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囚徒|「關越檔案013」

時間的囚徒|「關越檔案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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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體】非人,非物,有異於常。

異常體有強弱善惡之分,卻都成之有因。

【山海】又名「異常體研究中心」

以發現研究異常體為己任,深入迷霧,破解迷霧。

【關越】現任職「山海」行動部。

這是關越的第13篇異常體檔案

記錄於2016年,字數5019,閱讀需6分鐘

文|山海solo @庄博一 @異常體研究中心

01

這件事的確很難讓人相信,因為即使是作為親歷者的我,也不能篤定的說,它一定發生過,一切如同場離奇詭異的幻夢,卻又實實在在將我的人生推向了另一個完全失控的方向。

5月15日 大雨

天氣陰沉,像是有場大雨將至,我踩下油門超了幾輛慢吞吞的轎車,想著儘快回到住處,早上起大早幫張老闆往燕郊送了批貨,此時只覺得無比睏倦。

打了個哈欠,等再抬起頭看向後視鏡時,發現有兩輛黑色奧迪不知何時跟了上來,不斷擠壓著我的行使空間想要將我逼停。

「操,又來了。」我在心裡暗罵。

不用確認車牌,僅僅憑藉對方這幾個簡單的駕駛習慣,我就能確定是那幾個最近瘋狂跟蹤我的組織成員。

不,早不是簡單的跟蹤了。最近幾周相遇,對方的駕駛動作愈發粗暴無禮,此前數次將我擠入死角空間,顯然是有著逼停我的打算。

我暫緩心情,恢復冷靜,抬眼看向後視鏡,見後車距離愈發逼近,眼看要被追上,這時我餘光瞥見了道路右側的一個狹窄路口,於是當機立斷,猛然向右打方向,甩動車尾拐入一條擁堵且狹窄的菜市場小路,腳踩油門手按喇叭,保持高速狀態沖向了前方喧鬧的人群,頃刻間,眼前人群紛紛退散避讓,雞飛狗跳,菜葉漫天,整條街徹底陷入了混亂。

當我從小路駛出時,後視鏡中已經沒有了那兩輛奧迪的影子,真夠他媽煩得,這已經是我這個月不知道第幾次亡命擺脫掉這些人的追擊了。

四下張望確認無人後,我小心翼翼的將車停進了一條陌生的巷子中。

△我停車的小巷子

我叼起了一根香煙,握拳捶打著身前的方向盤,憤怒且懊悔,這段時間的處境讓我確認了兩件事情,一是這輛金杯有問題,二是徐英喆背叛了我。

其實我早該意識到車子存在的問題,兩年多來源源不斷的離奇事件,多次危險境地中它的反常性能,以及許多人對其表現出的過分熱情,諸多信息都在反覆提醒我,這並不是一輛普通的車。

而直到最近遭遇的困境,才讓那些碎片終於拼湊完整,顯露始末。

一個月前,酒後和徐英喆講了這輛車的來歷,之後便開始被人跟蹤,甚至到後來展開了肆無忌憚的追擊圍捕,來者有著統一的服裝,規範化的行動,以及胸口處顯眼的勳章,那個在徐英喆身上同樣見過的勳章。

一切顯而易見。

「組織。」我在口中默念這個徐英喆醉酒後曾反覆提起過的名詞。

這些年來我世故油滑,從未輕信過他人,徐英喆是唯一的例外,整個老底算是向他交代的完全,卻沒想到,滿腔信任仍是錯付了。

這世界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吶,我吞吐出濃稠的煙霧望著車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在心裡嘆息,只覺得胸口發悶。

我下車一邊清理著擋風玻璃上留下的菜葉碎屑,一邊盤算著下一步的打算。

這群人顯然和徐英喆一樣,是為了這輛金杯而來,如果被堵到,車肯定是沒有了,人呢,我又會是個什麼下場?

誰也沒法保證。

那繼續跑嗎?只是這麼跑下去,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呢?

