德州Rowlett的Darlie Lynn Peck Routier和Darin是一對從高中一起走來的甜心情侶,他倆從12歲的時候就認識了。

Darlie Lynn Peck Routier(右)和Darin

18歲的Darlie嫁給了20歲的Darin。

Darlie (右)和Darin的婚禮照片

在婚後,他們有了三個可愛的兒子。

Darlie和大兒子Devon,二兒子Damon,還有剛出生不久的小兒子Drake

老大Devon性格活潑開朗,個性奔放外向,是個停不下來的永動機。老二Damon則相對安靜沉穩,略顯羞澀。

Devon和弟弟Damon

1996年6月5日的晚上,Darlie和Devon還有Damon在看著電視的時候睡著了。第二天凌晨2點31分,當地911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電話那頭是歇斯底里的Darlie,在尖叫著說"Somebody came in here. They broke in. They just stabbed me and my kids, my little boys. (有人闖進了我們家,他們捅傷了我和我的孩子們。)"

在樓上帶著7個月的小baby Drake睡覺的Darin被妻子的尖叫聲吵醒,趕緊跑下樓,眼前是四濺橫流的血泊。

6歲的Devon倒在地上,已經不再動彈,渾身上下都是鮮血。

Devon的胸口血如泉涌。Darin撲過去試圖給Devon做CPR,911的接線員也能聽見Darlie在電話那頭緊張的催促丈夫對兒子儘力施救。

同時,911的接線員聽見了Darlie尖叫著告訴丈夫Darin,說有人闖進了屋裡,她看見了對方。

接線員一直陪伴著Darlie直到警察和救護人員抵達現場。事實上,警察在接到報案後3分鐘內就趕到了現場

首先抵達現場的兩名警官被現場驚呆了。6歲的Devon躺在牆角,背上被刺了好幾刀,不遠處的Damon還有一絲生息,地面上是他掙扎中留下的一隻血手印。

在救護車終於趕到的時候,Devon已經停止了呼吸,救護人員拚命搶救Damon,可是也終究回天無力。

02

Darlie本人也身受重傷,她的脖子和胳膊都被嚴重刺傷,尤其是她的脖頸處,如果不是當時她戴著一根項鏈,刀傷只差2毫米就會割斷她的頸動脈。而這根項鏈被深深的嵌入她的脖頸,現場的救護人員無法解開,只好通過手術將項鏈取了下來。

Darlie脖頸上救了她一命的項鏈

她在生死線上掙扎了整個晚上,最後終於倖存了下來。

接受急救手術的Darlie

當Darlie從手術後的昏迷中醒來,兩名警探正在床前等著問詢她當天晚上發生的事情。Darlie努力回憶當晚,說自己晚上和兩個兒子看著電視睡著了,然後當她被動靜驚醒的時候,看見有個男人正站在沙發旁,她立刻開始掙扎反抗。但是她無法描述入侵的男人長什麼樣子,因為她受到驚嚇過度,已經不記得了。

留在現場的警官們開始趕緊收集證據。但是因為遍地鮮血,人員複雜,現場陷入了一片混亂。

Darlie一家居住的這個地方,理論上應該是治安很不錯的安靜小town,當地警方歷史上只處理過一起兇殺案。情急之下,警局請回了已經退休的老警探James Cron,當James Cron來到現場後,立刻開始調查現場,過了一會兒他得出結論:事實上根本沒有外人入侵過。

03

James Cron指出,在Darlie家的廚房桌子上,還有客廳的柜子上,到處都擺著貴重物品,家裡的首飾也都擺在明面上,卻一無所失。

另外,Darlie聲稱說,入侵者是從車庫進來的。警方檢查了車庫,發現車庫的一個窗戶被打開,窗戶上的紗窗被人為破壞了。

右下角窗戶上的紗窗被割破了

警方在廚房的檯面上,發現了一把染血的廚刀。

Darlie說自己追隨入侵者到了洗衣房,對方將手中的廚刀扔到地上,而她撿了起來。警方反問道,911的接線員不是明確告訴你不要碰任何證據,不要撿起這把刀嗎?Darlie說,「我已經碰過了...」

在現場地面上有許多的鮮血和打碎的玻璃杯。可是在經過檢查後,卻發現玻璃碴子存在於血跡之上。而且滿地的玻璃碎片,家裡的人都光著腳丫,卻沒有一個踩上去被劃破腳。現場也沒有找到任何一個血腳印。這令人懷疑,玻璃碎片是在事後被刻意放到血跡之上的。

現場的一切證據都否認了有外來入侵者的存在,那麼,最後的指向就是留在房間里的人...

04

案發兩天後,Darlie出院了,她和丈夫Darin被直接接到了當地警局,分頭接受了警察的問詢。

可是在這個時刻,Darlie卻改變了最初的說法。

最早她告訴警察說,自己是在睡夢中被入侵者的動靜驚醒的。可是這時,她卻在陳述中表示說,是被老二Damon晃醒的。渾身是血的Damon哭著喊媽媽媽媽,然後她抬頭看到了一個男人,手持尖刀,站在沙發旁。然後Darlie說自己追著這個男人進入了洗衣房。

在接受採訪的時候,Darlie說,自己當時一片混亂,滿腦子想的都是保護孩子,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但是不得不說,在這段採訪中,有一瞬間Darlie的表情讓人感到很詭異。

在案件發生12天後,Darlie和Darin再次自願走進當地的警局接受問詢。然而這次,只有Darin一個人走了出來,Darlie被以謀殺罪名正式逮捕。

警方在正式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Darlie所宣稱的那個入侵的白人男子,根本就不存在。

05

在Darlie被捕前,媒體曝光了一段錄像,這段錄像還是Darlie一家主動聯繫媒體去拍攝的。

在案發後第八天,Darlie和親友們來到Devon的墳前,為他舉辦了一個生日會。錄像中顯示Darlie笑逐顏開的對著環繞著墓碑的氣球們噴射彩條(Silly String)。

在兒子墓前蹦蹦跳跳笑逐顏開的Darlie

在慘案發生前,23歲的Darlie在鄰裡間以擅長烘焙著稱,雖然要照顧三個孩子,她依然會經常烤蛋糕和小餅乾送給大家吃。而且因為他們家出手大方,家裡裝飾豪華,有一個很大的玩具屋,她經常請鄰居的小朋友們來自己家玩,所以當消息傳出時,大家都被驚呆了。

鄰居們迅速的分成了兩個陣營。一部分人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個親切開朗的年輕媽媽會殘忍的殺害自己的兩個孩子。另一部分人卻直呼慶幸,尤其是一個小男孩兒的媽媽,說案發的那天晚上,本來兒子也要去Darlie家玩,幸虧沒去。

Darlie的案子,使大家聯想到了之前殺子的那位註明的蘇珊,蘇珊的案子就發生在2年前,媒體上開始把Darlie稱呼為「達拉斯的Susan Smith」(這個案子我之前寫過,蘇珊和她的孩子們,也是非常的令人不可置信)。看到這張出現在Criminal Mind片頭的照片你們就該想起來了吧?

