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愛情危機？《如懿傳》擊中多少「中年少女」心？

本文轉載自新周刊（微信號：new-weekly） 

作者：劉源隆 于靖園

近日備受關注的《如懿傳》雖然名聲早就在外，但在開播時還是例行遭遇了大面積吐槽。雖然豆瓣評分一度跌到6.5，但隨著近期劇情的推進，毫無注水的快節奏讓用戶逐漸投入其中，其口碑開始回潮，截止今天豆瓣評分已經上升到了7.3，而且還有繼續發酵的趨勢。

趨勢喜人，很大功勞在於周迅飾演的如懿實在令觀眾心生憐愛，很難想像這個被演活了的如懿，其實就是曾經《還珠格格》里戴春榮所飾演的心狠手辣的皇后。 

曾經《還珠格格》里的這位皇后是多少85後觀眾的同年噩夢已經無需多言，這位皇后善妒多疑，生性頑強，為了獨得皇上的恩寵，紛紛和令妃、小燕子、紫薇等正面人物為敵。即使自己能夠在後宮權傾一身，但是卻又毫無安全感，陪伴在她身邊的只有「忠臣」形象的容嬤嬤。

長大後的85後們早已不像兒時那般「傻白甜」，對於《還珠格格》里萬惡的皇后娘娘，也開始從另一個角度寬容地進行評價。比如，她的疾言厲色，其實是孤傲寂寞。她的忠言逆耳，也許真的是為了守護宮中規矩禮儀。這樣說來，《還珠格格》中那壞得讓人牙痒痒的皇后，在年輕時或許真的是《如懿傳》中那清麗可人，天真善良的如懿。

少年不知愁滋味，中年更懂如懿傳

《如懿傳》能連接到《還珠格格》，也能連接到它的姊妹篇《甄嬛傳》，如懿作為烏拉那拉氏族人，與甄嬛關係也不親厚，而且乾隆的第一任皇后是富察氏，富察氏死後如懿作為繼後上位，帝後二人的關係漸生嫌隙，在《還珠格格》中帝後關係也不好，比較得寵的是令妃。

確實，對於皇后娘娘，就算幾十年的時間磨滅了大家單純的「好與壞」判斷，令人印象深刻的也是相對溫婉的令妃、活潑的小燕子、風度翩翩的皇帝，皇后更像是一個鬱鬱寡歡、好不合群的中年婦女。

而恰恰，與同時期其他的「打怪升級」為主的宮廷爽劇不同，《如懿傳》沒有年輕人勇猛往前沖，無時無刻不強調著肆意妄為和大快人心的報復，相對年輕人的「爽」，《如懿傳》更突出的是中年人的「難」。難是一個字，在宮廷里是苦楚，在現代的中年人身上也是苦楚。《如懿傳》里強調：這是在宮廷，比什麼都強調權力、等級、秩序、綱常和倫理的宮廷。這每一個形容詞，都好似在形容中年人的無奈圈子。

如懿其實就是《甄嬛傳》中皇后宜修的親侄女，後被賜與弘曆為側福晉。在弘曆還是寶親王的時候，由於剛剛有自己的府邸，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對如懿也是真愛。弘曆登基以後，如懿被封為嫻妃，但如懿的上位之路遠遠沒有甄嬛那麼簡單。甄嬛有溫太醫這樣的青梅竹馬一直保駕護航，也有果郡王的愛護有加，也有謹夕在身邊的出謀劃策。如懿什麼都沒有，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向上爬，因為身在後宮中，複雜關係網中沒有人能夠明哲保身。還要處處防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不小心便會身敗名裂，摔得粉身碎骨。