要不幹脆就報警?可報警之後我這黑車不僅要被扣留罰款,說不定對方還會因為得不到車而惱羞成怒,我人豈不是更危險了。

這些年經歷了種種異常事件,對於未知事物我已然學會在心中存留些敬畏。況且,徐英喆這小子本來就挺奇怪,他背後的組織也必然不會簡單。

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幅畫面,隱匿於黑暗的獵人扣動扳機,我左右騰挪卻始終難以逃脫。

這時遠處再一次傳來發動機熟悉的轟鳴聲。來了,我心裡一驚,慌忙打開車門上車點火,才發現這陌生小巷有無數岔路不知通向何處,車聲由遠及近,我左右張望遲遲未動,一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迷茫將我籠罩。

02

」咣咣「,我看向窗外,一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衣,頭戴鴨舌帽,面戴墨鏡口罩,佇立於我的車旁。

這人面目裹得嚴實,行跡實在可疑,這種情況我本該直接踩下油門不做理睬,可這人身上又有著某種熟悉的氣質,讓我忍不住搖下了車窗,「兄弟,啥事?」

他壓低嗓音回答,「開門,這地兒我熟,我來幫你甩掉他們。」

我心下猶疑,始終拿不定主意。

「快點,他們馬上要到了。」

我咬了咬牙,打開副駕車門,「怎麼走?」

「走那邊。」男人上車後氣定神閑的一番指揮,車子按他所指引的路線行駛,幾個轉彎後很快離開了巷子,回到了主幹道上。

我抬頭看後視鏡發現並沒有車輛跟上,暫時鬆了口氣,「呼,要沒你……這地方還真挺難走的。」

男子回答,「好走的路可甩不開人。」

本來慌張的情緒逐漸平復,諸多疑慮再次湧上心頭,我用餘光打量著身側男子,看不出太多信息,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依舊存在,我試探著問道,「我們……見過?」

他歪著腦袋,視線透過墨鏡望向我,過了許久後緩緩回答,「算是初次見面吧。」

這話答的奇怪,我不禁重複道,「算是?」

他:」算是。」

他話說的模稜兩可,我聯想到近期境遇,忍不住抱怨道,「就不能直接點嗎?」

他:「怎麼算直接?」

我:「有話直說算直接。」

他:「我哪裡沒直說?」

我:「我們是不是見過?」

他:「算是初次見面吧。」

得,這人要麼是真貧,要麼是真傻,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種戲謔的口氣應該是與我相識許久才說得出,腦海中照著此人輪廓,一一排查起那些熟識的朋友們。

他:「怎麼不說話了?去哪啊是打算?」

我:「老哥,你別逗,咱正經點,肯定不是第一次見了,你要不給點提示?比如共同的朋友啥的?」

他:「嚯,不是哥不給你,我說咱倆的朋友圈完美重合,你能信嗎?」

我:「完美重合?」

他:「當然。」

我:「我信。」

他:「那你講究。」

我:「我信你媽。」

我見他還是這副不著調的模樣,再想到最近的種種遭遇,心裡火氣噌的一下冒了上來,大罵一句,然後向右打轉向燈,一邊準備停車,一邊語氣不耐的繼續說道:「剛才的事兒我要謝謝你,不過還有挺多麻煩事兒在後頭等著呢,咱就在此別過,您要是願意留個聯繫方式,改日報您大恩,要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強求。」

他右手抬腕看了眼表,回答道,「得了得了,看你這氣性,一點也不像我,不扯犢子了,我是誰你早晚會知道,眼前這些事兒也沒那麼好解釋,這會兒咱倆的確要別過,兩小時吧,兩小時後再見,我在西九路那個十字路口等你,到時候你就知道這些算是怎麼回事了。」

他嘴裡說出西九路的時候,我心裡也跟著一緊,語氣鄭重的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並未理睬我的質問,摘下右手腕錶自顧向我遞來,「你戴上這個。」