Susan Smith

雖然被正式逮捕並且開始接受調查,Darlie還是可以接受條件被假釋回家,但是為了保護家裡倖存的老三Drake,兒童保護機構介入,把Drake從家中帶走,交給了寄養家庭臨時代養。

被抱走的Drake

Darlie的家人,包括她的丈夫和母親,都堅定的相信她是無辜的。家裡人開始申報Devon和Damon的人壽保險,試圖收集更多的錢來幫Darlie打官司。Darlie的丈夫Darin和媽媽接受了電台採訪,表示自己150%的支持Darlie。然而因為這起採訪違反了之前法庭的規定,他們很快被起訴。

然後Darin和Darlie的媽媽僱傭了一個超有名的律師Douglas Mulder為他們辯護。而Douglas Mulder也同意接受為Darlie做刑事辯護。初期的律師費是25萬美元。

06

Darlie被正式起訴前,控方已經宣布會考慮請求死刑判決。因為Damon(老二)的年齡不到6歲,如果受害者年齡小於6歲,那麼兇手如果被定罪的話,就會自動被判死刑。而這次起訴控方沒有提及謀害Devon的罪行,他們認為如果第一次起訴失敗的話,還可以以Devon之死的名義第二次起訴Darlie。

所以控方以謀殺Damon的罪名起訴了Darlie。

因為之前Darlie的丈夫和母親接受電台採訪的行為,他們都被法庭宣布不得進入法庭聽審,只有Darlie的小姨一個人,獲准作為她的親友團在旁聽席中給她提供精神支持。

控方公訴人是強勢的Greg Davis,他對陪審團介紹了Darlie的家庭背景。

Darlie的丈夫Darin有一家電子公司,90年代初的時候,這家公司趕上了新時代的潮流,生意做的有聲有色。那個時候他們在達拉斯買了一棟價值13萬的獨立屋,然後花了大筆的錢做裝修。光客廳的窗帘就花了一萬二美元,想想這是90年代的一萬二啊。

然後他們花了600刀買了個噴泉擺在前院,又花了9000刀在後院裝了個泡泡浴的浴缸。除此之外,他們還買了一艘30尺長的快艇,一輛1982年的老式Jaguar。在Darlie的愛貓去世時,她花了800美元在寵物墓地給它修了個雕像。

至於其他的吃喝玩樂縱情四海的開銷就更加的數不勝數,1995年,Darin接到一個50萬的大生意,他立刻就給自己發了12萬5的獎金,夫妻倆把掙的每一分錢都痛痛快快的花了出去。

Darlie和丈夫Darin

Darin給自己買了好幾個帶鑽石的手錶,若干金戒指,而Darlie去做了隆胸手術,把自己的胸加強到了36 DDD !她的每根手指頭上都戴了一個鑽石戒指,還買了一隻昂貴的Pomeranian小狗,僅僅是因為小狗的毛色跟她的頭髮顏色一樣。

然而在窮奢極欲之後,Darin的公司開始走下坡路了。

1996年的時候,Darin就開始付不起各種賬單。他開始交不上房貸,欠了IRS一萬多的稅錢,外加一萬二的信用卡賬。但是與此同時,Darlie還在大肆揮霍,一邊花錢繼續買買買,一邊在計劃夏天帶著朋友一起去Cancun度假。

07

對Darlie的背景介紹,公訴人是想讓陪審團對Darlie建立起一個追求物質享受的印象,從而推翻控方試圖建立的賢妻良母形象。

接著,公訴人開始逐步展示各種證據,叫來各位證人。

各位證人都集中指出,Darlie的表現十分不正常。雖然辯方解釋那是因為她受到了巨大的驚嚇,控方卻依然提出了有力的反駁。

矛盾的報警電話

控方調出了案發當晚Darlie撥打911報案的電話記錄,指出在電話里Darlie尖叫著說自己的丈夫在樓上,卻絲毫沒有在意小兒子Drake的安危。

在911報警電話的開始,Darlie顯得非常驚慌失措,語無倫次。可是很快,她就提到了那把廚刀,並且提到關於指紋的問題。

當天報警電話的記錄

公訴人表示,這情緒轉化的也太快了吧。怎麼可能前一分鐘還在焦慮自己孩子的生命在流失,下一分鐘就開始關心廚刀上的證據?

鑒證專家也仔細的檢查了這段911錄音,得出結論在這幾分鐘內,她至少在房間里跑來跑去挪動了3個地方,而且她移動的很快,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停留,這說明她並不象她自己形容的那樣驚慌失措。

另外在一開始,Darlie用的詞是「they」(他們-複數),但是後面說的時候又說是「He」(他-單數),然後又會說They, them。

奇怪的現場反應

當警官去取毛巾來幫助Damon止血的時候,要求Darlie幫著按住Damon的傷口,可是當他回來時,卻發現Darlie站在旁邊動都沒動,而僅僅是用一條毛巾按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

警官表示說,當他們抵達時,Darlie告訴他們自己碰了那把作為兇器的廚刀,並且提到說不確信警方是否能從廚刀上提取到兇犯的指紋。警官作證說:

"I thought if she was worried about fingerprints on a knife, she could certainly take care of her kids," (如果她能足夠理智到想到廚刀上的指紋,那她也應該足夠清醒去照顧自己的孩子)

警官同時作證說,當救護人員將奄奄一息的Damon抬走時,Darlie並未跟上,顯得漠不關心,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一句他們要將Damon帶到哪裡去。

