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正非之女」到「孟晚舟」——華為CFO的蛻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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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曉坤 來源：我有嘉賓（ID：wetalktv）

引言

煙花三月，新舊交替。

2008年，隨著曾被認為是任正非接班人的華為太子——李一男的出局，華為進入穩固的「左非右芳」時代，這也讓華為一度備受猜測的人事震蕩局面暫告一個段落，並迎來了數年的高速發展。

但就在這個春天，持續了十九年之久的非芳組合，突然宣布結束。

2018年3月23日，華為發布持股對外文件，完成了董事會換屆選舉。萬千矚目中，伴隨著虎媽孫亞芳的悄然離場，起身登上舞台中央的，除了新一屆董事長梁華，還有任正非的愛女，孟晚舟。她也是迄今為止，任正非家族唯一進入華為董事會的一員。

一個退休，一個繼承，華為內部兩位重要女性的故事，以各自的方式獻上了結局。

「家族成員永遠不會進入接班人序列」

人事有代謝， 往來成古今。

「任正非的家族成員們，永遠不會進入接班人序列」，是2013年4月，任正非在華為持股員工代表大會上，公開分享的一句話。

當年，它為喜歡製造話題的媒體們貢獻了諸多討論話題和年度金句。不過，此時距離這位華為的實際掌舵人最後一次表態，已經過去五個輪迴，關於接班人話題的猜測和議論，卻從未離開過這家公司。

2018年3月，孟晚舟接替任正非，出任華為副董事長。這也是孟晚舟入職華為25年來的首次任務調整。

伴隨職位改變，她即將面對的是一個更為錯綜複雜和急需加速前進的華為。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她對外的決策水準、應對方式、一言一行，以及對內與其它股東、高管的管理與關係、格局與口碑，都將會變得格外微妙與引人關注。

成立於1988年的華為，可能是有史以來，與眾多海外國家狹路相逢，搶佔海外市場競爭最慘烈的中國公司之一。它曾被外界視為中國的三星，利潤驚人，同時具有強大的技術研發實力、強悍的狼性文化作風以及神秘的企業管理制度。

然而，與那些身經百戰、起於憂患、手段彪悍，其負責的產品要與全世界最好的公司硬碰硬的華為眾高管們不同，孟曉舟本人，並沒有參與過多「攻城掠地，刀兵四起」的對外戰鬥。與那些功績彪炳的華為大將相比，她的存在，對外界而言，顯得過於低調。

1993年，21歲的孟晚舟以前台接待員的身份進入華為，其主要職責是：總機轉接、文件列印、前台接待，只因任正非曾對孟晚舟說，社會閱歷的第一條是對人要有認識，打雜的經歷有助於積累這些經驗。於是，在華為的父輩們創造了無盡的銷售數字與不斷迭代的產品勝景的時候，默默無聞的孟晚舟在公司內部隱姓埋名，在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微小事務中，磨練著自己的品行。

顯然，被媒體捕捉卻遍尋不得的孟晚舟，回憶起當年的生活神色淡然。「我就是華為早年僅有的三個秘書之一。」她說。

在這段時期，外界想描畫一個準確無誤的孟晚舟極其艱難。她同時被人稱為懵懂的接線少女，隱瞞身份的繼承人，和手腳笨拙的打雜人員，一個常來被拿來印證的例子是，某次外派，孟晚舟的領導讓她和另外一個同事去把美金兌換成盧布。

走在異國他鄉，兩個涉世未深的姑娘，拿著一摞美金去街邊兌換。當好幾十捆盧布從窗口裡塞出來時，她說她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匯率的放大效應，緊張地心狂跳不已，抱起錢就往賓館狂奔。直到回到房間，鎖好門，仔細點數後，才發現少了100美金的盧布。

好在領導理解他們當時的處境，沒有過多責難。此事對她日後的管理影響很大，「她往管理上加入了溫情因素。」華為的工作人員說。她本人也動情回憶道：「二十多年來，一批批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與公司共同成長，華為包容了我們的懵懂、稚嫩、固執、甚至失誤。在無數將士沙場鏖戰毫不退縮的背後，包容始終是抹不掉的底色。」

華為的企業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成長期的孟晚舟，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依然是青澀的。她的年紀，她所擁有的見識，與她所表現出來的愛美活潑的心性，同樣讓人印象深刻。

據一位曾接近孟晚舟的人士回憶說：孟喜歡穿色彩鮮艷的衣服、與職業女性的氣質迥異。她很在意妝容修飾，但她的思維方式頗具國際化視野。

孟晚舟依然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畢竟，日積月累的重複性工作，讓人容易在單調的環境中，越發的麻木隔離，成為塵埃一粒，而幸運的孟晚舟，則免於這種結局，她的身份，讓她成為始終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十年之後，孟晚舟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轉折。

1997年，孟晚舟去了華中理工大學讀碩士，學會計，這段有規劃的求學生涯，讓她在夢想的實現上，具有了更多的主動選擇機會。據孟晚舟日後的工作履歷顯示，從2003年到2011年，她歷任公司銷售融資與資金管理部總裁、賬務管理部總裁、華為香港公司首席財務官，國際會計部總監，顯然，均與這段求學經歷有關。

與曾赴美求學回國的娃哈哈公主宗馥莉，和赴英留學回國的王思聰一樣，這也是一段典型的企業二代生活軌跡：少時在外求學，回來後進入父親公司，在各部門輪崗工作。

王子的憂傷與村民的慌張

吳曉波曾研究家族企業接班案例發現，二代接班成功，往往發生在下面兩種情境之下：一是行業處於持續增長的通道里，二代追隨一代，進行長期的觀摩和歷練，從而實現磨合，自然接班；二是第二代獨立創業，做增量式試驗，從而積累經驗與資歷，在適當的時候，完成與父輩事業的承接。

