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erogerigegege: 「藝術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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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類樂隊、音樂人不僅靠音樂作品在音樂史上留下印記,更靠他們獨特的現場表演風格而成為藝術界的標杆。比如以砸吉他為標誌的搖滾先鋒The Who,比如時刻以墮落放肆一面示人的朋克名宿GG Allin和Sid Vicious,比如將SM繩藝滴蠟與噪音演出結合的日本樂隊C.C.C.C.。再比如,狂熱而虛無的日式噪音代表樂隊,The Gerogerigegege。
與大多數樂隊類似,The Gerogerigegege由眾多客串樂手和兩位核心成員Juntaro Yamauchi (山ノ內純太郎)、Gero 30組成。兩人都是同性戀,都具有暴露狂、異裝癖的傾向,他們在東京一家地下gay吧相識後一拍即合,隨後找來一班樂手搞出了Gerogerigegege這個音樂怪胎。而樂隊名「Gerogerigegege」,據說來自於嘔吐聲的摹音。其中,Juntaro是樂隊的創始者,負責噪音和人聲部分,而Gero 30則是樂隊的「暴露狂擔當」,主要在現場表演時發揮作用。而他表演的方式非常特別——裸體出場,在演出舞台上當眾手 空格 淫。不用說,他們的舞台現場自然是極度色情、極度狂躁的——用主唱Juntaro在接受採訪時的話說,「只要我們願意,我們可以隨時在舞台上做 空格 愛。但我們還是更喜歡當眾手 空格 淫時的那種刺激感。」
這種荒誕的行為藝術相配,Gerogerigegege的音樂混亂、狂躁、不安,帶有強烈的反價值傾向。1990年發行的專輯Tokyp Anal Dynamite是他們最具代表性的作品,這張專輯中,僅僅34分鐘的音樂被切割成了多達75首歌曲,每首均不超過1分鐘。伴隨著貝司和吉他奏出的轟鳴,Juntaro歇斯底里般噴吐髒話、嘶吼、無意義喊叫,隨後專輯在狂熱的噪音中戛然而止。這張專輯正像是Gerogerigegege音樂風格的縮影:融合了噪音、田野錄音、朋克、碾核等風格,無法被明確歸類,作品極盡混亂之能事卻始終有一主條線牽動——這條線,就是對既定藝術體系和價值的反抗。
Gerogerigegege始終遊離於體系之外,以傳統眼光看,他們的作風配得上「離經叛道」這一評價。除Tokyo Anal Dynamite之外,他們還搞出過一系列風格各異但似乎與「音樂」這個詞扯不上關係的作品,包括:
1988年,Gerogerigegege宣傳稱要「在沙灘上舉辦一場演出,慶祝柔性圓盤(flexi disc)的發明」,隨後面對聽眾,澆上汽油點燃了2000張柔性軟盤。同時Gero 30在一旁瘋狂手淫(如圖)。
1994年,專輯「Endless Humiliation」。時長達一個小時,內容為:一個喝醉的日本男人胡言亂語,遠處有一加鋼琴彈奏一些不成調子的音符。
不妨說,與其將Gerogerigegege的作品稱為音樂,不如將其劃歸入概念藝術(conceptual art)的範疇更合適。在演出和音樂作品中,他們極度強調「性」這一主題,因為性正是對已有道德權威最有力的衝擊和消解(比如早期朋克和中國的「下半身」詩歌運動)。同時,Gerogerigegege表現出了強烈的虛無主義傾向。在1989年裕仁天皇去世後不久,他們發行了專輯「Showa(韶和)」,封面為老年裕仁的照片,唱片則記錄了一男一女邊聽著日本國歌邊做愛時發出的聲響。這個作品無疑是對政治的一種虛無主義式表態,也因此得到了左派分子的歡迎。但Juntaro本人在採訪中卻否定了這種說法,他認為自己的作品並不具有特定的政治含義,更不能被某種政治勢力利用。
此外,Gerogerigegege對「藝術已死」這一概念十分著迷。Juntaro說過的一段話,可以被當作是樂隊的創作宣言:
"Fuck compose, Fuck melody, Dedicated to no one, Thanks to no one, ART IS OVER
去他媽作曲,去他媽旋律,不獻給誰,不感謝誰,藝術已死。"
90年代,他們還創作過同題的作品「藝術已死」——一小截章魚觸手,粘在一盒磁帶內部,磁帶不能播放。這一宣言式的作品抹去了音樂和非音樂的界限,同時也抹去了藝術與日常物件的界限,與當代藝術之父馬歇爾·杜尚的作品《泉》有異曲同工之處,像是一種戲仿或致敬。
就像英國當代藝術家Martin Creed標價185英鎊出售一張揉成團的A4紙一樣,Gerogerigegege用幾張戲謔式的專輯諷刺消費社會。聽眾懷著欣賞音樂/藝術的心態購買專輯,獲得的卻是令人費解的反藝術作品。如90年代發行的「Zero Songs」,對外宣稱是一首單曲,但實際上只是一張切成CD形狀的塑料片,不可播放。還有90年代的藝術作品「Shaking Box Music: You Are the Noise Maker」,對外稱是一張專輯,實際上是一個內含100盒空磁帶的金屬鐵盒。樂隊聲稱,聽眾晃動鐵盒時,發出的響聲就是專輯的內容。
當代藝術面臨的一個悖論是:它反抗商業社會和消費主義對人性的異化,本身卻不得不以商品的形式呈現。比如,王廣義將政治波普與名牌logo結合創作的「大批判系列」,本意是映射消費社會,但這一系列作品卻在拍賣行被賣出了驚人高價,成為了普通大眾不可觸及的高端消費品。Bob Dylan和Billy Bragg等左翼歌手在控訴資本主義的罪惡時,自己的專輯卻在全球範圍內大賣,成為了資本運作中的一環。《美麗新世界》中的「soma」,在我看來是一個絕佳的隱喻:那些警惕人們不要沉迷於soma的藝術,到頭來自己卻成為了soma。那些揮舞著反叛、解構的人,到最後自己變成了新的權威。
這就是為什麼,The Gerogerigegege這樣的樂隊在當今顯得更加可貴。他們並非抵觸商業化和消費,但總是在試圖跳出這一怪圈。他們不斷背權威而馳,對他們來說,藝術就是跳出規則的過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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