從皇太后、皇上，到妃嬪、宮女、太監，《如懿傳》中沒有哪一個人物不是處處小心謹慎，做點什麼都得權衡利弊，走一步看三步，好讓自己不至於進退失據。

誰會天生活在言情小說里，擁有主角的幸運光環呢？世界以自己為中心，無論路途再坎坷，結局都會是Happy Ending？《如懿傳》里並沒有這種發泄般的劇情與訴說，讓觀眾能宣洩情緒，滿足幻想。《如懿傳》是與現實共通的，甚至與現實中的中年人達成了共鳴。不少90後的父母在孩子觀劇時於一旁感慨，人到中年，才會開始真正學會面對現實：自己不是那個超級英雄，不是可以改變世界的王者，也不是被打倒N遍也能站起來的漫畫主人翁。

你以為可以天天收集好裝備，一次次打怪升級？在面對電腦屏幕，苛刻的女上司，一屋子等你收拾的家務，你是興奮地準備打怪？還是一臉獃滯默然接受一切。

少年不知愁滋味。人到中年，就更能體悟現實的複雜、人的複雜，更能理解現實的難、做人的難。

「年輕人是不需要迂迴的餘地的，做什麼事速戰速決即可。中年人就真的慘了，不僅要迂迴，還要想盡辦法給自己多留點空間。《如懿傳》里的皇后，就是這樣一個為了留空間，想盡辦法誰都不得罪的老好人。但這種人是不會出頭的，名義上是溫柔，其實是不夠聰明。皇上一句：皇后啊，你想簡單了。就讓人心底一沉。」自媒體人毛利的一番話在公眾號里引發了一片來自中年人的留言和近千個贊。

這些大拇指形狀的贊無一不默默訴說著：是啊，看《如懿傳》，體會中年人的苦。人到中年，所有的殘忍都是不動聲色的。一個中年婦女，生活中哪有那麼多爽點？天天在網上嚷著自己是中年少女，看了如懿傳，連那顆中年少女心，都能被磨滅沒。光禿禿的。

連結著那對愛情最真摯的渴望嚮往，也一起被磨沒了。

圍城裡，中年夫妻相處之道

哪怕從現在回想起來，在看過《還珠格格》那批觀眾的心裡，即便萬惡的皇后娘娘總是使壞對小燕子紫薇不好，但是，她從來沒有傷害過皇上，甚至，她對皇上的愛意，連電視機這一頭的我們，都能深深體會。但是，有愛意又能怎樣呢？誰都看得出，皇上偏愛的是溫婉的令妃，疼愛的是自己可人的女兒，對於皇后，充其量只是尊重，更多的則是不滿。他們的婚姻，烏雲密布，危機重重，很難想像得出他們也曾有兒女情長，你儂我儂，兩小無猜的甜蜜時期。

所以，如懿到底是擁有愛情，還是在長久的婚姻關係中，失去了愛情？宮廷如圍城，進去了，連真摯的愛情，也成灰飛煙滅了？原著作家流瀲紫在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自己在寫《如懿傳》時更偏重於對婚姻的探討，寫《甄嬛傳》時還在讀大學，所以內容更偏於情愛，而《如懿傳》會更偏向婚姻多一點，我更想探討的是帝王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他們比尋常百姓夫妻有更多故事、更多傳奇。」

在日前的《如懿傳》記者交流會上，製片人黃瀾接受採訪時表示，「《甄嬛傳》講的是一個女人的成長，《如懿傳》則是帝王夫妻的婚姻故事。」黃瀾還表示，以往其他宮廷背景中的女性角色，或困於生存、或困於權力之爭，而如懿一生都在追求愛情，「《如懿傳》也探討了在宮廷之中，如果一個女人只想追求純愛，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前二十多集的如懿，多少有些糠糟之妻的感覺。

她在婚姻里傾心相對、一味付出，哪怕對方把小妾託付給她照顧，她都事事上心，生怕出了差錯。因為如懿能體諒皇上的喪子之痛，她希望儀貴人誕下皇子，寬慰聖心。說到底，就是想讓弘曆高興、幸福。