我接過腕錶稍作打量,是早已停產的舊款勞力士石英錶,不少年頭了,除了錶盤面有輕微刮痕外,保養還算良好。

△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勞力士

「不是,這又是什麼意思?」我並未戴上手錶,而是將右手搭在他身後的車門上,身體向前壓迫繼續問道。

他笑了幾聲,嗓音有些沙啞,聽的出是故意壓低嗓音刻意偽裝的結果,他用手指了指手腕,「記得,兩小時後,戴上表咱西九路見,到時候你自然啥都能明白了。」說罷開門離開了車子,背影漸漸隱入擁堵車流中。

我將腕錶戴上右手手腕,打了個冷顫,那種金屬接觸皮膚產生的涼意瞬間傳遍全身,可之後再去觸摸便沒了感覺,我低頭,用手指反覆摩挲錶盤,鏡面反射出我茫然的臉頰,四目相對不自覺的陷入一陣恍惚。

03

忽然,天空中響起一聲驚雷,大雨傾盆而下,我還沒來得及搖起車窗,冰涼的雨水已然從車窗湧入,拍打在我的臉上。我用雙手抹了把臉,稍稍打起幾分精神,望著眼前模糊不清的道路,心頭的疑慮更深了,關於西九路的經歷,除了我與老許恐怕再並第三人知曉,這人究竟是什麼來歷,能知悉我如此隱秘的經歷?

不過從行為動機的層面來考慮,這人暫時倒看不出什麼惡意,畢竟剛助我脫困,若要害我沒理由兜這麼大的圈子,見一面而已,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再者說,就眼下我的這種處境,除了見他似乎再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還能怎麼辦,硬著頭皮去吧,一切懸而未決的謎,倒要看看他打算如何揭曉。

一根煙的功夫,思來想去終於落定,我將手中的煙頭從窗口彈出,它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紅的弧線然後落入路面的積水,我踩下油門,向著約定的西九路十字路口駛去。

一路沿著國道向外走,左右往來的車輛也愈發變得稀少,「這種鬼天氣,車少點也正常。」我在心中自語,盡量控制自己的念頭不去想兩年前在西九路的那場經歷。

可人的大腦就是這般奇怪,有些事你越是不願意想起,它便卻越是容易往你腦袋裡鑽,反覆,清晰,逐幀重播,時間的軸被撥動,眼前一切再次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時刻。夜色昏沉寂靜,悠長的道路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將油門踩到底,在道路上高速賓士,眼前一個又一個的紅綠燈從眼前飛速閃過然後向著身後退去,道路沒有盡頭,我在西九路上循環往複的重複著衝刺,始終望不到終點所在。

擋風玻璃上的雨水一滴滴流淌而下,曲折往複,似在訴說世事離奇,而此次重返西九路,像極了一場隱喻。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我有些後悔,有了掉頭回家的念頭。

路面響起一陣刺耳的輪胎打滑聲,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車速出神間跑到將近100,方向偏離了原本行駛的車道正沖向內側的防護欄,我咬牙轉動方向盤,將車頭扯回正軌,渾身驚出一身冷汗,還未來得及喘氣,熟悉的引擎轟鳴再次從身後傳來。

「操,真他媽是陰魂不散!」我瞥了眼後視鏡,果不其然,又是一直以來跟蹤我的那兩輛黑色奧迪。

他們似乎也意識到了我的去向,顯然是想要阻止我繼續前進,一個呼吸間已提速趕上。

我再次踩下油門,後背緊貼車座,雙手緊握方向盤,左右晃動車身卡位,阻止他們上前。

擋風玻璃上雨刷掃過,眼前仍是一片朦朧不可見,雨勢愈發大了,水氣環繞濃稠,將整條道路包裹,我像是沉入了一片無盡深海,在其間掙紮下墜,身後兩條通體漆黑的車似鯊魚般如影隨形,以狩獵者的姿態貼著我的「身軀」,不經意間擺動尾巴迅速從兩側湧上,露出獠牙迎面撲來。

