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綠蘿花謝了》

短篇小說《綠蘿花謝了》

來自專欄老貓文學館

張文這幾天總是心緒不寧。總覺得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這段時間,出門時她總感覺背後有一雙兇狠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可是她一回頭,卻發現身後一往如常。那種異樣的感覺竟然消失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清脆的汽車鳴笛音,嘈雜的小販叫賣吆喝聲,依舊如故。這種感覺讓她幾近癲狂。平時她倒是很享受這種尋常老百姓的生活氣息。如今這樣的吵雜音只會讓她更加的心煩意亂。特別是今天早上出門時,丈夫的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讓她不寒而慄,感覺到渾身的不自在。

今天是張文和丈夫的第七個結婚紀念日。她習慣這個時候去熱鬧的集市上準備好晚餐的材料。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今天的天空很美,淡淡的藍,美得就像她身上這件連衣裙一樣。那一朵朵白雲就像是裙上的花朵。以前她竟從未注意過。這件藍色的連衣裙,是她的至愛,如同她愛她的丈夫一樣。想起她的丈夫,她的心情忽然輕鬆了起來。結婚七年,丈夫對她總算還不錯,在這個家裡,她被他當作「奇珍異寶」一樣的寵著。他喜歡沒人的時候,叫她文文或者蚊子。她喜歡他給她的這個稱呼,同時她也很享受這種被人疼在手心裡的甜蜜。她覺得能夠認識丁偉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一件事。丁偉就是她的丈夫。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總會有一個角落,是別人觸摸不到的「秘密花園」。

張文也有這樣的一座花園。她的秘密便是她心裡唯一的遺憾。每每想起這個遺憾,她便想起了那個人。想起那個人,她的心裡便隱隱作痛。

一陣長長卻十分響亮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將她從遠方的思緒中拽了回來,張文驚奇地發現此時自己正站在兩輛汽車的中央,她趕緊匆匆地離開。從早市回來後,張文連忙駕著那輛陪了她五六個年頭的跑車匆匆地趕去了公司。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離開集市的一剎那,一個頭戴鴨舌帽的身影也悄然離去。

此時,北京市某郊區的一棟別墅內,一個長相還算俊朗的中年男人正半躺在床上,手裡拿著的卻是大作家馬爾克斯的那部《霍亂時期的愛情》,此刻他正讀得津津有味,彷彿大自然的一切聲音都不能驚擾到他。然而如此平靜的空間里,還是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電話鈴聲給打破了。

中年男人微微皺了皺眉頭,隨手撿起了一旁的電話。電話的那一頭,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離不離開那個女人?」

「神經病。」丁偉隨即掛斷了電話,他實在不願意繼續跟這個幾乎有點瘋狂的女人糾纏下去。這些日子,他已經被這個女人糾纏得幾乎崩潰。可是他的手機似乎並不能領會主人的心意,音樂鈴音一陣一陣接踵而來,像個催命符似的充斥著整個房間。

終於,他還是撿起了手機。

「丁偉,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我只要你離開這個女人。我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一起生活。其他我別無所求。」對方的口氣明顯軟了下來。

丁偉臉色一怔,表情開始顯得凝重起來。嘴裡卻說道,「絕無可能,我跟你說過那一次的事情只是個意外。以後你別再來騷擾我,你要什麼條件你儘管開口。」

「哈哈哈哈哈。。。。既然你這麼絕情,那就別怪我咯。」 電話里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只不過這笑聲傳到丁偉的耳朵里有點毛骨悚然。對方掛斷了電話。丁偉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渾渾噩噩地忙碌了一天,終於等到下班鈴音響起。張文匆匆地收拾了下桌上凌亂的文件便離開了公司。她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她的丈夫便會早早準備好了燭光晚餐。在家裡等著她回去過他們的二人世界。對於她來說,那是一年裡最快樂的時光。

當她的車行駛到一個偏僻的山路上的時候,對面的方向一輛舊貨車迎面而來…….

