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三個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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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這篇文章是我對自己大學四年成長的一個總結。2017年9月以前，我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懷著一腔熱血，放棄了公司高薪的工作，放棄了保研、考研，放棄了一次出國的機會。那時自己還只是停留在「仰望星空」的層次。在中科院自動化所的實習，讓我與更多的人交流思想，我開始變得實際，開始「腳踏實地」。2018年2月，我的一些閱讀讓我突然發現，「腳踏實地」和「仰望星空」之間，還需要「做事情和看問題的方法」這個橋樑作為連接。這就是我認為的生命的三個層次：第三層次是我們每天經歷的 具體的人、事、物（大多數人每天淹沒於其中）；第一層次是 生命的意義與生命的價值；第二層次是 做事情的方法和看問題的角度，作為「意義」與「現實」、「理想」和「實際」之間的連接。

這篇文章雖然沒有完全寫完，但還是想與大家分享自己的一些觀點。希望有所啟發。

一、探索

2012年，我在四川省瀘縣第二中學校讀高中二年級。那時的我是我們學校最好的一個班「尖子班」的班長。但是，我選擇了中斷學業，去休學。一年後，我回到校園，我的人生開始變得異常精彩。我開始在校園裡面做各種各樣「奇葩」的事情。同時，我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生命的意義是什麼？生命的價值到底何在？我由此讀了一些探尋生命意義的科學、哲學、心理學方面的文章與書籍。但是我還是沒有得到答案。2014年，我進入了大學。關於這個問題的思考也一直延續到了我的大學生活。然而，我還是不明白我的生命的意義具體是什麼。到2016年11月，我也只是大概的知道，生命最大的價值，就是為這個時代添磚加瓦。但具體在什麼地方添磚加瓦，我其實並不知道。

2016年7月到2017年12月，我在人工智慧和認知科學上的思考與探索，終於讓我開始逐漸明白了自己生命的理想和生命的價值。這個漫長的探索過程，甚是折騰。我先是從中國科學院軟體研究所離開，隨後進入企業實習，然後又從企業離開，進入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實習。但終究，我還是找到了自己將要投身的事業，以及在整個世界的藍圖中自己將處於什麼樣的位置和承擔什麼樣的角色。有時候很慶幸一些人，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一生該幹什麼、會成為什麼。比如著名的物理學家Richard Feynman，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跟他說，你未來就是一名科學家。但無論怎麼說，我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幸運的人。因為我至少明白了自己的理想，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麼，想成為什麼，而且還是在一個非常恰當的年齡明白了這些。然而，相當多的其他人就沒有這般幸運。大部分人的一生在各種盲目的追逐與享樂中度過，為欲所迷，為欲所困。所以，日本偉大的企業家稻盛和夫在晚年用他的《活法》一書，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追問人生的意義。他想喚醒我們，讓我們明白自己「為什麼而活」。

懷揣偉大的理想幾乎是每一個有志青年的共性。但是，宏偉的想法與遠大的眼界容易讓人變得浮躁而不現實，高傲而不謙遜，虛幻而不具體。在2017年12月之前，我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我的心中只有「詩和遠方」，沒有現實的「眼前的苟且」。我為了理想，放棄了「一切」。起初自己放棄了AI公司高薪的工作，後來放棄了保研，隨後自己又放棄了出國留學的機會。但所有的放棄並沒有讓我最終得到自己想要的。由於看問題和做事情的方法有嚴重的缺陷，我處處碰壁，鬱郁不得志。2018年2月春節，回到家我做了許多反省和思考。返回北京後，我開始變得現實，變得具體。我將我的想法與別人分享，我開始制定路線一步一步去走，我開始關注最具體的事情，開始留意最微小的細節。我從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開始變成一個現實的理想主義者。我懂得了不僅要去「仰望星空」，更要「腳踏實地」。

然而，一旦打開自己的心扉，將自己與整個世界進行連接，我們或許會發現自己的想法其實並不特殊。同時，庸常無為、枯燥無味的日常生活，與偉大的理想和宏偉事業之間，其實存在著鮮明的對比和巨大的鴻溝。激情退卻之後，往往是更加強烈的空虛與失落。「大地」要與「星空」相連，需要的不僅僅是踏踏實實的腳步，更需要正確的看問題和做事情的方法。這就是2018年4月我的體會。如果一個人只是「仰望星空」，那麼他必定眼高手低，好高騖遠。但，在「仰望星空」的基礎上，只是具備「腳踏實地」，他的生命也走不快，走不穩，走不遠。因為，缺乏正確的看問題和做事情的方法，他便缺少了指南針，缺少了行動的方法論，缺少了有效的思維方式。「理想」和「現實」之間，「目標」與「當下」之間，需要看問題和做事的方法作為連接的橋樑。

大學四年的探索，讓我明白的，便是「生命的三個層次」。

二、生命的層次

生命有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生命的意義和生命的價值，或者說，是理想與目標；第二層次，是做事情的方法和看問題的角度；第三個層次，是生活中具體的人、事、物。

