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記之古代那些皇帝們-西晉三帝

長命的朝代總是相似的，短命的朝代各有各的死法。中國歷史上，漢、唐、宋、明、清都屬於延續比較長的，共同點之一就是在開國之主後的二代、三代帝王普遍壽命長、且為一代明君，比如漢武帝劉徹、唐太宗李世民、清帝康熙乾隆等。短命的秦朝只有16年歷史，秦始皇雄圖偉略統一六國，傳了一代就被宦官趙高給禍禍了，同樣壽命的新朝被集開國皇帝和末代皇帝於一身的王莽給葬送了，後來的隋朝大好家業被好高騖遠的楊廣用了14年就敗光了。西晉的歷史在這些短命王朝里並不算最短，從265年建立，到316年滅亡，總共有61年的歷史，比秦朝、新朝、隋朝（37年）都長，而且歷經了四位皇帝，另外三個朝代一共也只有5位皇帝，可惜的是西晉這四位皇帝中，除了開國的晉武帝司馬炎，之後的晉惠帝司馬衷、晉懷帝司馬熾、晉愍帝司馬鄴的下場都比較悲劇，今天就介紹下這三位皇帝。

介紹這三位皇帝之前，先講一些背景信息。

首先是少數民族的內遷。東漢光武帝劉秀打破了西漢民嚴禁內遷的鐵律後，分布在西、北邊疆的少數民族陸續向內地遷徙。魏晉時期，漢族統治者為了加強對各少數民族的控制和補充內地勞動人手的不足，經常招引和強制他們入居內地，少數民族內遷更頻繁、數量更多，而且種族也很多，人數比較多的有匈奴、羯、氐、羌以及鮮卑五族，史稱為「五胡」。西晉時期，內地的不少地方，少數民族人數已經相當多了，據統計關中戶口百萬中，有一半是少數民族。各族內遷以後，與漢人雜處，過著定居的農業生活，他們作為漢人管轄下的編戶，也需要交納稅賦，且時時受漢官欺壓或受漢人歧視，因此心生不滿，時常會有起事反抗統治。

其次晉武帝司馬炎大封諸王。曹魏時期，為了強化皇帝的統治權力，曹丕、曹叡對同室宗親限制苛刻，宗室之中掌有實權的極少，當時就有人說倘若有人謀亂廢立皇帝，曹氏就很無法形成有效的力量反抗，後來司馬炎代魏建晉也證實了這一點。司馬炎稱帝後，為防止被權臣、士族故戲重演，大封同宗子弟為王，265年，西晉建國之時，司馬炎分封二十七個同姓王，以郡為國；之後又不斷擴大宗室諸王的權力，諸王可自行選用國中文武官員，收取封國的租稅，掌控軍隊等。司馬炎賦予宗室王極大的政治權力和軍事權力，本意是想造就一個能夠藩屏帝室的皇族勢力，用以對抗士族中的野心家，但宗室王勢力過度膨脹，反正又對中央權力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第三是司馬炎的立太子之舉。司馬炎的長子早逝，267年立次子司馬衷為太子，但是司馬衷自幼魯笨，後來很多大臣們建議另立太子，由於司馬炎對太子本亦有所憂慮，然而擔心身後皇位落於他系，加上司馬衷之子司馬遹幼而聰敏，司馬炎非常喜歡，為了是使愛孫日後得承帝位，就堅持不改立太子。然而司馬衷的皇后賈南風並不是省油的燈，野心勃勃，與宗室爭權，任意誅殺大臣及宗室王，直接引發了八王之亂，西晉由此陷入了內亂之中。

胡人起事、宗室王尾大不掉、外戚擅權，可說是西晉三帝悲劇一生及西晉滅亡的根源。

1.晉惠帝司馬衷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故事出自《春秋左傳·桓公十年》，說是虞叔有塊寶玉，被虞公看中想要得到，虞叔先是拒絕了他，之後又想「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擔心被其記恨就將寶玉獻給了虞公，然而虞公貪得無厭，又要索取虞叔的寶劍，虞叔見他如此得寸進尺，只得奮起反抗，後來就發兵攻打虞公，將其趕到了一個叫共池的地方。這個詞的意思身懷寶物就會得到別人的覬覦，就算沒有罪也為成為別人侵伐的借口。

晉惠帝司馬衷9歲被封為太子，31歲繼承帝位，掌握了西晉最至高的權力。司馬衷幼時就很笨，甚至別人稱之為白痴，實在不是個當皇帝的材料，然而卻手握皇權，一言就可定億萬人生死榮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外戚、宗室、權臣們對這樣一個傻皇帝自然不會有什麼仁慈之心，為爭權奪勢無所不用其極。

