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寫作之路

來自專欄寫作之路4 人贊了文章

從前我還沒開始寫作的時候，一直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覺得自己挺有想像力。直到我寫了將近百萬字的三年之後，一次次在現實中碰壁，讓我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有什麼才華這個事實。我，確實很業餘。

以前我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辛苦寫了十年還寫不出成就，現在我懂了，我都懂了。以前我不理解為什麼有句話說「二十幾歲一事無成的年輕人，多半會把想像成一個作家」，現在我全明白了。給我十年、二十年，我能不能寫出成就？我不知道。

我的夢想不堪一擊，而我不能成為職業作家的理由很簡單，我沒有才華，當職業作家養不活我自己。我寫作從來沒掙來過一分錢。

其實我很早就有寫作夢，我四年級的時候就開始幻想自己成為一名作家，我想像有一天我會接受記者的詢問「你為什麼寫得這麼好」，而我微微一笑，說「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是寫」，深藏功與名。想著想著還笑出聲來，我媽看到很疑惑地問：「你在笑什麼？」

我從小學的時候就幻想成為一個作家，因為我很內向，不知道怎麼和別人交朋友，也不會自己一個人出去玩，所以只好看書。看得多了，就覺得成為一個作家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我也想當個這麼厲害的人。但是其實我的作文寫得並不好，在寫作的時候我很克制，我老是束手束腳，不知道該怎樣落筆。

但我並沒有真正開始寫，那時候我僅僅寫了一個小說的開頭，班上的同學看到了，他們開始不停地給我提意見並順便打擊我，我不勝其煩，把小說撕了，就沒有然後了。

後來很多年過去，其間我寫日記，有時寫點隨感，寫小說大綱，沒給別人看過。

一般來說，看多了書，總是會學到一點，有些讀者注意到了技巧，有些讀者醉心於修辭，而我喜歡看的是思想和情節。我會直接跳過那些大段大段的景物描寫，我盯著人物的行動和想法，還有故事的情節發展。我喜歡思考，但是我的辭藻實在欠佳，我雖然看書不少，但在這部分我從未有什麼留心。所以我的作文成績也一直都不怎麼樣，這讓我很受打擊。我想我是沒有天賦的人，我看過很多我的同學寫得優秀作文，有的行文大膽渾然天成，有的辭藻華麗情感豐沛，而我寫出來的東西卻總是乾巴巴，既不動人，也不可愛，完全找不出有什麼可讀性。所以我只在自己的腦海里幻想，有時我會在日記里寫一些片段，但我沒有真的動筆去寫一本小說，我覺得我不夠資格。

但是我還是繼續看書，所以寫作的衝動也就越來越強烈。直到高中的時候我開始看網路小說，於是我知道了並不是一定要寫什麼特別嚴肅的東西才行，你可以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甚至寫別人小說的同人作品也可以。寫作只要你想寫就可以，它是不需要入場門票的。

於是，三年前我終於開始用家裡的電腦開始寫網路小說，但那時我打字很慢，五個小時只能寫出兩千多字，寫出來之後我迫不及待把它發到網上。那時候我對一些套路的網路小說很不屑，我覺得我要寫出不一樣的作品，闖出一條特立獨行的路。不過，說實話，我選擇網路小說，只是因為我這個無名小卒壓根不知道也沒有勇氣去給紙媒投稿而已。

不過這樣的速度，寫了幾章就感覺很累，我也覺得把文章發出來有點壓力。寫出來以後自己也覺得水平不夠，還需要練習。我滿懷希望地想要寫出一些創新的東西，寫到後面卻發現，真的，之所以很多人寫套路是有理由，因為按著套路來不會出錯，也不會像我這樣寫不下去了，而且當時我的人生遭遇了一些變化，我的思想受到了衝擊，這篇小說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我有了自己的電腦，我就把文稿都寫在自己的電腦里，很少發出來了。有了寫作的想法之後，我就開始積累，有什麼想法都會記下來，久而久之，形成了很多大綱、很多第一章第二章，但這段時間我沒寫一篇完整的文，我還是對自己有懷疑，我跟自己說，再等等吧。期間我最顯著的進步是：打字速度變快了。

現在我覺得那個時候狀態挺好的，我是為自己而寫，我不在乎別的。但是那時候我的心裡並不滿足，我不滿足只寫一些自娛自樂的東西，我渴望有一天能讓所有人看到我的作品，我想得到別人的認同。

一段時間過去，漸漸我發現這些大綱開始過期了：曾經覺得很萌的梗，現在覺得很幼稚很尷尬。那時候我就知道，如果我再不開始，那這些東西就要作廢了。我也開始看一些教人寫作的書，我知道了寫作是一門技能，不可以等年紀大了再寫，等待不會讓寫作技能變好，寫作是需要練習的，從現在開始。

