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慰管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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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絕 無題

萍水相逢慰管弦，崎嶇世路曲中牽。

七音本是無情譜，翻作人間第一篇。

街頭演奏家給人的印象，大概多是浪漫瀟洒的，背著吉他來大都市尋夢的年輕人，在站前廣場深情地唱著歌，對著來去匆匆的行人，人潮洶湧中，只有我一人停下來聽完一首歌，又轉身繼續趕路，什麼也沒有發生。

當然原本就是平凡的人生，自然只有平凡的故事，不過，童年時那一次聽街頭賣藝，卻是有點不平凡呢。

那位樂手拉著手風琴，顯然不是什麼帥氣的行頭，手風琴接著一架破舊音箱，旁邊是他雙目失明的妻子，拿著麥克風唱著時下最流行的歌，歌聲熱情嘹亮。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明明是爛大街的曲子，為什麼有一種別樣的感動，連破舊音箱嗡嗡的雜音，也變得悅耳了起來。

歌聲中，聽不到悲傷凄慘，只有面對命運的坦然勇敢，這首歌簡直是為他們量身度做的一樣，唱得真好。

我兜里只有一塊錢，那個年代零花錢是很稀缺的，有一次和小朋友去公園玩，丟了一塊錢都會哭一下午，這一塊錢，原本也打算用來買書的。

我看了看放在地上的錢箱，裡面有一分五分，一毛五毛的零頭，我猶豫了幾分鐘，把一塊錢放了進去，嶄新的紙幣在一堆破舊零錢里有點扎眼，我不敢再看，轉身跑了，一路上還自我安慰，是因為沒有地方破開一塊錢，才只好都給他們了嘛。

就算這樣，我也沒敢告訴媽媽，覺得她聽了肯定會恨鐵不成鋼地笑話我，別人都給幾毛錢，就你傻不楞地給一塊錢！反正從小被她說缺心眼不止一次了。

只是缺心眼的我，事後還會忍不住想，那對盲人夫妻靠什麼生活呢?政府沒有補助的嗎?他們是怎麼記得譜子?大概是總在街上聽到就記住了吧？丈夫對他的妻子一定很好吧?看不見路會不會牽著她走路?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到過他們，多年之後，那首流行歌曲也如曇花一現，不再有人唱了。

我有時想，小孩子看似毫無用處的善良，到底有什麼意義呢？從小善良的孩子，總不免感受到不知來自何處的惡意，做一件好事並不會覺得榮耀，相反卻是舉步維艱好像在做賊，因為與世界的黑暗底色格格不入。大人們清楚又不清楚地遵循這這個黑暗規則，無意識地傷害著純潔的心靈，在真正有了危險時，又會毫不猶豫地保護自己的孩子，這就是愚昧又善良的人類，可悲又可泣的人間。

所幸今天，我還是找到了一個答案，就是每一次美麗靈魂的相遇，歲月都會饋贈我一段詩篇。

「滾滾呀紅塵痴痴呀情深，聚散終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這首歌不再流行湮沒在時間中，但那歌聲卻穿過歲月在我耳邊回蕩，彷彿在告訴我，那雙風雨中牽起的手，在這苦難的人間走到了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