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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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死了嗎？」

「是。」

「也挺好的，至少，靈魂無比自由，再也沒有所謂的在世苦厄縈繞。」

「苦厄...其實...」

「不提這個，你能給我講講我死後的事嗎？我想知道，畢竟，那也是我呆了近四旬的皮囊。」

「好，你死後的三天里，屍體腐敗不堪，蒼狗不近，野兔不過，無人問津無人願知，偶有蒼蠅飛至盤旋嗡鳴，算是為你奏樂，老鼠掘洞至此立身靜觀，算是對你的瞻仰。」

「那也不算太糟。」

「但是第八天，有個衣衫襤褸的老太太路過此地，看見你的無名無氏的墳，在烈日暴晒的天氣里為你花了一個時辰才討到一碗粥，她很餓，看那碗粥的目光里全是渴望，可她也僅僅是渴望，仍然把這討來的粥放在你的墳前，為你作了三揖，蹣跚離去。」

「...不對，你騙我！我哪裡來的墳？有誰會給我修？還捨得把那滿身惡臭的皮囊埋葬？」

「但確實如此，不過時間得往回說，你死後的第四天，有個落魄書生路過此地，聞到那腐敗氣息探尋至此，他嘆氣離去，在一個廢棄人家院落里找到了六匹陳朽木板，花了三個時辰，為你做了一口棺材，用門口洗衣的石頭作為墓碑，柔弱書生不會雕鑿，卻仍然憑著院子角落的工具為你刻碑。」

「他埋的我嗎？那，你能告訴我墓碑上刻的是什麼嗎？」

「是。墓碑上刻的字手藝很蹩腳，卻還是看得仔細，上書：余出生寒門，不知膏腴，不知錦裘，不知高馬，不知佩環，不知歌妓，不知朱門金匾，不知名劍寶刀，故不可予君華棺堅槨。余讀書三十餘載，仍舉頭空羨，但曉世人，皆須歸宿，故天地之大，終有逆旅可小憩，終有陋室可安眠，終有靈柩可沉世。君當自在。」

「他們...」

「你生前逃避了深淵，卻不知深淵處亦有微光。」

「我死了？」

「死了很久了，今天是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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