很大一部分人的一生只停留在第三個層次。他們淹沒於日常生活瑣屑而具體的人、事、物之中。生命來了什麼就接受什麼，生命去了什麼就流走什麼。他們物質富裕，精神卻空虛；衣食充足，禮義卻欠缺；行動自由，思想卻淺薄。只要肯努力，他們什麼都能得到，什麼都能做成。為欲所迷，為欲所困。他們盡情釋放人的動物本性，無止境地追求物質、財富、地位和名譽，沉湎於享受和娛樂。而這樣一些混亂的場面，最根本的原因，是大部分人找不到生命的意義和價值，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一個人的一生，能進入什麼樣的境界、能走多遠，關鍵是看他能否找到屬於自己個人的那個生命的意義與價值。在《人類的榮耀：是什麼讓我們獨一無二》一書中，美國認知神經科學家邁克爾·加扎尼加（Michael S. Gazzaniga）指出說，人與動物的最大區別，可能在於人類會思考生命的意義。人是一種尋求意義的動物。我們身上除了具備動物性的慾望，進食、交配、爭鬥、睡覺。還具備著反動物性的人性的光輝，我們會憐憫，會幫助他人，會懂得愛並給予愛，會思考意義，會感覺到空虛。人的一生，猶如在大海里航行，明白自己生命意義和價值的人，便是在自己的生命之海里找到了心中之岸。因為，他找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想成為什麼。他明白自己在整個大的世界藍圖中將填充什麼樣的角色和做出什麼樣的貢獻。

「生命的意義和價值」並不是一個很高深、很學究的詞，它其實關乎到每個人生活的每時每刻、方方面面。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的人，他們每天與別人一樣，還是在做具體的事、具體的物，還是在遇見具體的人。但是，他們所有具體的人、事、物的處理和對待，都指向同一個目標，同一個方向，同一個終點。那就是他生命所追尋的意義。這樣的人，即便是在遇到災難和誘惑之時，也能挺直自己的脊樑，保持自己的心性。因為，他們心中的信仰，會給予他們勇氣和力量。他們因此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他們不怕恐嚇，敢於行動。在遇到立場選擇之時，他們能夠理直氣壯地站出來，呼喊出所堅守的原則。

生命的意義和價值這個問題需要我們長期的探索和試錯，它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們需要經過艱苦的跋涉和旅行，才能明白屬於每個人的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或許會有所迷惘，有所彷徨，有所惆悵。但只要我們願意去探尋，敢於去思考，並持之以恆，那麼我們終究會找到自己「為什麼而活」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旦我們找到，或者即便只是瞄到了一點蹤跡，我們便會欣喜若狂，並深深感動。

思考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是一件很美的事情。當我們被他人的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所感動的時候，我們便會明白，追尋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是多麼浪漫，多麼地富有詩意。哲學家Bertrand Russell在他的自傳序言中總結了他這一生「為什麼而活著」，他寫道：

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同情心，這三種純潔而無比強烈的激情支配著我的一生。這三種激情，就像颶風一樣，在深深的苦海上，肆意地把我吹來吹去，吹到瀕臨絕望的邊緣。

我尋求愛情，首先是因為愛情給我帶來狂喜，它如此強烈以至於我願意為了幾個小時的歡愉而放棄生命中的其他一切。我尋求愛情，其次是因為愛情可以解除孤寂——那時一顆震顫的心，在世界的邊緣，俯瞰著冰冷死寂、深不可測的深淵。我尋求愛情，最後是因為在愛情的結合中，我看到了聖徒和詩人們所想像的天堂景象的神秘縮影。這就是我所尋求的，雖然它對人生似乎過於美好，然而最終我還是得到了它。

我以同樣的激情尋求知識。我渴望了解人的心靈，我渴望知道星星為什麼閃閃發光，我試圖理解畢達哥拉斯的思想威力，即數字支配著萬物流轉。這方面我獲得一些成就，然而並不多。

愛情和知識，盡其可能地把我引上天堂，但是同情心總是把我帶回塵世。痛苦的呼喚經常在我心中回蕩，飢餓的兒童，被壓迫被折磨者，被兒女視為負擔的無助的老人以及充滿孤寂、貧窮和痛苦的整個世界，都是對人類應有生活的嘲諷。我渴望減輕這些不幸，但是我無能為力，而且我自己也深受其害。

這就是我的一生，我覺得值得為它而活著。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樂意再活一次。

這就是生命的第一個層次。如果你問我，人生最高級的浪漫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地說，那便是對個人生命的意義和價值的探尋。

意義和價值把我們帶入天堂，然而，第三層次中具體而瑣屑的人事物總是把我們帶回現實。在這兩個層次之間，如何從「現實」通向「天堂」，我覺得更需要生命的第二個層次（即做事情的方法和看問題的視角）來支撐和連接。如果說第一個層次決定了人的境界，那麼第二個層次便決定了一個人一生能走多遠和取得多大的成就。吳軍博士在《見識》一書中指出，我們與天才或者偉人之間差距，其實生理上並不大，差距主要表現在見識上、認識上、勇氣上、方法上。所以，真正能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的，是他做事情的方法和看問題的視角。

（待續……）

參考文獻

[1] 伯特蘭·羅素. 羅素自傳.第一卷[M]. 商務印書館, 2015.

[2] 邁克爾·加扎尼加. 人類的榮耀:是什麼讓我們獨一無二[M].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2016.

[3] 吳軍. 見識[M]. 中信出版社,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