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失足少年做了三十年飯，「連句謝謝都沒有……」

來自專欄 Lens · 故事158 人贊了文章

有時候，人不禁會想：「我為什麼會生在這樣一個家庭？」

「人是無法改變自己的出生的，但是可以改變自己生活的方式，因為日子是過給自己的，既然下定決心，就必須有耐心花時間去做出改變。」

這是住在日本廣島的84歲老奶奶中本忠子的話。在她家中，經常出入著那些不得不流落街頭的少年，這些孩子肚子餓了，就會到她家裡，吃她做好的飯。

從9歲到22歲，每天十多個孩子來到她家圍坐在餐桌旁。他們端著忠子奶奶做好的「親子丼」，用筷子大口吃。忠子在一旁看著他們，好像他們是自己的孩子，「最近都瘦了，不過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到這裡來的孩子們，他們的父母大多都是吸毒人員，或者曾經有犯罪前科，出生後就遭遇到父母的虐待和忽視。很多孩子甚至以偷東西維持生活，很可憐。」

這些孩子當中，很多已經把忠子的家當做了自己的家，他們大多性格內向，在外面受欺負的事，只會講給忠子一個人聽，他們親切地叫她「忠子婆婆」。

忠子覺得經常叮囑他們「如果沒有去的地方，就到這裡來。」家中最多曾有六個孩子住在忠子家半年之久。

「如果我見事不管，這些孩子們就會沒有人照管，所以還得我自己來做。你只要看到他們的臉，你就知道你必須這麼做。」

「絕對不做讓婆婆傷心的事情」

在這些孩子中，忠子特別關心一個叫小誠的孩子。

他中學二年級時，母親再婚，小誠漸漸被父母忽視，他自己和父母也無話可說。「在家裡反正也是閑著，不如來奶奶這裡」。

每晚，他在大街上遊手好閒，為非作歹，結果被送進了少管所。在廣島的少管所待了1年，婆婆拜託在名古屋的公益組織，讓他能在離自己那些「壞朋友」遠一點的地方，改過自新，重新生活。

從名古屋的少管所出來時，小誠拿到手機第一個打的電話就是給婆婆。

面對在新城市的生活，他說自己也充滿了不安，「但是遇上事情，我還是會跟忠子婆婆好好商量的」，他說，「不管婆婆有多遠，這份關係總是割捨不了的，只要婆婆在，我就覺得安心」。

小時候一次，忠子始終聯繫不到小誠，發動街坊鄰居滿大街的找他，害怕他遭遇什麼不測。結果他只是騎著自行車去外面逛，送回家時，還被媽媽責罵了一頓。

多年後，他提著禮物和土特產去廣島看望忠子。忠子迎接用一頓小誠最愛吃的「親子丼」，還有許久的噓寒問暖迎接他。

小誠說，他被判刑進少管所時，聽說婆婆留下了眼淚，自己內心突然有了危機感，覺得不應該這樣殘酷對待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那時，我就決定不做讓她傷心的事情」，他說。

「孩子吃飽了，就不會去偷東西了」

1934年，忠子出生在廣島，她21歲結婚後，生了3個孩子，結果不久丈夫因為心肌梗塞去世，她一個人將三個女兒撫養大，戰後一直在父親開辦的工廠里工作，無論是辦公室內勤還是銷售配送之類的工作，她都做過。

46歲時，她成為一名志願者，替那些工作繁忙的父母接學生上下學，當地警察建議她來做日本法務大臣在地方負責問題青少年生活的志願者。忠子都不知道這項工作的內容是什麼，但高興地答應了下來。

2年後，她遇到了一個吸食有害氣體上癮的初二學生。當時，他皮包骨頭，臉色非常不好，頭髮和衣服上都沾染了各種臭味，同學都不願意靠近他。

忠子勸他放棄吸食，問他為什麼會這樣做。她得到的回答讓她始料不及：

「因為吸了會讓我忘了肚子餓」。忠子才發現，這個孩子出生在單身母親的家庭，上了酒癮的母親經常忘記做飯，忘記照顧孩子。

她才發現，原來現實中有很多孩子連頓飯都很難吃上。

從那天起，她開始給那些父母疏忽照顧的孩子們做飯。那位孩子也帶著自己的朋友來到了忠子家，一時間，這裡聚集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們，玄關處脫下的鞋都排到了走廊盡頭。

忠子的退休金還沒有這些孩子父母的收入高，她每個月要從自己的生活費里擠出10萬日元來做飯，雖然後來有人資助，但資金依然很緊張。然而，她從來沒有問孩子們要過一分錢。

「有時，能看到有的孩子因為太餓了，搶著把飯往嘴裡刨飯，差點噎住。心裡很不好受。」

「不過，很多孩子吃飽了，都不會去偷東西了，自己也安心了很多。」

「如果要回報，這就不叫善意」

忠子覺得讓孩子們的生活有出路，還要靠社會的努力。她組織當地居民跟這些孩子交流，和他們的父母交流，希望善良的人們可以為這些孩子提供一方庇護之地。

這天，忠子將少年所中孩子的信，交給了孩子的母親。這也是母親第一次看到在日常生活中她所忽視的孩子的成長。

「等他回來了」，忠子對孩子母親叮囑：「要當個好媽媽」。

這些父母在童年時，其實也沒有受到過他們父母的照顧，面對自己的孩子，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忠子會耐心地告訴他們照顧孩子的方式方法。

到現在，忠子給這些孩子做飯已經是第37個年頭了，她一共收留了300多個孩子。敬老日的那天，她還收到了孩子們送來的禮物。

很多禮物都來自只見過她一次，吃過她一頓飯的孩子。

這些年，日本社會中照顧這些失足少年的機構也多了，但忠子依然繼續著，她自己也有煩惱的時候，有人說養孩子那麼麻煩，這麼辛苦，為啥要繼續？忠子說，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每天早晨3點就要起床做飯，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非得做到這個地步！一個人的時候，也會歇斯底里地生自己的氣」，她說。

記者問她這樣繼續下去，有感到快樂嗎？她的吐槽也很直接：

「根本沒有，累都累死了，為什麼做一頓飯，弄這個弄那個，這些孩子們一句謝謝都沒有啊，石頭扔到水裡還有聲響，起碼說聲謝謝啊。」

但是，她內心裡總是牢記著父親告訴她的話：「對他人的善意，不能要求回報。如果要回報，這就不叫善意」，她說，「如果你從沒看到過孩子當面向你求救時的樣子，你是不會明白那種感受的」。

編輯整理：Tonbo

更多有趣內容歡迎

Lens-知乎、Lens-專欄

微信、微博 「WeLens」

Lens是一個致力於發現創造與美、探求生活價值、傳遞人性溫暖的文化傳播品牌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