但婚姻不能只是一方一味的隱忍和妥協，就和任何關係都是一個道理，綏靖換不來和平。

所以，如懿受到太過收斂鋒芒的反噬。阿箬背叛了她，告發她蓄意用硃砂毒害皇嗣，一時之間所有矛頭指向她。在那場高潮大戲裡，「有人謀害兩位皇嗣，更有人栽贓，有人嫁禍，有人費心安排，有人順水推舟」，簡直不能再精彩了。

皇帝相信如懿的人品、心性，卻對眼前棘手的狀況無能為力。他選擇了將如懿送入冷宮，其用意是保住如懿性命，等到日後還她一個清白。

有人說，看《如懿傳》就像看一部中年人生態圖，處處都是不容易，點點都是不尋常。真正相愛的情侶，進入後宮，也就成了勞燕分飛的傳說。

真實的中年人生，就是一部步步不得已的《如懿傳》，能保全，是大幸。不能如意，亦是尋常人生，人到中年，危機四伏，就算是青梅竹馬，也有分道揚鑣的那一天，現實是拿來幹嗎的？拿來面對的。

有婚戀專家曾說過：婚姻的本質是一場合作，有共同的目標才能長久。《紙牌屋》里的總統夫婦無疑是最好的例子與註解。

困難時，夫妻二人目標一致，心往一處使，互相扶持、互相取暖前行，這時彼此是風雨路上最好的「夥伴」。

在《如懿傳》中，也有這樣的時刻，新帝登基，面對著太后掌權和老臣把持朝政如履薄冰；初入宮闈，如懿因家族與太后的世仇以及眾人的排擠而危機四伏。這時期的如懿與乾隆有共同的目標：掃清宿敵、排除異己，穩固自己的位置，是夫妻，亦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不過，等到外界的磨難與壓力結束，一致對抗外力時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共同的目標消失了，那些在磨難中被忽視的分歧漸漸開始顯形、擴大。

終於，如懿由愛生恨，斷髮為祭，斬斷對弘曆的愛，也因此獲罪被廢，鬱鬱而終。這也正印證了那句話：「共苦易，同甘難」。 

《如懿傳》的男女主角，一個性格倔強，一個為權利而多猜疑， 在充滿算計的皇城之中，這樣的性格沒有太多的庇護，終究讓悲劇收尾。這種的情況，就像是很多中年婚姻危機中常見的現實版本。

如懿不顧那些中年的世俗，活成了一個少女，但卻獲得了悲慘的結局。又或者，說成少女也不確切，她不是活成少女，而是活成自己，在靈魂深處，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活成自己。純情的愛，對所有人，所有事的認真。一了百了也罷，她無怨無悔。

不把希望寄托在情愫上，而是自己。這不就是現代女性所追求的女性意識覺醒么？不少女性觀眾在看了《如懿傳》後，都有一個明顯的感覺，那就是如懿太現代了，她活得太超前了。

又怎能不超前呢？現代女性掛在嘴邊的「再也不要相信男人的話」，在如懿那裡早就被印證了。更何況，如懿所聽到的，可是「君子之言」，駟馬難追的啊。皇上對她說的「你放心」一直是她堅定和堅強的原因，可是直至冷宮，她才明白這三個字其實毫無所用。

到頭來，還是靠自己出了冷宮。到頭來，還是什麼都要靠自己。那索性，命運這種東西，也自己掌握吧，交給皇上幹嗎？交給男人幹嗎？

誠然，女性就算是步入了婚姻殿堂，也還需保持自身精神上的獨立，彼此都留給對方喘息的空間，生活也不只是熱戀情潮，日子也終將會被磨平了稜角，精神的自由才能讓婚姻過的更加順遂。

「從結果來看，如懿無論是後宮地位也好，婚姻也罷，她是失敗了，可是我認為如懿更了不起！」導演汪俊直言，「她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逆襲，最後她在死之前，把她跟紫禁城，跟皇上有關係的所有東西，全部毀掉了，她成為了一個自由的靈魂，她要的是自己內心的解放，獲得真正的自由，她用死來解脫。」

「新青年的老黃曆」

單向歷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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