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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愛情,湊活過吧

「借用你的耳朵   

跟隨我的聲音去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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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音樂進入故事吧

「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而我不願意將就。」 

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在看到這句話之後的第一個反應都是,何以琛真酷。繼而腦殘地想,老子要和他一樣酷,絕不將就。

少女情懷總是詩,從前我不懂這句話,後來遇到那個擅搞曖昧的渣男,終於不小心紅鸞星動,滿心滿意都只剩風花雪月。古有個郭襄一見楊過誤終身,今有個二百五一遇渣男終身誤。

哪怕我早已將他的微信和qq都拉黑,卻依舊記得初見時他身上那件騷氣的白襯衫,在暴晒的八月天里微微拂動。佛經常說,非幡動,是心動。如今想來,那襯衫也是未動,原是我心動。

可那時未見過世面,身邊穿白襯衫的男人無一比他好看,便巴巴地把自己送上去給人家做了備胎。早安午安晚安總歸是少不了的,一起吃飯時,那人也總會貼心地將我最討厭的蔥姜挑揀出去。讓人挪不開眼的渣男總是溫柔的,只是那溫柔不只給你。

後來告白失敗,他熨帖地寬慰我說只當我是妹妹,便瀟洒地抽身離開,斷了那早晚的問候,也斷了三不五時的請客吃飯。只是彼時放在他身上的心思早已收不回,故作姿態地將他的聯繫方式拉黑,卻又開了個小號,把他的微博設成了特別關注。

那些關於他的零星微末的生活瑣碎便又被放置眼前,雖是徒增煩憂,卻又愚昧地相信這並不是自己和他的結局。浪子回頭,燈火闌珊,自己會是他浪蕩人生里唯一的泊口。

可那時尚小,哪裡會知道海深浪大,他遲遲不歸,自己卻早已被這際遇搞得滿身污穢,再也沒了愛人的力氣。 

2

而歲月漸遲,終到了談婚論嫁的年歲,讀書時曾有過的絕不將就的天真想法也漸漸被生活磨平。要什麼絕不將就呢?愛上一個人已是難得,愛上一個對的人更是比奇蹟還難。 

似乎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思開始了第一次的相親。

「我是王山。」 咖啡廳里,我冷眼看著對面的人,他穿著拘謹的西服。樣貌普通,名字普通,聲音普通,介紹人說他是一家保險公司的小職員。

恩,工作也普通。他還在說話,似乎並不在意我的冷淡。

「這兒的蛋糕很甜,你應該喜歡吃的。」 

「我不喜歡。」 準確來講,我確實有過喜歡吃蛋糕的時候,只是那時候早已過去。為了維持身材,我如今連飯都吃得很少。卻是沒想到,他聽了我的話也沒露出多少尷尬神色,仍是溫溫和和地笑著,頗為無害的樣子。