賈南風是西晉重臣賈充的女兒，曹魏時期曹髦起兵反抗司馬昭時，就是賈充指使手下殺死了曹髦。西晉建國後不久，賈充被任命到長安鎮守，他不想去，就請荀勖、皇后楊艷等人極力向司馬炎推薦，將女兒賈南風嫁了給當時的太子司馬衷。賈南風面容醜陋，而且嫉妒心極強，司馬衷娶了她之後很少敢寵幸別的嬪妃，甚至有嬪妃懷孕之後，賈南風命人用戟打她們的腹部，使之流產。司馬炎對賈南風非常不滿，但禁不住皇后楊芷等人的求情，最終也沒有將其廢黜。290年，司馬炎去世，司馬衷稱帝，賈南風就成了皇后。賈南風好權，自然與當時掌權的前皇后楊芷一族產生了矛盾。

楊芷的父親是楊駿，由於女兒是皇后，楊駿和他的弟弟楊珧、楊濟很受司馬炎的信任，攬盡天下大權，被稱之為「三楊」。290年，司馬炎病重時，楊駿親自在旁服侍，不許其他大臣靠近；後來司馬炎命人下詔身後由楊駿和汝南王司馬亮共同輔政，楊駿把詔書藏了起來。之後皇后楊芷命人做遺詔，加封楊駿，並授予兵權，幾天之後司馬炎駕崩，楊駿便實際掌控了西晉皇權，他安排人安插在司馬衷周圍作近侍，並下令所有詔命都要經太后楊芷審查才能發出。

賈南風當了皇后，想要插手政事，被楊駿阻撓。公元290年，賈南風便暗中聯合楚王司馬瑋、東安公司馬繇等人，同時又矯詔誣陷楊駿謀反，命人征討，楊駿兄弟三人被殺，宗族被滅，皇后楊芷也被軟禁，第二年被活活餓死。誅殺了外戚楊氏，賈南風得以參政，由於她暴虐無常又貪權，與輔政的宗親王產生了矛盾，她先後流放了司馬繇，後又殺死了汝南王司馬亮、楚王司馬瑋等人，除掉了這些絆腳石，賈南風大肆任命親信，在朝中更是囂張跋扈。這就是西晉禍亂之始「八王之亂」的第一個階段。

根據史書記載，賈南風淫虐非常，除了與太醫令程據私通以外，更經常派人在路上尋找美少男，加以虐殺。有一小吏因俊美而免於被殺，但因突然有了華貴衣服而被以為偷竊，最終竟然供出了他曾於賈南風同睡歡樂數日，才獲得這些物品。眾人聽小吏講完，都明白了這女子就是皇后賈南風，便訕笑著離去了。

賈南風雖然擅權，對政治對手極為兇殘，但她掌權期間提拔了一些人才，社會比較平靜，史書里描述她掌權八年期間的為「海內晏然」、「朝野寧靜」，是西晉歷史上除開國皇帝晉武帝司馬炎以外絕無僅有的穩定時期。但是由於賈南風沒有子嗣，為了以後能當皇太后繼續攬權，她假裝懷孕生子，將妹夫韓壽之子韓慰祖充當親生兒子，並想立其為太子。由於司馬遹已經被立為太子，賈南風便設計陷害，廢掉了他的太子之位，殺死其生母，引起了宗室和大臣的不滿，趙王司馬倫等人便圖謀廢掉賈南風，重立太子，由此開啟了「八王之亂」的第二階段。公元300年，賈南風為絕後患，派人殺死了司馬遹，此事也成為司馬倫起兵的借口。不久，司馬倫假造司馬衷的詔書，帶兵入宮，賈南風被抓後廢為庶人，後將其毒死，其心腹也多半被殺，一些有名望的大臣也被捕處死，司馬倫控制了朝廷大權。

公元301年1月，司馬倫廢黜司馬衷，自立為帝，齊王司馬冏、河間王司馬顒、成都王司馬穎等起兵討伐，司馬倫兵敗被殺。4月，司馬衷複位，司馬冏主理朝政。302年底，司馬冏被長沙王司馬乂與河間王司馬顒討伐，被殺，黨羽被滅，大權落到司馬乂手中。303年，司馬顒起兵攻打司馬乂，大戰數月無果。304年初，東海王司馬越偷襲捕獲司馬乂，將其交給了河間王司馬顒，司馬乂被火烤而死，此後由司馬穎、司馬顒掌權，司馬穎被立為皇位繼承人。不久，司馬越起兵，被司馬穎擊敗逃跑，東安王司馬繇也因曾勸司馬穎而被殺，司馬穎派兵攻打司馬越親弟東瀛公司馬騰，被司馬騰聯合烏丸、羯朱等勢力擊潰，司馬騰大軍隨後反攻，司馬穎驚慌之下帶晉惠帝司馬衷逃到被司馬顒控制的長安，司馬顒廢除了司馬穎的繼承人身份，將其趕出長安，之後又想召回司馬越被拒絕。305年，司馬越起兵攻打司馬顒，手下的鮮卑軍隊攻入長安，大肆搶劫，二萬多人被殺，司馬顒逃跑，司馬穎被俘後不久被殺，司馬越掌握了西晉皇權。