水氣散去,黑色奧迪車從兩側迅速靠近,將我的車子夾在正中,車輪金屬相接,摩擦出猛烈的電火花,我的車速驟然降下,近乎失控,「操你媽的,老子和你們拼了。」我咬牙大罵,在即將被逼停的前一刻,將油門一腳踩到了底,瘋狂轉動方向盤甩動車身,掙脫包夾,再次提速。

路面導視牌上的西九路標識從我眼睛余光中一閃而過,我回頭向來路望去,見那兩輛車依舊未能被我甩開,只是稍作調整便又再次緊緊跟上,我嘴上雖仍罵著對方,心裡卻有了放棄的念頭。

剛回過身來,還沒能來得及調整,忽見車子的大燈籠罩下,前方不遠處似有一人影輪廓,驚呼糟糕,正要轉動方向避開,沒想車子輪胎損耗過度,打滑失控,下意識間猛踩剎車,仍無法制止車輛向前滑行。

嘭!

時間變得緩慢,眼前的一切像是影視劇中的慢鏡頭,一幀幀的跳動,我看見那人從我的車頭處被掀飛,在空中划出一道拋物線後重重墜落在地面,看見血水混著雨水向四周飛濺,如同炸裂的噴泉,看見我的車側滑翻滾,我像是被關在滾筒洗衣機中瘋狂甩動,眼前的世界飛速旋轉,胸腔湧起一陣噁心。

04

耳朵里先是聽到尖銳的轟鳴,然後是急救車與警車的鳴笛聲,還有踢踏踢踏的腳步聲,以及人們交談的聲,層層疊疊如同浪潮。

「關越!」這時一個年輕男孩高喊著我的名字,隱約間,他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向光明,從遠方跑向我,穿過渾濁的雨水,混亂的世界。

看著他的輪廓一點點清晰,我蠕動嘴唇輕聲喚起了他的名字,「徐英喆……」他終於來了。

眼皮逐漸沉重,在即將閉上雙眼前,我最後望了一眼前方道路不遠處那個癱倒的人,正是那個神秘人,那個此前幫我脫困又與我約定在此地相見的神秘人,此時他的面罩與墨鏡都脫落了,血水泥污覆蓋下的面容依舊模糊,我望見他,竟有一種望見自己的奇妙錯覺。

……

電話鈴聲響起,我從沉睡中醒來,伸出一隻手順著鈴聲的方向去摸索手機,另一隻手扶在額頭只覺腦袋裡像是有根筋在跳動著,疼的厲害。我吸了口涼氣,雙手按在鬆軟的床面撐起身體,緩緩睜開眼睛,左右張望才發現此刻自己正在家中,懷著疑惑的情緒我接起了電話。

「小關啊,早上別耽擱,按時把貨物送來。」

「啊?」

「你小子啊什麼,昨天不是已經和你說好了,今天一早把貨給我拉到燕郊的工廠來。」

「啊,對對對,剛起,腦袋迷糊了,放心吧張哥,肯定按時送到,我這就出發。」

「行,路上別急,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有暴雨,注意點安全。」

「好嘞好嘞,您先忙。」

我掛斷電話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原來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

我走到洗手間,一邊刷牙,一邊望著鏡中的自己苦笑,剛剛在夢裡還起大早給人送貨呢,真是個操勞命。

不對。

太不對了,我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視線死死的盯著鏡中的自己,確切的說是盯著自己握著牙刷的右手,那塊腕錶,夢中那塊神秘人遞給自己的那塊腕錶,此刻赫然正戴在我右手的手腕上。

到底怎麼回事?

我飛速轉身跑回卧室,點開手機屏幕再次確認日期時間。

5月15日 大雨。

「我似乎遇到麻煩了。」我茫然的望著前方喃喃自語,原來一切並不是一場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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