不符合邏輯的逃走場景

在現場勘查過的退休老警探James Cron作證說,是自己第一時間判斷,壓根沒有外來入侵者。他的理由很簡單:1,家中沒有財物損失,明面上的珠寶都還明晃晃的擺在檯子上。2,那把殺害Devon和Damon的廚刀上,只有Darlie的指紋。3,Darlie聲稱入侵者是從窗戶處割窗進來的,但是事實上沒有一個壞蛋會花時間去割開紗窗...他們明明可以一把扯掉更省時間。

現場被割壞的紗窗

再說,入侵者剛剛用一把刀劃開紗窗,又用拿Darlie家的廚刀殺害兩個孩子?這太不符合邏輯。所以他認為這些都是事後偽造的痕迹。

第二把廚刀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割破紗窗的刀,後來被證明也是一把來自Darlie家廚房的刀。

在廚房裡找到的麵包刀

達拉斯警方的王牌痕迹分析專家經過檢驗,在廚房的一把麵包刀上找到了一根特別細小的纖維,而這根纖維與Darlie家車庫窗戶上那個被割破的紗窗正好吻合。這說明是屋子裡的人在事後用這把刀割壞的紗窗,然後來不及沖洗就直接放回了刀架上。

刀上發現的纖維與紗窗吻合

警方對比了整個房間的各種材質,只有這個車庫被劃壞的紗窗與這個纖維相吻合...

入侵者逃跑路線不成立

同時警方沒有在車庫中找到任何血跡,車庫的窗戶上或者車庫外的圍欄上,也都沒有任何血跡留下。車庫的窗台上依然有厚厚的灰塵,顯示近期並無人接近。窗戶下的花園地面上鋪了厚厚的木屑,這些木屑看起來壓根沒有被踩過的痕迹。

在車庫的窗戶上的確發現了有陌生人的指紋。但是並無法確認這指紋屬於誰,或者何時被留下。

浮於表面的傷口

接著控方請來的醫療證人作證說,Darlie所受的刀傷十分膚淺,從受傷角度來說,完全是有可能由自己造成。

刀傷本身也淺,不是捅傷或者刺傷,而都是劃傷。

公訴人說,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入侵者,這個人面對一個成年人的目擊者,他會把絕大部分的注意力和力量放在Darlie的身上,他不會簡單的劃傷對方,而是會確保這個成人無法活著作證,而不是先對孩子下那樣的狠手。他多次的捅刺Devon和Damon,對Darlie卻輕易放過,這也不符合邏輯。

無法自圓其說的現場血跡

Darlie多次提到說入侵者持刀傷害了兩個孩子之後,與自己在屋裡扭打,並且跑過廚房逃竄出去。可是整個房子被搜索了一遍,卻找不到一個陌生人的足印,沒有血手印,沒有血滴,沒有毛髮指紋纖維。而據說是入侵者逃跑的那個洗衣房,

Darlie說她在工具房附近撿到的那把廚刀。鑒證人員試圖復原現場,將一把帶血的刀按照她說的方式丟在工具房的地上,可是這樣形成的血液濺射方式,與現場的血跡完全不同,刀扔在地上會有濺射型的血液痕迹,而現場的地面全是一灘一灘的鮮血,所以鑒證人員認為刀是事後放上去的。另外Darlie說自己受傷後追著兇手跑過去,在地面上卻也並沒有發現在追跑過程中滴下的血液痕迹。

現場還倒著一個吸塵器。可是吸塵器旁邊有輪子滾過的印記。這顯然是血跡先落到地面上,然後有人使用了吸塵器,再把吸塵器推回來,從而留下了這個印子。

在這個吸塵器的把手上,還發現了血跡。DNA檢測結果說血跡屬於Darlie。

經過測試,血跡滴到把手上的角度應該是45度。Darlie解釋說自己是跑到廚房的時候路過吸塵器所以脖子上的血滴到了把手上。但是45度角與這個說法不吻合。

而另外鑒證人員在廚房發現了被人為清除卻依然留下痕迹的血液,雖然肉眼不可見,在噴射了Luminol之後就一覽無餘。但是Darlie最開始卻明確告訴調查人員說,自己從來沒有靠近過水池。可是當調查人員把水池拆下來帶走時,她卻忽然想起來說自己曾經站在水池邊清洗過傷口。

控方證人表示,很有可能Darlie在警方抵達前,在廚房的水池處曾經試著擴大自己的創口,根據血量推測,甚至可能就是在這裡劃傷的自己脖頸。

Darlie也對警方解釋說,自己在沙發處被刺傷,但是在她描述被刺傷的沙發上,卻沒有發現符合描述的血跡。

在Darlie的逮捕令上警方這樣陳述道:

"Darlie has never mentioned to us being near the kitchen sink, which is on the west wall of the kitchen, during or after the offense. The physical evidence investigators examined that area and determined that there had been significant quantities of blood shed immediately in front of the sink. Although attempts had been made to clean the counter top and sink, tests with Luminol revealed blood on the top of the counter in front of the sink and on the floor. Nabors, Cron, other officers, and I have all examined the couch where Darlie says she was sleeping when she was attacked; although there are quantities of blood throughout the room and around the boys, there was no appreciable blood on the couch where Darlies head, neck, and shoulders were located at the time she says (in one of her versions) she was stabbed by her assailant. Our opinion from this blood evidence is that Darlie self-inflicted her wounds while standing at the kitchen sink." (Darlie從來沒有提到過她接近過水池。物理證據顯示水池上曾經有過大量血跡,但是被人為清除了。我們檢查了Darlie描述的她受到攻擊的沙發,檢查了她說自己的脖子和手臂被刺時所在的地點,但是沒有找到血跡。我們認為Darlie的傷是自創的)

可疑的血衣

控方拿出了當晚Darlie穿著的衣服和孩子們留下的血衣,在Darlie當晚穿的Victoria Secret睡衣的背後,發現了細小的血滴,檢驗後發現是屬於兩個孩子的。而這種情況,只可能有一種情況,就是穿著這件衣服的人,是捅人的人,而不是被捅的一方。她在捅傷對方的時候不斷的揚手落下,血滴隨著手勢飛落在了她的肩頭背後。

Darlie當晚所穿的T恤

自相矛盾的證詞

最早到達現場的兩位警官被召喚出庭,他們證實Darlie給了他們不同的證詞。Darlie告訴來到現場的警官David Waddell說,她在廚房的灶台邊與入侵者有扭打。可是又告訴另一個警官Matt Walling說她在沙發上跟入侵者扭打。在正式的筆錄上,她卻閉口不提自己曾經與入侵者扭打過。