307年1月，晉惠帝司馬衷突然死亡，有人說是被司馬越毒死，他的弟弟司馬熾繼位，是為晉懷帝，隨後下詔司馬顒回都城輔政，在回歸途中將其及三個兒子都殺死，自此八王之亂結束。

司馬衷的弱智昏庸在史書中也有記載。他聽到蛤蟆的叫聲，就問侍從：「這叫喚的東西是官家的還是私人的？」侍從們說：「這叫喚的東西在官家地就是官家的，在私人地就是私人的。」到了天下災荒的年歲，百姓餓死，司馬衷又問：「何不食肉糜？」

2.晉懷帝司馬熾

豫章王司馬熾能夠當皇帝完全是個意外，他本來並無稱帝的野心，在八王之亂中讀研史書，避禍在家。公元304年，由於成都王司馬穎和河間王司馬顒對立，互不相讓，妥協之下立了司馬熾為皇太帝，307年，司馬衷死亡後，司馬熾即位，由司馬越主持朝政。次年，司馬熾密詔苟晞討伐司馬越，不久司馬越病死，司馬熾命王衍率軍護送司馬越靈柩到東海封國，途中被羯族石勒擊潰，西晉最後一支主要兵力被消滅，已無可戰之兵。

在西晉為皇權內耗之時，保守漢族欺辱的少數民族勢力興起，開始謀求進攻中原。八王之亂中，司馬騰就藉助烏丸、羯朱等勢力反攻司馬穎，匈奴貴族劉淵提議回匈奴求援，得到了司馬穎的同意後回歸了匈奴地區。劉淵素有野心，早就想攻佔中原，他於公元304年自立為漢王，307年稱帝，建立了漢趙（先稱漢國，後改為趙國，被稱為漢趙或前趙），兩年後病逝由其子劉聰即位。公元311年，劉聰派王彌、劉曜、石勒等人攻破洛陽，殺王公士民三萬餘，司馬熾被擄，史稱「永嘉之亂」，永嘉之亂開啟了北方五胡亂華的局面，中原陷入胡人分裂混戰近130年。

劉聰擄走了司馬熾，名義上封他為會稽郡公，實際是百般侮辱。313年，劉聰命司馬熾在宴會上做斟酒的僕人，晉朝舊臣庾珉和王俊為此悲憤痛苦，劉聰十分厭惡，當時又有人流傳庾珉等與人密謀叛亂，於是命人殺死了司馬熾和庾珉等十多名晉朝舊臣。

3.晉愍帝司馬鄴

西晉得知司馬熾去世的消息後，扶持司馬熾的侄子、皇太子司馬鄴即位，為晉愍帝。

司馬鄴即位時，西晉已經沒有可以作戰的戰力，而且長安也沒有可用的物資可以與前趙作戰。316年，當時的漢趙皇帝劉曜發兵攻打長安，並且切斷長安的糧運，司馬鄴在食斷糧絕的情況下投降。

司馬鄴投降後，劉聰對他百般羞辱。劉聰外出打獵，命其穿著戎服，手執戟矛，在前面開路；召開宴會讓其行酒、洗酒杯，上廁所時又使司馬鄴拿馬桶蓋，即便如此，司馬鄴也未能保住性命，被劉聰殺害，死時只有18歲。

八王之亂與永嘉之亂中，西晉官民不堪戰爭之苦，大量南遷。307年，琅邪王司馬睿前往建康，並且極力結交江東大族，後來又接收了很多西晉南遷官民。317年，司馬鄴被殺死，司馬睿在建康稱帝，建立了東晉。

西晉歷史61年，開國皇帝初時賢明，後來奢侈糜爛，二代皇帝是個白痴，三代皇帝被趕鴨子上架，四代皇帝年少無知，再加上內有虎視眈眈、手握大權的宗親王覬覦皇位，外有少數民族侵伐中原，也就難怪短命而終。

2018年9月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