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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路:麻煩老師掛上我的文章,謝謝

王路:麻煩老師掛上我的文章,謝謝

來自專欄王路的粽子鋪172 人贊了文章

這兩天受鳳凰網邀請,在武當山參加「致敬國學」的論壇,順便爬了一回山。爬完山,別人去參加筵席了,我一個人在武當大學堂吃飯,突然想到,離開鳳凰已經兩年了。兩年前的同事,也大都去了別處,不再聯繫了。不過,我本來就不愛跟人聯繫。雖然有時候會想起,但有什麼聯繫的必要呢。人就像落葉一樣,偶然相逢,隨緣別離。

在鳳凰時,我每周發兩篇文章。一般是晚上七點。每到七點左右,我就在編輯群里說一句:「麻煩老師掛上我的文章,謝謝。」 有時候,是自己在望京凱德茂吃飯時打出這行字;有時候,是在東湖渠華彩;有時出去跟朋友吃飯,正吃著,突然想起來:噢,今天要發文章,於是趕緊在群里發出這行字。值班老師就會回個「收」,或者「s」。除此之外,我在群里基本不說話。

兩年,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麻煩老師掛上我的文章,謝謝」。現在想起來,覺得像行為藝術。那兩年的除夕夜,我好像都寫了文章,請值班老師掛的時候,領導說,王路真是在用生命寫作。其實談不上。只是有時候,某種氛圍下,不寫點什麼就不舒服。

後來有人花錢請我講寫作,我看看,基本上拉倒。因為如果你在特殊的時間點,沒有強烈的寫作衝動,大概是不適合干這個的。技巧、水平么,都是其次的。

這次在武當山,有位年輕的道士教我們打太極拳。我可不喜歡打太極拳了。什麼第八套廣播體操、軍體拳、徒手操、太極拳,在我眼裡就是一碼事。說出來可能要讓老師心涼好久。他真心覺得這個好,覺得我們來武當一趟,不能白來,於是手把手教。可我心裡一直想的是:怎麼還不趕緊結束。

我不是個好學生。但由此反觀自身,我也跟他一樣。我對佛教感興趣,對毗曇感興趣,就特別想把那些講給別人。如果讓我講些別的什麼,我是要收費的呢,而且給錢少了還不幹呢。但要講自己喜歡的,沒人給我一毛錢,我還是情願講。花了很多精力與時間準備,聽的人寥寥無幾,寫成文章,也沒多少人看。

在鳳凰時,親眼看見編輯想破頭皮挖掘內容的做法,但搞來搞去,流量還是不太行,還是要敗給演算法,敗給三俗內容。

想來世間諸事,大率類此。也不能夠去強求了。從我寫的內容越來越偏佛教,就越來越多讀者走了。讀者的心情,大概跟我學太極拳時差不多吧。

不過,人的聚散,都是緣分。昨天下午,我爬到玄帝殿,從後門出來,一個背包小夥子問我要不要去烏鴉嶺,我都不知道他是遊客還是做生意的,躊躇之間,來了一對情侶,他說我們結伴吧,前面路上有蛇。因為蛇的因緣,我們四人結伴行了一段。

那隻自始至終也沒有遇見的蛇,可算作是我們的善知識了。因為它,我們四人可以在一段旅程中,有過片刻的同行。雖然也沒聊什麼,但感覺還可以。不過很快,情侶和背包小伙要往不同方向,而我想坐下歇歇,就散了。不久,小伙又回來,我打了聲招呼,讓他先走了。

人一生中的同伴也是這樣。在某個時間點覺得某個集體很溫暖,某個人親密無間,可走下去,還是要分離的。分離也沒有什麼不好,不過是世間真實罷了。

我沒有走到山頂。時間來不及了,而且,以前也去過。過了黃龍洞,未到天宮聖水時,在一個根本不是歇腳的地方,連局部的台階都沒爬完,我想,就到這兒吧,哪裡不是金頂呢。這時抬眼,一旁岩石上,鐫著四個字:壁立萬仞。

可不是嗎,無欲則剛。小時候語文課,學什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別人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萬有各各不齊,別人能做到,我做不到,世界就是這樣啊。這才是平等呀。

何以知之?我能做到的,別人也做不到。比如,我走到這裡體力尚可支,就折返了。所以,我不會像王安石那樣寫出,「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於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武當山那麼多遊客,有誰恰好跟我一樣是在這裡回頭的呢。

雖然如此,眾生依然平等。因為每個人,最終都要回頭。哪怕到了心目中的金頂,還是要回頭。所謂金頂,不過是一個標記,一個概念。我們用概念醞釀成安全感、成就感、存在感,又牢牢執持它。

我站在那級再普通不過的台階上,誦了一遍《阿彌陀經》。返回時,已是四下無人,突然見一挑夫,擔著沉重的擔子,拄著杖,因為體力不支而停下休息。

你知道他怎麼休息嗎?就站在那裡,扛著擔子休息。擔子一頭放在台階上,另一頭,肩扛著,杖支著扁擔,分擔一點力。擔子不能卸,卸下來,就扛不動了。縱然力量還有,勇氣也泄了。所以就連休息,也要如此辛苦。

我想,他真是菩薩呀。三界流轉的眾生,不都是如此嗎?縱然在安逸時,也未曾須臾離開諸苦的重負。歇了片刻,他又朝上面的台階邁起步子。

但願一切有情,來世終不必如此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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