Darlie的朋友作證說,當她去醫院看望Darlie的時候,Darlie的說法是她躺沙發上一睜眼就看見入侵者要拿刀捅她。可是在她的正式陳述記載中,她唯一一次看到這個男人,是當他從沙發走開的時候。

她對不同警官陳述自己醒來的過程也不一樣,在現場她告訴警察Matt Walling說是自己從睡夢中睜開眼看到入侵者持刀坐在她的腿上,用刀在她的臉上揮來揮去,回頭正式筆錄的時候說是老二Damon渾身是血把自己晃醒的。可是她對朋友Barbara Jovel和Karen Neal還有醫院的兩個護士,又是另一個說法,說入侵者俯身在沙發上手持尖刀要刺她。

公訴人對陪審團提問說,對於一個新生兒的媽媽來說,理論上她的身體機制應該是對任何細微聲音都極其敏感,尤其是來自孩子的聲音。她就睡在孩子旁邊,怎麼可能在兩個兒子被捅多刀的同時還沉睡不醒呢?

而且入侵者為什麼放著一個熟睡的成年人不管,卻先去捅殺兩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年幼的孩子?而且是反覆捅殺,卻留下了Darlie這個可以指認自己的活口?

孩子身上的刀傷

兩個孩子的驗屍報告顯示,他們都身中數刀,傷口的深度和中刀頻繁度來看,行兇的人在當時充滿了憤怒和仇恨。話說一個外來入侵者,對兩個年幼的孩子哪兒來那麼大的仇恨呢?

墓前的生日趴

最致命的一擊,還是來自案發八天後Devon墓前被拍下的那段視頻。在法庭上,視頻被播放了9次,給陪審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Devon墓前載歌載舞的Darlie

Darlie嚼著口香糖,嘻嘻哈哈的又唱又跳,扭動著腰肢對著墓地噴發彩條的形象,完全顛覆了大眾對承受新喪之痛的媽媽的同情。她完全不是強顏歡笑,不是強忍悲痛配合家人的安排,而是真的發自內心的have fun。

這段錄像也是看的我有種無法置信的震驚。

08

針對控方的指控,辯方律師找來了自己的醫生證人。第一個證人作證說,Darlie在現場的不正常表現,是因為她的大腦受到巨大的驚嚇後留下創傷。第二個證人證明Darlie所受的刀傷十分嚴重,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辯方律師也針對那段錄像提出了反駁。

首先,辯方指出,警方在未經批准和告知的情況下,在Devon的墓前偷偷安放了竊聽器。這違反了Darlie夫婦的隱私權和人權,Darlie夫婦因此起訴了當地警方。

所以警方偷拍重有一段在這場喜悅的生日趴錄像之前,Darlie痛哭流涕的表現。但是因為這段錄像的合法性存疑,所以這段悲痛欲絕的錄像沒有能被呈現在陪審團面前,以抗擊那段喜悅篇帶來的破壞。

事後警方表示,他們之所以安放偷拍,是想試試兇手會不會偷偷的回到目前懺悔。這種事情聽起來離奇但是過去的確發生過。經過調查,警方的舉動被宣布無妨,他們將不會面臨起訴或者懲罰。

現場有一個證據也是唯一的一個對Darlie有利的證據,是在距離她家幾十米外的一個垃圾桶里發現了Darin一隻帶血的襪子。襪子上的血跡被證明分別屬於Devon和Damon,但是沒有發現Darlie的血跡。這個襪子的存在符合入侵者逃跑路線中會路過洗衣房的說法(能逃跑的時候不小心帶上只襪子也是服了)。

最初警方懷疑是Darlie偷偷的把襪子帶到三個房子以外的垃圾桶,故意製造是有外人不小心帶著襪子出去然後掉落的假象。但是在Darlie家的門外,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血跡,而當時Darlie被刺正大量失血,她不可能偷偷溜出去卻不留下任何血跡。

控方的給出了一個假設,他們認為很可能是Darlie先捅傷了兩個孩子,然後帶著襪子出去丟棄--目的是製造兇手使用這個襪子握住刀從而不留下指紋的假象,再回到屋裡劃傷自己,然後打電話給911報警。

這麼一看也說得通是不是?

但是辯方說了,如果Darlie那麼希望警方找到這隻襪子,為什麼不就丟在門口,或者院子外面,卻要冒險走出那麼遠?而且為什麼只在襪子上留下那麼小的兩小點血跡,要是警察壓根就忽略了呢?

更重要的是,Darlie有很多的時間來完成這一系列行為嗎?

辯方請來的一個證人醫生表示,根據Damon的傷口深度,得出結論說這個孩子從被捅到死去這個過程,總共不超過9分鐘,而甚至可能少於6分鐘。

但是Darlie與911接線員的通話長達5分44秒,掛斷電話的同時警察進了門,警察進來的時候Damon還活著。那麼Darlie只有2分6秒的時間來完成以上這個捅刀,摸出去幾十米扔襪子再跑回來,然後到水池前劃傷自己,最後清理水池的一系列行為。

最後,辯方表示,這個案子既沒有目擊證人,也沒有動機,完全無法證明Darlie就是兇手。

當然控方提出了一個動機:就是Darin的公司每況愈下,夫妻倆完全無法繼續負擔他們奢華的生活,所以Darlie決定除掉兩個大孩子,希望能由此減輕生活壓力...

老實說這個動機我不敢苟同。不過這個後面再說。

當然辯方也不同意。他們認為說如果Darlie真的是因為經濟壓力痛下殺手,她為什麼要對自己的兩個兒子開刀?她明明可以殺掉Darin然後獲得80萬的人壽保險。Devon和Damon的保險加起來只有一萬美元,他們家辦葬禮就花了1萬4。

而如果她是因為家庭瑣事的負擔太重,那為什麼不殺掉Drake?因為才7個月的他才是真正佔據Darlie全部精力的對象。

Darlie本人也作為辯方證人走上了證人席為自己辯護。她解釋說自己受創過重,所以許多事記不清楚了。然後說那個錄像只是她表達愛的一種方式,她希望Devon能在天堂看到他們開心的為他慶祝生日。

但是,Darlie的狀態很差,她在不恰當的時候哭哭凄凄,在交叉詢問的又顯得語無倫次。當公訴人指出她的證詞中有各種自相矛盾的時候,她要麼哭,要麼就說自己不記得了。公訴人譏諷的說,你真是選擇性失憶啊。最後無論她怎麼辯解,都很難改變陪審團眼中她對孩子漠不關心毫不動情的印象。