「怪我了,應該提前問問你喜歡吃什麼。」 

「沒什麼,我不吃晚飯的。」 

話音一落,他卻是皺了皺眉,「這個習慣不好,容易落下胃病。」

這話說得曖昧,又有些越俎代庖,多管閑事之嫌。

我本就對他印象不好,這一句話下來,便是半刻也不想多坐,「那也和王先生沒什麼關係,我還有事,有時間再聯繫吧。」 

他仍是那副木訥樣子,溫和地應承,「我送你吧。」 

「不用,我喜歡坐地鐵。」 

3

一頓飯吃得滿心疲憊,回家後卻又忍不住打開了那個人的微博。依舊是高高瘦瘦的樣子,不見鬍子拉碴的頹廢感,更無破壞美感的啤酒肚。

在照片裡面容清雋地笑著,便是一如當年好模樣。

他是我想要的不將就,可多年過去,他的身邊依舊站著別人,我卻再也等不起了。

便又去了另一場相親宴。

不想才到餐館坐下,便接到了閨蜜的電話,「我剛做完闌尾炎手術,需要住院,你能來陪陪我嗎?」

我掛斷電話,對面那人依舊說著我辭掉工作,專心為他養孩子的可能性,忽然就失去了相親的興味。

「對不起,朋友出事了,我需要去趟醫院。」 

「都這麼晚了,白天再去吧。」

 「她一個人害怕。」 

「有什麼可怕的,挺大的人了,整這麼矯情。」

似乎早就過了可以破口大罵的年紀,我卻仍是忍不住嘲諷地看著他「夏蟲不可以語冰。」

盡皆異類,所以世上的人才會不可自扼地覺得孤獨。

走到餐館外,我卻一眼便看見了王山。

他一個人坐在餐館外的長椅上,看著門口。

本以為他是在等什麼人,他卻走到了我面前「徐靜讓我來接你。」 

徐靜是我的閨蜜,我也才突然想起,我和王山的介紹人原是徐靜。

很快便到了醫院,我和王山沒有什麼話可講,索性沉默,氣氛卻是難得的和洽。徐靜見我們進去,便曖昧地笑起來,王山卻沒停留,「我先走了。」 

徐靜扔給我一個蘋果,精神好到不像才做了手術。

「怎麼樣,我介紹的人靠譜吧?別看他話少,人卻是不錯的。」

 人最怕對比,因為方才見過的人太差勁,我心底對王山的排斥反而少了很多,索性便應和她。

「恩。」 

「你多和他聊聊,感情嘛,都是聊天聊出來的。」

 「好。」 

4

我答應得痛快,先打來電話的卻是王山:

「周末有時間嗎?」 

「有。」 

「去看電影嗎?」

「不想看,太吵了。」

我頓住,突然想起那個人在微博里曬過的泰山上的日出。

「去爬泰山吧。」

我用的是肯定句,心底卻毫無底氣,人上了年紀以後,便越發不願折騰。這大好的周末,我實在沒有把握他會令它那般任性地消耗。

卻不過一瞬,便聽到他的聲音,「好。」

顛簸小一日,終於到了泰山腳下。隨意地吃了幾口飯,我和王山便迎著夜色上了泰山。泰山上沒有路燈,他拿著手機跟在我身側,上面自帶手電筒的光卻一路照在身前。

都說燈下美人最是溫柔,那便是光帶來的好處了。

我偏頭看他,影影綽綽的光里,他的側臉倒是顯出了平日里見不到的清雋。心念一動,我便忍不住開了口,「你長得也不醜,怎麼到了三十還沒有結婚。」

他似乎笑了一聲,「你呢?」

這樣拋出話題其實有些投機取巧,我卻難得地不想在意。

許是氣氛太好,甚至第一次有了和人傾訴的慾望。

「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平白把大好時光都耽擱了。」

那笑聲便這般淡了去。

「我也是。」 

「這樣看,我和你倒是合適的。不過都是退而求其次,也算是求仁得仁。」

他搖搖頭,「有時候退而求其次也未見得不好。」

我看著他一副木訥神色,突然生出了和他走到最後的慾望。

至少他這個人足夠老實和安靜,卻又忍不住嗤笑一聲:

「你這話說得不夠浪漫。」

「怎樣才算浪漫?」 

「雖是退而求其次,可那次的,才是我要的。」

他皺著眉:「這話,我說不來。」 

「本也沒想讓你說。」

卻是到了山頂。

凌晨一點多的光景,風大得很,我和他找了個人群聚集的地方,裹著租的棉大衣坐在了地上。對面便是漫無邊際的天,身邊的遊客卻把薯片咬得咔咔作響,白白破壞了意境。

冷風蕭索,我緊了緊棉大衣,有些沒話找話:「你喜歡的那人是什麼樣子的?」 

王山頓了半晌,卻沒忸怩,輕聲說了起來:「很愛哭的一個人。」 

「愛哭?」

「恩。看見她的時候,她總是在哭。那時我在一家奶茶店裡做兼職,她經常和男朋友去店裡喝奶茶,後來應該是分手了,便總是自己去,卻是去一次哭一次。」 

這經歷和我的有些像,我忍不住嘆氣:

「何苦呢?只自己在意這感情,有什麼用處?」 

「我也覺得她有些可憐。」

「所以便因憐生愛了?」

「大概吧,」王山的聲音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她是不同的。」

似乎是被他聲音里的悵惘感染,我難得關心起了旁人的私事:

「那她現在如何了?」 

「在和人相親。」 

「要結婚了?」

卻是沉默許久,他才回答,聲音里滿是頹唐,「我不知道。」

日出是什麼時辰看到的,我已經記不分明,只是他話語里的失落卻實實在在地落在了心裡。那種感同身受的頹然,再沒有人比我更懂得。

世人都想要不將就的感情,可是卻沒人能告訴我,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該如何抽身而去。

他是你的不將就,你卻偏偏只是他的將就,終是求不得。

5

從泰山回來後,我和王山便準備起了結婚的事。

尋一個愛的人很難,找一個合適的人卻很簡單,不討厭就夠了。

我從前聽過一句話,能緩解痛苦的從來不是溫暖,而是比己身的痛苦更加深刻的痛苦。如今才覺得甚為有道理。

自從聽過王山苦戀別人八年未果的鮮活故事,那個忘不掉的人竟是在心底漸漸模糊了。

買婚戒、拍婚紗照、裝飾新房,從前覺得浪漫無比的事,如今卻被我和王山走過場般平淡完成。這種踏實的小日子,是我妥協之後的選擇,心底卻奇異地沒有遺憾。大抵不過因為王山足夠溫和。

結婚前的那個晚上,我最後一次打開了微博小號,發了一條心情,「哪怕是退而求其次,我也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一發送,我便收到了一條私信,「妹子,恭喜。」 依舊是那個人慣常的溫柔語氣,我才知道他早已知曉我的偷窺行為。連拒絕都不動聲色,也是他慣用的曖昧把戲。

卻是沒放下手機,便看到一條陌生人的評論,「願你的退而求其次,能退到對的人身邊。」

我並不知評論的人是誰,主頁上空白一片,只是這個人自我開小號時便是每條動態都評論。心底突然變得柔軟,卻是第一次給了回復:「會的。」

才放下手機,門外便傳來了我媽的驚呼聲:

「山子,你怎麼來了?」

「我想看看她,她睡了嗎?」

「早睡下了,明早還要早起化妝。」

「那我先走了。」 「何苦折騰。」

後面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不真切,我卻實在地吃了一驚,這王山怎麼回事?心下未定時,徐靜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我今天才知道。」 

「什麼?」 

「王山這是處心積慮地接近你啊,他整整暗戀了你八年。」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他還為你開了個微博……」

我掛斷電話,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王山特意點的蛋糕,想起他半句廢話都沒有地去爬泰山,想起他說起自己喜歡的那女孩時的頹唐,終是頓失力氣。

自己要嫁的這個人,知道自己真正的喜好,知道自己愛哭,知道自己所有的狼狽和痛苦,可自己卻對他一無所知。 窗外風聲寂寂,終是一夜無眠。

結婚典禮上,兩個熊貓眼各懷心事地看著對方。

而他拿起話筒,說起了新郎致辭:

「她一直喜歡一句話:

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而我不願意將就。

從前她喜歡別人,我總是在想,這輩子我是沒有機會了。

人沒有愛情又不會死,所以要什麼愛情呢?

湊活過吧。

我知道她現在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才能這般輕易地嫁給我,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自己嫁的人是誰。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

縱使我只是她的將就,她卻是我的不將就。」

似乎是突然之間,眼淚便落了下來。

男人貪生,女人卻貪愛,從來都是感性動物。

卻是過了很久,才和他提起婚禮上的這段話:

「你不是說自己說不來這些話?」

「提前寫好了,背就是了。」

我有些失望,「你真是不浪漫。」 

他便又沉默下去,似乎並不知該如何哄我。

卻是過了很久才開口:「你想要什麼樣的浪漫?我去學,總會學會的。」

他的聲音認真,眼神專註,

而我看著他依舊木訥的面容,終於越看越順眼。 

一輩子還長,我總有愛上眼前這人的一天。

縱使他寡言笨拙,不善言辭,可我竟是也想和他過一生。

哪怕沒有那膩死人的愛情都好,湊活過有湊活過的歡喜。

作者 | 連伶春,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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