孟晚舟顯然處於第一陣營。從時間推斷，在華為財務工作18年的孟晚舟，是直到2011年，華為上任CFO梁華卸任，才有了大施拳腳的機會，這段蟄伏期的時間之長，與剛回國就從王健林手裡領來五億練手的王思聰形成鮮明相比，足以證明，其父對她的成長並沒有給與太多的直接庇護和陪伴。

此外，父輩們的如日中天的名氣聲望，與過於忙碌的工作生活，也讓這些二代們的童年生活中，存在著程度不一的陪伴缺失。

在孟晚舟的成長經歷中，任正非始終是一個無法繞開的名字。他既是華為的精神領袖，也是自己的思想塑造者。在網路上，他的話題被討論的過於沸沸揚揚，在掌舵如此之大的企業巨獸的今天，任正非坐經濟艙、擺渡車、計程車的照片依然在網路上流出，其艱苦奮鬥，舍家別業的形象躍然紙上。

出生於1944年的任正非，通訊兵出生，有過一段難忘的參軍經歷，脫胎于軍隊生活的集體主義文化的思想，在他頭腦紮根。同時伴隨著物質短缺的非常時代，任正非創業維艱一路走來，擁有「艱苦樸素，工作至上」的理念，並不奇怪。

事實上，許多跟任正非同輩的企業級，甚至50、60後都會有這樣的觀念：事業為上。——而華為特有的「加班文化」與信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價值觀已成為他身上抹不去的標籤。

這樣的觀念，也被任正非深深融入到華為的企業文化和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去。

孟晚舟寫過一篇華為內部流傳很廣的文章，叫《風箏》，文中回憶自己兒時，最典型的回憶是漏雨。「父母響應黨的號召，在深圳艱苦工作，他們住在漏雨的環境里，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而她自己則是直到12歲時，才和弟弟任平被轉業到深圳南油集團的父母接到身邊。但未團聚多久，又被送到了貴州的爺爺奶奶家去上初中。

公開場合孟晚舟很少談極母親，對於外界眼中光環加身的父親，她也坦言，自己很少能見，「我能見到他的時間不多。除了每個月最後一周是公司工作例會，他會在那一周在深圳露面，其它時間都在外面出差。」聚少離多的家庭生活，從沒離開過她。

財務女王

2013年1月，孟晚舟以一頭溫婉的披肩長發形象，第一次以華為CFO身份，亮相於華為2012業績預告媒體見面會。儘管初次面對媒體，孟晚舟仍要在回應中，以「我爸說」開頭。但她的應對依然顯得自信，得體。

「我爸說，講一句謊話就要用十句來掩蓋它，平凡人的能力就是講真話」。孟晚舟先是用這句話來回復記者們關於華為公司現金流的追問，但隨後態度鮮明得強調說，華為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隨著人們不斷的注釋，傳播，對外界來說，人們既覺得她端莊大氣，氣質高雅，同時又難免好奇，這位女高管到底有何天賦，又有哪些實力，她又將把華為推往何處？

事實上，在多年的歷練中，她早就開始練習獨當一面了。

2003年，孟晚舟負責建立全球統一的華為財務組織，這一系列的改革包括組織架構、業務流程、財務制度和IT平台。

2005年到2009年，在華為全球賬務系統的統一化和標準化建設中，孟晚舟主導建立了五個賬務共享中心，覆蓋和支撐全球的會計核算工作，並推動華為全球集中支付中心在深圳落成。

2007年開始，孟晚舟負責實施華為集成財經服務的變革項目，該為各級經營組織提供更完善、更準確、更有價值的財務數據。

沒有什麼比看到變化與成長更有趣。任正非這樣說：「我不懂財務，深以為憾，所以提拔的人才中，數財務人員最少」，而當年，他毅然決然地決定讓自己的女兒轉型學財務，細品之下，竟有種暗流涌動下，父女連心的信任感。而孟晚舟深知這一點。

在這個過程中，如何在父輩成功的陰影之下，獨立發出自己的聲音，則是這些二代謀變者們敢於承擔壓力的體現。一個有名的例證是，孟晚舟曾經在華為內部成本核算的過程中，對於是否該讓IBM像服務其他本土公司那樣為華為配置中國顧問，果斷地行使過一票否決權，她不認同經過本地調整的方法，理由是，按照她自己的說法，華為需要的是「原汁原味」的跨國公司經驗。「用專業的外籍顧問直接指導華為的員工，才能讓財務管理更加順利。」她說。

而這樣的情景，則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少女時代的孟晚舟，跟隨著華為的海外市場團隊，在各個國家，輾轉，停留，操著熟練的外語，幫助「叔叔們」處理瑣事，換外幣的那段生活經歷。

結果是，在她的推動下，華為啟動ifs（集成財務轉型）項目，培養出數千名合格的財務總監，將規範的財務流程植入到華為公司的整個運營流程。而她本人，也因此入選福布斯發布「2017中國最傑出商界女性排行榜」，排名第八。

但從目前的趨勢來看，這些勤奮和努力還不足以支撐一個人傳奇的一生。而市場對繼承者們的舉動，也在處於觀望，或許2018年，當孟晚舟從CFO轉型為副董事長的那一刻起，外界就註定將更多的關注、期待、同時是壓力放置在她的身上，以求力證，她是一個繼承了父輩的榮光，有著更多睥睨綜合能力的人，畢竟接班也罷，自立門戶也罷，將父輩打下的底子，是變成動力，還是包袱，關鍵還是在於自己的功力。

因為，即使是二代，實力也須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