總之,由7名女性和5名男性組成的陪審團,在討論了9個小時後就回到了法庭,宣布了他們的判決。他們宣布Darlie一級謀殺罪名成立,並且建議死刑。

判決宣布後,Darlie被帶去死刑犯監獄,因為懷疑她有自殺傾向,監獄方特意給她穿上了白色的罩衫。

在1976年高級法院宣布恢復死刑判決以來,只有5名女性犯人因為謀殺自己的孩子被判處死刑,而事實上,沒有一名女性被真正的執行了死刑。

09

判決出來之後,Darlie的家人解僱了之前請的那名大律師,雖然家底都快被他掏空了。然後另外請了一個律師Stephen Cooper。新律師Stephen Cooper在重溫第一次審判的庭審記錄時,驚訝的發現在這份記錄里,出現了3萬3千個錯誤。

Stephen Cooper提起了上訴,上訴的理由之一是,那名律師Douglas Mulder曾經也代理過Darlie的丈夫Darin,所以存在利益衝突,也所以Darlie沒有受到公正的審判。第二個理由就是這個錯誤百出的庭審記錄。

但是在聽證會開始的幾個小時前,法官駁回了上訴要求。

這個決定惹怒了人民群眾,大家紛紛走上街頭遊行喊冤。他們的訴求是,明明出現了如此之多錯誤的庭審記錄,卻不能得到一個糾正錯誤的機會,司法太特么腐敗了。

在聽證會被取消後,Stephen Cooper並沒有放棄,他順著之前的線索進行分析,得出一個結論說。如果沒有入侵者的存在的話,房子里只有兩個成年人。其中一個成年人被嚴重劃傷而另一個毫髮無傷,那麼很顯然誰更可疑。

Darlie的丈夫Darin Routier

不過話說Darlie和Darin的感情還是很不錯的。在Darlie被定罪前後,Darin都公開的表示對妻子的信任和支持。而Darlie被定罪之後,也堅決表示不相信自己的丈夫與案件有關。

然而事情真的是這麼簡單嗎?

當Darlie得知,Darin私下給自己買了人身保險,險額為25萬美元,並且受益人是Darin本人時,也驚呆了。

Darin簽署的保險文件

10

Darlie的家人們找到了德州的一個有錢的大富翁,叫Brian Pardo,這人不光有錢還很熱愛公益,他說自己支持死刑,但是覺得死刑的執行應該更加嚴謹慎重,所以他會自己掏腰包雇請偵探和律師幫死刑犯打官司。

Brian Pardo出錢給雇了另一個律師Stephen Losch,Stephen Losch研究之後同意Darin也應該是個嫌疑犯。

Darin當然立刻否認了自己涉案,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主動接受了一次測謊試驗。

但是Darin沒能通過測謊試驗。

Brian Pardo僱傭的私人偵探Richard Reyna反覆直接的質問Darin,是不是他策劃的這次案子,是不是他刺傷的Darlie和孩子。當然Darin堅決的否定了一切。

在私人偵探Richard Reyna的調查之下,他發現了一個意外的線索,Darlie的繼父告訴他,1996年春天的時候,Darin曾經對他提到過想僱人假裝闖入自己的家來騙保險。

Darlie的親友和律師不斷的給Darin施壓,最後Darin簽署了一份坦白書,在坦白書里,Darin承認在案發的3個月前,他曾經試圖安排過一次假的入室搶劫。在他的計劃中,他們一家應該假裝出去旅遊,這時有人藉機破門而入偷走財物。然後直到保險公司賠償了他們的損失之後,他再找「搶劫犯」把財物便宜的買回來。

在坦白書中,Darin甚至承認了幾年前,他曾經安排過一個人「偷走」了他的Jaguar,然後他找保險公司申報了保險,最後找這人要回了自己的Jaguar。

有Darin簽名的坦白書

但是這個推測有個不太合理的疑點,如果真的是為了謀財假裝搶劫,搶劫犯應該首先拿走家裡擺在明面上的珠寶財物,而不是第一時間砍殺兩個年幼的孩子。

當Darin接受採訪時,他解釋說自己實在是被私人偵探逼的沒辦法了。他承認自己曾經有個做個假現場騙保險的「瘋狂念頭」,也許這個念頭被別人聽去了,但是他絕對不可能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家的時候實施這個計劃。

但是私人偵探Richard Reyna有另一個推測。經過調查,他發現Darlie曾經對Darin提出離婚,而Darin並不願意。所以很有可能他為了避免離婚,而乾脆僱人幹掉她。Darin再次堅決的否認了這個說法,他反覆表示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上次吵架還是案發的兩年前。

11

Darlie的律師Stephen Cooper在研究案卷的時候了解到,其實警察在現場發現了3個陌生指紋。但是為了確認這三個指紋屬於外來者,首先要排除指紋屬於家裡人。可是,在警方收錄指紋的時候,Devon和Damon已經被下葬了。

2000年的時候,Darlie的家人把Devon和Damon的屍體重新挖了出來提取指紋進行對比。但是當他們把孩子們挖出來時,發現兩個孩子手拉著手被下葬,這部分的皮膚已經完全腐敗了...

現在只有最後一個選擇,就是申請DNA檢驗,如果能在房子里,或者這幾個指紋中找到陌生的DNA,那麼至少可以證明曾經有陌生人在現場。

但是這個要求被法官駁回了。

直到2008年,Darlie的律師再次提出要求,這次他們做了細緻的準備,解釋這個可疑的指紋出現在沙發旁的茶几上。這次法官批准了DNA檢測要求。

雖然我覺得,就算證明了這個指紋屬於外人,那該如何證明這枚指紋不是在案發前留下的呢?