張文不知道此刻危險正一步一步的逼近……..

忽然,貨車加速地朝她開了過來,張文趕緊轉動方向盤。終於很驚險地避開了貨車,然而她尚未來得及緩口氣,車子卻始料不及的撞向了一旁的山岩…..

「嘭……」張文只覺得眼前一黑,腦袋嗡的一聲便失去了知覺。

貨車裡,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女人只是朝她看了一眼,冷笑一聲便調頭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天花板上,旋轉燈光五顏六色,有時落在牆上,有時落在華麗的地板,時而又掃向台下手舞足蹈的人群……

吧台前,一個長相清秀的調酒師很麻利地兌著酒,兌酒的動作很迷人,也很優雅。彷彿每一滴佳釀都被他賦予了生命一樣,他從不肯浪費一滴這樣的聖品。距離吧台最近的一張桌子,一個頭髮蓬鬆的女人靜靜地趴在那裡。桌上放著的是她尚未喝盡的一小杯雞尾酒。她保持這種姿勢已經有兩個多時辰, 調酒師只是偶爾會朝她的方向看上兩眼。 對於他而言,這樣的場景早已司空見慣,並不驚奇。

「小文 小文.....」張文醉眼朦朧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一陣曾經非常熟悉的聲音。一個人非常小心的扶起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酒吧門口。那個人似乎像及了她的父親,也像是那個曾經讓自己有多刻苦銘心就有多撕心裂肺的男人。

張文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之時。面前坐著的是一位面容有著幾分憔悴的老人。臉上的那一道道比家鄉池潭還要深幾分的皺紋已經寫滿了歲月帶給他的滄桑。

「你醒了。」老人只是說了短短的三個字便閉口不言。

「是你。」張文已經憑著記憶中的模樣漸漸地認出了面前的這個老人。見到這個人,她突然鼻子有點發酸。眼眶頓時濕潤了。

「為什麼?」 她沒想到她再見他的時候,沒有千言萬語。沒有痛哭淋漓。卻冷不丁地冒出這個問題。

老人似乎看起來比她更悲傷。

「當初我下狠心離開你的時候,其實我已經檢查出了末期肺癌。醫生說我至多只有三年的壽命。」老人說完用他的那只有點破的衣袖擦乾了停留在面頰上的淚珠。

「你可以告訴我。」張文聲音哽咽地說道。

老人嘆了一聲,只是搖了搖頭。

忽然,張文感覺到了四周突然熱鬧起來。一個驚喜若狂的聲音在耳邊喊道。「醫生 醫生 ,她醒了。」

張文一睜開眼,便看到了丁偉激動地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裡。她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同時,丁偉悄悄地在她耳邊說道,「這場車禍的元兇已經投案了,原來是醉酒駕駛。你放心養傷吧。」

張文乖巧地點了點頭。

丁偉並不願意告訴她那個女人在投案之前曾經找過他。她是為了報復才差點讓自己的老婆丟了性命。而所謂的懷孕真相不過是她為了爭取他的一種手段而已。

不過他仍然要感謝她。如果不是她為了氣他給他打了電話。他也來不及去找到重傷的張文,並且送到醫院保住這條命。

張文感覺到很累很累。她拼儘力氣勉強撐起了半截身子靠在了床沿上。

正在隔壁病床例行檢查的護士突然尖叫起來。「醫生 醫生,18號病床的病人已經過世了。」

張文朝著護士的方向看了一眼。隔壁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臉瘦得不成人形的中年男子。 這個人正是她此生的唯一遺憾。

張文用她那顫抖的聲音問身邊的護士,「他得的是什麼病?」

「哦,他呀,他是末期肺癌。」護士輕描淡寫地扔下這句話便不再開口。

張文覺得醫院的天花板很白,白得就像是中年男人身上蓋著的這塊長布一樣。

張文鼻子一酸,終於哭了出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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