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被拋棄的人生，不應該被放棄。

來自專欄灰月零

今天，《小偷家族》悄悄上映。

說是「悄悄」，是因為該片在中國的公映不僅沒有任何宣傳，而且因為上映時間太后，資源、影評、劇透早就到處都是。由此可見，《小偷家族》在中國市場是好不了的，暑假檔本就競爭激烈，無爆點、無宣傳，任你口碑好上天，肯掏錢買票的都只是少數人。

那為什麼中國還會有發行方買下《小偷家族》的播放權，在首映快三個月後、上海電影節早已映過後、香港台灣都上映一個月後、網上已經有資源後，在大陸影院放映呢？

因為這部電影，真的太值得一看了。

今年的第71屆戛納電影節，日本導演是枝裕和憑《小偷家族》拿下最佳影片金棕櫚獎，這是日本電影自1997年今村昌平的《鰻魚》後時隔21年再獲此殊榮。該片也是是枝裕和第五次角逐金棕櫚，被影評人稱為其在《無人知曉》後最好的作品。

其實和《無人知曉》相比，《小偷家族》更具社會意義，但「有社會意義」是否是一部電影的加分項見仁見智。2004年的《無人知曉》算是是枝裕和風格的奠基，在那之後他以自然樸實、富有社會關懷、具有強烈的人文主義色彩的風格而聞名影壇，在《如父如子》、《海街日記》中都有明確體現。作為日本獨立電影的傑出代表，他的作品注重內省，喜歡在溫情氛圍下揭露殘忍背景。紀錄片出身的是枝裕和善用固定鏡頭，在情節表達上不愛說教，喜歡用春風化雨一般細緻入微的敘事手法使觀眾感同身受，在小細節和淺對話中植入對問題的揭露和批判，故事情節既簡單又震撼。

《小偷家族》的故事線並不複雜。故事發生在一個「家庭」中：「爸爸」、「媽媽」、「奶奶」、「兒子」、「小姨」以及一個後來的「女兒」。之所以打上引號是因為片中人物之間完全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爸爸」「媽媽」不是夫妻而是情人、「奶奶」是被拋棄的獨居老人、「兒子」是「爸爸」在車上撿來的、「小姨」是「奶奶」原來的丈夫出軌後的孫女、「女兒」是被原生家庭虐待後被撿到的。一家人依靠奶奶的退休金勉強度日，爸爸和兒子做扒手，媽媽打零工，小姨靠出賣色相維生、用自己妹妹的名字作花名，奶奶總去前夫的繼子那裡討要紅包。一家人不像一家人，又不能不是一家人。

家庭的判定標準是什麼？是血緣關係嗎？不是啊。一家人雖沒有血緣關係，但爸爸媽媽情投意合、奶奶慈祥孩子孝順、媽媽和小姨像真的姐妹、父母和孩子像是最好的朋友。

這樣不是一個家庭嗎？

後來爸爸撿到了被原生家庭虐待的「女兒」，毅然決然將她帶回了家，小女兒在這個「小偷家族」中得到了從未有過的關愛。然而小女孩的失蹤引起了警方的關注，最終媽媽因誘拐兒童而被逮捕，每個人都被剖開，整個家庭被「拆散」。

但在這之前，這家人如同隱藏在社會邊緣一般透明。大家活著，但是活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大家相互關懷，抱團取暖，光是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

奶奶死後，為了能繼續拿到退休金，大家挖個坑就把她埋在了屋子裡，爸爸說：「就當奶奶從未存在過吧。」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愛得那麼辛苦。有的人虐待自己的孩子，丟了也不報警，而有的人拼盡全力去愛，最後卻被指責誘拐。

都說這部片子是是枝裕和的「集大成之作」，在悲劇的刻畫上獨樹一幟。這部《小偷家族》欲抑先揚，前半段用導演特有的平淡口吻敘事，在後半段觀眾都為這來之不易的溫情而感動時，再粗暴地將這份溫情奪走，讓觀眾的心情沉重到無法自拔。

導演是枝裕和說：「我這十年的想法，全都融入在這部電影中。」

電影的最終，「兒子」為了「女兒」而故意在行竊時被捕、「媽媽」承擔了所有的罪責、「小姨」回去了曾經的家，但只在門口張望、「妹妹」回到了最初被撿到的地方「、「爸爸」追逐著載著「兒子」不斷遠去的巴士......

-「沒有小孩的你，怎麼能當母親？「

-「生了小孩就能當母親嗎？」

-」每個孩子都需要親生母親。」

-「那只是她們自己的想法。」

-「你是因為自己生不出小孩，才誘拐別的孩子的嗎？」

還值得一提的是，導演是枝裕和在榮獲金棕櫚獎後，拒絕了日本政府的表彰。

日本電影一直有「辱國」這一說，意思是為了拍電影而醜化日本形象的做法。日本經典電影中很多都躲不開「辱國」這個關鍵詞，比如反映棄老問題的《楢山節考》，包括這一次的《小偷家族》，上映之初都曾被日本觀眾追問：「日本真的有這麼糟糕的家庭嗎？」

《小偷家族》是是枝裕和的「集大成之作。

看著《小偷家族》中的兒子祥太，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無人知曉》中的柳樂優彌。後者曾憑《無人知曉》成為最年輕的戛納影帝，14歲的記錄至今無人打破。城檜吏看著有點柳樂的影子，未來不容小覷。

左《小偷家族》城檜吏，右《無人知曉》柳樂優彌

無論是長相、性格還有人設，這兩個角色都十分相像。

片中父子相處也有點《如父如子》的影子，兩部電影中父親這個角色都是由中川雅也來完成的。

是枝裕和選角水平一流，片中「媽媽」的扮演者是曾在《百元之戀》中大放異彩的安藤櫻。她在《小偷家族》中承包了一半以上的淚點，演技炸裂，被凱特·布蘭切特形容為「教科書級別的表演」。雖然沒拿影后，但演技確實是影后級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