總之,2008年法庭宣布說,現在的DNA技術比過去更為發達先進,也許能更好的發現過去發現不了的證據,從而減少疑問或者冤案,所以批准了對Darlie案發現場收集到的各種證據進行DNA檢測。

不過2008年批准,卻等了很多年才真正的進行檢測。

2015年DNA結果出來,證明刀把上,杯蓋上,還有那隻襪子上發現的殘留線索不足以提供充分的結論。但是對Darlie的那件血衣的檢測卻相對確認的證實,血衣上的DNA大部分都屬於Darlie,而並沒有找到辯方所希望的陌生男子的D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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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刑犯監獄裡呆了20多年的Darlie經歷了許多事情。

在判決出來後的這些年裡,一直有許多的支持者在獄外為她奔走,堅信她的無辜。如果現在到youtube或者facebook上看,有很多支持她的視頻錄像文章或者群體。

2011年的6月,Darin提出了離婚。離婚後的Darin依舊錶示他相信Darlie是無辜的。

當年只有7個月的小Drake長大了。

19歲的Drake

他每個星期都會去監獄裡探望Darlie。在2006年的時候,他不得不親自告訴媽媽一個最壞的消息:他被確診得了白血病。

當時他與Darlie隔著探訪的玻璃窗,Darlie得知消息淚如雨下,唯一倖存的孩子坐在對面告訴自己這個噩耗,她卻無法給他一個簡單的擁抱。

Drake在19年來唯一一次接受公開採訪,就是CNN的這個deathrowstories節目。當記者問他,你想對媽媽說些什麼嗎?他拚命的試圖保持面部表情的平靜,回答說「I love you, mom, I always w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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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理這個案子的時候,我發現有幾個地方非常有意思。

首先有個女作家,寫了本關於這個案子的書,叫Precious Angels: A True Story of Two Slain Children and a Mother Convicted of Murder。書在1998年的時候出版,這個作家Barbara Davis也出庭旁聽了全部的審判,在判決後和寫書後,她都認為Darlie肯定是兇手,可是在書才出版幾個星期後,她被一個神秘線人聯繫,說有一些沒有公開的照片要給她看。其中包括一些Darlie受傷的照片。

照片上除了Darlie脖頸和胳膊的刀傷之外,還有她兩條手臂青紫的瘀痕,非常的觸目驚心。

Barbara Davis看了照片之後立刻就改變了立場,認為Darlie沒有受到公正的審判。

但是公訴人甚至Darlie的辯護律師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都公開表示,這些照片都在庭審的時候被出示了,控方並沒有刻意隱瞞。

然後也有醫生私下表示說,曾經看到Darlie在醫院裡用雙臂撞擊牆,並且認為這個淤青程度與時間不符。但是這些說法並沒有得到證實。

另一個有意思地方是,CNN的這個節目,採訪了許多的人,收集了大量原始的一手信息,而我也搜索參考了很多新聞報道文章,在大部分支持Darlie無罪的文章里都沒有提到,她家其實有一隻狗也在現場。

Darlie家的那隻昂貴的Pomeranian狗,Domain

Darlie的朋友作證說,這個狗非常凶,見誰都叫。而當天現場的警察作證說,當他們抵達的時候,Domain瘋了一樣從樓上衝下來對他們又叫又咬,而且是整個取證的過程都在瘋狂的叫。

然而,在Darlie打電話給911報警的時候,卻完全聽不見狗叫聲。

所以公訴人就問了,樓下的動靜大的都能把Darin吵醒了,卻怎麼會無法驚動這樣一隻神經質的狗呢?

Precious Angels: A True Story of Two Slain Children and a Mother Convicted of Murder 這本書里還曾經提到過這樣一個情節:

「During one of (Detective) Patterson』s visits at the hospital to check on Darlie, he mentioned that the dog had been barking like crazy and would not shut up. He told her a neighbor had to help calm him down just to pick him up and take him out of there. Darlie looked at the detective and responded, 「Oh, he always goes off like that when someone he doesn』t know walks in the door.」 Patterson was immediately alert. 「Did you hear him bark the night of the attack?」 Darlie paused, then calmly replied, 「Come to think of it, no, he didn』t.」 (p.121) 在警探Patterson去醫院拜訪Darlie的時候,提到這條狗在警探抵達她家時叫的跟瘋了一樣,而且根本停不下來。最後是一個鄰居把它抱走了。Darlie看著警探說:「哦,它總是這樣,如果有陌生人進來的話它就會瘋了一樣叫。」 Patterson立刻意識到什麼,「案發的那天晚上你聽見它叫了嗎?」Darlie停頓了一下,然後平靜的忽地啊說:「啊,我想起來了,它沒叫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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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還有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在Darlie入獄之後,不是有很多支持者嗎?Darlie也一直在跟支持者們保持聯絡。保持聯絡的方式就是寫信。

在之前調查的時候,Darlie一直聲稱自己不記得入侵者長啥樣了,或者說自己沒有看他的臉。所以她只能大概記得他的身形和身高以及穿的什麼樣的衣服。

然後在1996年11月的1,2,3這幾天,她正等著上庭的期間,她給自己的家人和支持者寫了5封信。其中在寫給她的鄰居Karen Neal和姑姑Sandy的信中,她提到說 "I know who did it, Glenn did, I saw him. I know he did it. (我知道是誰幹的,是Glenn,我看到他了,我知道就是他!)" 這些信被獄警截了下來,之後交給了公訴人。

公訴人之後當庭宣讀了這些信件,Darlie在證人席上羞憤難當又哭個不停。公訴人說,既然你知道是他,為什麼不早說呢?

然後公訴人把Darlie提到的那個Glenn帶到了法庭上,Glenn Mize是Darin公司一個僱員的朋友。Darlie曾經告訴過Glenn的老婆說,Glenn在背後說公司秘書的壞話,而Glenn的老婆對此不以為然。但是Glenn知道後很生氣,給Darlie打電話說你有病啊。其實兩人的交道就是如此。

在法庭上大家都看到了Glenn Mize與Darlie所描述的那個人身形完全不符。而且Darlie也當庭否認了Glenn是當天入侵攻擊她的人。

我查到的最新進展,就是Darlie依然在死刑犯監獄等著被執刑,如果她的這個案子萬一被推翻,當地的檢察官也表示,隨時準備好了以Devon之死繼續起訴。

在死刑犯監獄裡的Dar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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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篇文章的分析我比較認同。

文章說,事到如今,其實已經很難判定案發的當晚發生了什麼,也很難準確推測,如果Darlie真的是兇手,她的動機和目的到底是什麼。當晚的殺戮,很可能是產後抑鬱,經濟壓力和日常夫妻爭吵的共同結果。這些因素積累起來到一定程度就引發了最後的爆發。