我開始寫，越來越多把我的小說，把我的文章發在網上。然後我才發現，這一切根本不像我想像的那麼簡單。也就是這幾年的經歷，讓我認識到了我在文學上的狹隘和孤芳自賞。

寫短篇還行，一旦寫長了，不僅風格開始奇怪，我的心態也開始崩，也不知道怎麼繼續進行下去了。我也研究過網文寫作技巧，但是理論和實踐是兩回事，我知道很多道理，依然寫不好長篇。

我冷靜，我思考；我深思熟慮，我飽含熱情；我收集好詞好句，我反覆推敲學習；我的髮際線日益升高，我的皮膚漸暗沉無光。我成天穿著睡衣，坐在一張搖搖欲倒的桌子旁，無精打采地對著電腦上亂七八糟的文檔；我手腕疼痛，脊柱彎曲，神經衰弱，文章收藏掉了三個，我都會心裡難受；我千辛萬苦寫好了，卻發現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有趣，也沒有那種大功告成的暢快感。我拚命想要掙脫枷鎖，卻依舊被困死在原地。

但情況依然糟糕，主角人設模糊，主題思想缺乏，出場人物眾多但沒有方向，情節進展時快時慢，該詳寫的地方的一筆帶過，應略寫的部分又寫得拖沓，過渡生硬，我簡直恨不得拿橡皮擦把這些嘰嘰歪歪的東西全部擦掉。我覺得我寫出來的，就是我曾經吐槽的那種東西，不知所云邏輯不通。

恐怕，寫作，只是我在什麼都干不好的情況下，為了不枉費自己讀的這麼多書，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垂死掙扎而已。而並不是我真的有什麼天賦，什麼命中注定。

而且最屎的是，很多人都說當你回頭去看自己以前寫的東西就會發現自己進步了，然而我回頭去看早年的作品，發現：誒這個故事怎麼這麼有趣啊哈哈哈，好真誠好感動我……

無數篇講寫作的文章告訴我：除非是天才，否則，知道自己寫得爛的人還有救，孤芳自賞是沒得救的。而我，我能感覺到自己越寫越流暢，卻還是仍能欣賞以前的文章里的真誠可貴。就因為它們是我寫的，我就覺得它們是值得一看再看的有趣。

我真的明白了，我當不了作家，這就是現實。我沒法搞文學，只能被文學搞。

以前我以「身若微塵，心似鯤鵬」這話自比，是的，每粒微塵的背後，都有故事。但是，這句話的同樣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意思，當平凡的人有了夢想，最終卻又不得不接受自己沒有天賦，理想死去的時候，這種感覺還是很失落的。不管微塵的心有多大，它始終停留在塵世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理想的人生比沒有理想的人生要更艱難，因為前者，除了少部分天才，其他往往要經歷更多的打擊，要擁有更多的勇氣和堅毅，才能繼續走下去。

而現在我說「不待流年，我自向前」，等待成功的降落已經沒有意義，從前我渴望的不僅僅是藝術，更是為了藝術所帶來的光環：站在舞台上，笑著接受熱烈的掌聲。現在我知道，真正的純粹不是等待掌聲，而是不管掌聲是來還是不來，我都繼續寫下去。不是為了榮譽而寫，而僅僅是感受文字在筆下自然流淌的樂趣，在自我觀照之中感受生活。

其實放下這些所有的妄想，會發現寫作還是一件挺有魔力的事情，它讓我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淡忘掉生活里一些挺無聊的煩惱。寫作寫成卡夫卡，是一種成功，我沒有那種才華，那就靜靜地寫下去吧，既然想了很多也寫不好，那就不要想太多，只要讓我的思想在我的筆下自由地流淌，就好。默默寫未必是壞事，這可以讓我看清楚，自己到底值得多少的生活。

我要求不高，以後生活，只要在二線城市，能掙五千工資就行。至於買房買車，要是我真能寫出的什麼，那就算有點著落，要是寫不出成就，那我就一輩子租房住，騎共享單車，也能活下去。

我什麼也沒有，唯有心口一個勇字。

人生並不是只有堅持和放棄兩種選項，還有一邊堅持一邊放棄，放棄一會堅持一會，放棄一些堅持一些。

夢想破碎的聲音，還挺清脆的。

我相信接受平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在接受平凡之後開始改變。藝術不僅僅在五光十色的舞台上，更在柴米油鹽的日常生活里。我對於寫作最純粹的堅持，是就算成不了作家，也繼續在循序漸進中寫下去。

201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