Darlie的朋友在法庭上作證說,Darlie和Darin在案發前的一段時間,天天都在為錢吵架。Darlie甚至在案發的那個白天告訴家裡搞衛生的阿姨說:「今兒晚上估計得大鬧一場(Theres going to be a big fight tonight.)」 根據Darin的說法,當晚的確他們大鬧了一場,然後Darlie對Darin提出了離婚(但是Darlie卻沒有告訴警方這個信息)。

在推測中作者說,有可能是兩人爭吵後Darlie威脅提出離婚,並且要帶走兩個孩子。但是Darin不吃這套,壓根沒有屈膝求饒,而是甩手帶著老三到樓上去睡大覺了。這個作者並不認為Darlie是有預謀的策划了這起案件,覺得Darlie智力不夠。這場殺戮更像是夜深人靜時怒火爆發的一時衝動。殺害孩子的目的可能是為了要毀掉對方的「幸福」,可能想過自己也一起跟著孩子去,但是在最後一步時卻臨場膽怯。這個推測也比較符合兩個孩子身上的刀傷。

文中還提到了其他文章中也沒有提及的一個證據,調查人員在現場的沙髮腳下,發現了兩個孩子和Darlie的保險文件。

寫了這麼長,我也是感覺精疲力盡,尤其是這樣一個扭曲可怕的案子。但是作為一個話嘮,我也有些想法不吐不快。

為了寫這個案子,我看了好幾個相關的視頻錄像,也搜索了網上不少的報道和文章。這些文章最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它們的立場是極端相反的,CNN製作的這個節目,其傾向性也非常的明顯支持Darlie無罪,而Forensic Files製作的一個節目,就是各種科學論據甩出來證明兇手絕無他人。。

雖然Darlie還在監獄裡等著被執刑,但是關於她是否真的有罪一直存在爭論。在看了這麼多報道和文章之後,我也難以避免有傾向性。

我倒不想下結論說Darlie就是兇手,但是她的嫌疑的確是太大了。很多東西完全無法自圓其說。我覺得在極大的壓力和刺激之下,產生失憶或者記憶混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現場的證據很難撒謊。

現場的證據無法配合Darlie的幾個說法:1,兇手先傷害了兩個孩子,對兩個孩子下死手,卻不在乎Darlie的死活。這不符合一般的邏輯。2,兇手殺害了兩個孩子,也捅傷了Darlie,她作為一個成年人與對方有扭打掙扎,現場卻完全找不到有這個人存在的痕迹。尤其是遍地鮮血的情況,怎麼可能不留下印子呢?3,那把用來割開紗窗的廚刀。

而在反覆觀看了那段"Silly String"的錄像之後,我真的有種特別難以言說的感受。

我能理解一個人在極度震驚和傷痛之下,可能會封閉自己,可能會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可能會變得毫無情緒。但是我理解不了她在剛失去了孩子8天之後,就能這樣天真無邪嚼著口香糖又唱又跳。

警方之前的錄像我也看到了,Darlie的哭泣和親友們的互相安慰擁抱我也都看到了。但是這絲毫不能減輕幾分鐘後她自然放鬆的喜悅表現帶來的震驚。我很難想像一個正常人,會在這樣極端痛苦的情況下,能如此若無其事的載歌載舞。

當然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我只能說自己的感受。整件事情我的感受是,我覺得Darlie有可能是產後精神失常(我覺得不能完全說是產後抑鬱)。警方曾經找出Darlie在案發前幾天寫的一篇日記,日記里有句說,請原諒我將要做的事情。控方認為這是Darlie的犯罪暗示,辯方認為這是Darlie有自殺傾向。我覺得沒準兒是both。

她可能真的把自己完全的從情緒中剝離,才會真心覺得這對孩子們是一種解脫。也才會真心的祝福兒子在另一個世界生日快樂。

那麼說到這裡,我就想說為什麼網上有那麼多支持她是無辜的聲音。我覺得「陰謀論」是一個特別有群眾土壤的東西。

一方面人們能接觸到的信息就那麼多,另一方面人們有自己的情緒傾向。當你只被告知這一部分信息時,再被引導一下,加上感情的共鳴,很容易就會有傾向。當自己的傾向與官方結論不一致時,「陰謀論」就產生了。「陰謀論」可以解釋一切無法合理解釋的問題,one size for all。而且「陰謀論」可以擴展延伸,繼續發揮到可以帶入幾乎所有旁觀者自己本身的不滿和懷疑。

當然,我所能接觸到的信息也是有限的,所以我需要再次聲明,我的結論也有我自己的傾向。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到底什麼才是真相呢?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真相這回事呢?

最後,甩點數據。

Darlie Routier的這個案子到目前為止,已經花了德州的納稅人大概2千7百五十萬美元。這些錢主要是官方的調查,審訊,取證與鑒證等等。另外,死刑犯監獄在犯人身上的花費,一年大概是一百26萬美元。這可比我掙的工資多多了。Darlie Routier已經坐了20年的牢。總計多少大家可以算下。

更讓人不寒而慄的,是在過去的22年里,僅僅在德州,就有54個孩子被自己的親媽殺害,平均一年三個孩子

Darlie Routier, Rowlett, TX, 1996 - 刺殺兩個兒子,被判死刑。

Kanisha Berry, Beaumont TX 1998 - 用一個塑料袋悶死了僅出生四天的兒子,被捕前她一直在一家幼兒園工作。被判無期。

Kanisha Berry

Tina Marie Cornelius, Austin, TX 1999 - 將兩個2歲和3歲的兒子扔下懸崖。被判無期

Lisa Ann Diaz, Plano, TX 1999 - 在游泳池裡淹死了自己3歲和5歲的孩子,隨即聲稱自己精神失常,現在已經不再需要接受精神病治療。

Lisa Ann Diaz

Andrea Yates, Houston, TX 2001 - 在浴缸里淹死了自己的五個孩子,因為聲稱自己有嚴重的產後抑鬱和精神分裂,被判無罪,被精神病院收治。

Andrea Yates

Dee Etta Perez, Hudson Oaks, TX, 2002 - 槍殺了分別是10歲,9歲,4歲的三個孩子後,重傷了老公,然後自殺了。

Valeria Maxon, Mansfield TX, 2003 - 在浴缸里淹死了一歲的孩子,理由是孩子反基督會引發末世預言。她以「精神分裂」的原因逃脫了罪名,被精神病院收治一年後因為「對社會沒有危害度」被釋放,然後現在被通緝中。

Valeria Maxon

Deanna Laney, Tyler, TX, 2003 - 用石頭砸死了8歲和6歲兩個兒子,試圖砸死14個月大的老三未遂。理由是上帝讓她這樣做的。她因為「精神分裂」逃脫罪名,因為她的「God」讓她那麼做的,對自己的孩子的「愛」無法抗衡對「God旨意」的服從。接受幾年治療後現在已經恢復了自由。(這種人對所謂的愛的定義應該有著致命的誤解)。

Deanna Laney和被她砸死的兩個兒子以及丈夫

檢察官當庭展示的Deanna Laney被捕時照片

關於這個Deanna Laney多說幾句,她與前面那個淹死了自己5個孩子的Andrea Yates是病友。她表示希望自己和Andrea Yates能作為上帝最後的信徒一起目睹世界的滅亡。恩,她現在自由了。

Dena Schlosser, Plano, TX, 2004 - Plano Baby Chopper,以上帝之名用一把刀子慢慢的殺死了自己11個月大的女兒。因為「精神分裂」逃脫罪名,接受幾年治療後恢復自由在一間沃爾瑪工作,後來被解僱。

Dena Schlosser

Marcella Williams, Plano, TX 2004 - 將9歲的兒子活活餓死。2014年被執行死刑。

Marcella Williams

Angela Camacho, Brownsville, 2005 - 認為3歲,1歲和2個月大的三個孩子被惡靈控制,在掐死他們之後刀捅砍頭。她承認在動手前收到了州立停止提供食物券的信,然後下了決心。被判無期。

Angela Camacho

Gilberta Estrada, Mansfield TX, 2007 - 在一個衣櫃里弔死了三個孩子(另外一個最大的孩子倖存),然後自己也上吊自殺。

Gilberta Estrada

Melissa Lucio, Brownsville TX, 2007 - 用一根棒球棒打死了2歲的女兒。被判死刑,但是判決被推遲執行。

Melissa Lucio

Jessica Carson, Lake Cherokee TX, 2008 - 與男友一起用鎚子殺害了1歲的女兒,理由是她身上有惡靈。被判無期。

Jessica Carson和男友Blaine Milam (死刑)

Guadalupe Ronquillo-Ovalle, Rice, TX, 2013 - 開槍打死了4歲,8歲,10歲的三個孩子之後,殺死了老公,然後自殺。.

Guadalupe Ronquillo-Ovalle和兩個兒子

Angelica Vazquez, Mesquite, TX, 2013 - 槍殺了21歲和18歲的孩子以及丈夫後,自殺身亡。

Angelica Vazquez

丈夫Marcelo Vazquez, 44, 兒子Alejandro Vazquez, 18, 女兒Paulina Vazquez, 21.

Michelle Stone, Amarillo, TX, 2016 - 這位6個孩子的媽媽,槍殺了自己8歲,5歲,4歲的孩子後自殺身亡。

Michelle Stone和三個孩子 Richard Stone, 8; Audrianna Stone, 5; and Keegan Stone, 4

Christy Sheats, Houston, TX, 2016 - 槍殺了22歲和24歲的女兒後被警方擊斃。據說是夫妻吵架,丈夫讓老婆去死,老婆說不行,要先殺了你最愛的人再死。("He told Christy, Just shoot yourself. Make it easy on all of us, just shoot yourself, and she said, No, thats not what this is about, this is about punishing you," )

Christy Sheats和兩個女兒Taylor and Madison

Sheborah Thomas, Houston TX, 2016 - 在浴缸里淹死了自己5歲和7歲的孩子後,她把屍體推到鄰居家一邊的草地上,然後去找老闆索要自己最後的工資。待審中。

Sheborah Thomas和兩個孩子

Santhiya Lakshmigari, Plano TX 2017 - 對5歲的孩子割喉後點火燒屋,然後自殺了。

Krystle Villanueva, Kyle, TX, 2017 - 用刀捅死了5歲的兒子後分屍,在警方趕到的時候她正在一邊唱歌一邊洗澡。目前正在庭審中,檢察官提出會要求死刑。但是辯方聲稱她有ADHD,精神分裂和雙相抑鬱。well,Krystle在案發前有長期吸毒史。

Krystle Villanueva和女兒

Laquita Lewis, Houston TX, 2017 - 捅死了4歲的女兒。目前正在庭審中,辯方聲稱她有精神分裂。

Laquita Lewis與女兒

Cynthia Marie Randolph, Parker County, TX, 2017 - 96度的正午,將2歲和1歲的孩子留在車裡作為懲罰(因為他們倆在車裡玩),她認為孩子們會自己跑出來,於是她回到屋裡吸食大麻,看了一會兒電視,睡了3個小時。兩個孩子因為高溫脫水而死。顯然對這種媽媽來說,喪子之痛不足以懲罰,她獲刑20年。不知道她的牢房有沒有空調。

Cynthia Marie Randolph和兩個孩子

Sarah Henderson, Mabank, TX, Nov 2017 - 槍殺了7歲和5歲的女兒。她承認自己提前兩個星期計划了這次謀殺,在開槍殺老公的時候槍被卡住了。目前正在庭審中。但是精神分裂和抑鬱症有自殺傾向的說法已經到處都是了。

Sarah Henderson和兩個孩子

Flor de Maria Pineda Morales, Galveston, TX Jan 2018 - 在度假的時候,槍殺了5歲和10歲的兒子以及丈夫,然後開槍自殺。

Flor de Maria Pineda Morales與丈夫和兩個孩子

Erica Gomez, El Paso TX, March 2018 - 17歲的少女在洗手間生下了小嬰兒之後就連捅9刀殺死了這個孩子,然後扔到後院的工具房裡,自己回房間睡覺了。現在庭審還沒有開始,但是因為犯罪時未成年,Erica很大可能並不會怎麼樣。連犯罪記錄都不會有。

17歲的Erica Gomez

寫完到最後,我真是有種無法言說的悲哀。這個案子和這些數據壓迫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無論是結案與否,判刑與否,我都不能理解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做。當然也許我根本不應該問為什麼。

別說什麼母愛是女人與生俱來的天性,事實上,人性都不是每個人出生時會默認自帶的屬性。那些被親生母親殺害的孩子們,那些被親生父母的忽視和疏漏害死的孩子們,他們的人權和生命永遠沒有機會得到保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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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ixin.qq.com/r/YyhfR73 (二維碼自動識別)

文章素材取自CNN的Deathrowstories和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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