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與霍金論戰的物理學家Leonard Susskind

[01]與霍金論戰的物理學家Leonard Susskind

來自專欄我在斯坦福隨機採訪了50個陌生人4 人贊了文章

【Impression】

朋友在黃仁勛工程中心(Jen-Hsun Huang School of Engineering Center)上課,想到之前採訪受到的拒絕,和陌生人防備的眼神,我需要食物給予我勇氣,於是在旁邊咖啡廳(Coupa Coffee)吃了塊碧根果派,終於攢夠了勇氣開始一下午的搭訕,給自己立好目標:五個人。

正如高中地理所學,正午一到兩點是太陽最強的時候,而加州總是陽光明媚,溫暖而不炙熱,放到國內滿街太陽傘的天氣,在這裡卻到處是滿草地曬太陽的人。

捧著電腦,走在寬闊的石板路上,咖啡廳外面的座位上,有零零散散一些坐著享受陽光的人。近處有一個老爺爺,太陽曬在他的背上,原本就白的鬢髮被陽光反射得更加發白。我很喜歡採訪上了年紀的人,他們沒有年輕人的高傲自大,或是猜疑不安,不緊不慢的語言透出釋然和包容。他們樂於慷慨地與你分享一些人生的經驗,當然,你不必全盤相信,卻總可以作為智囊,在你遇事的時自然會出現。

我悄悄觀察這位老人,弓著背,右手持筆,專註地在一張紙上塗畫。我想,這大概是位老年閑散無事,來斯坦福素描寫生的老爺爺,正好我也喜歡畫畫,那就去聊一下吧。為了不顯尷尬,自然地切入話題,我以問路為由與他搭訕,根據語氣感覺一下他適不適合採訪。問路後我便道出了我的真實目的——「I』m writing a book about interviewing 50 strangers in Stanford.(我在寫一本關於在斯坦福採訪五十個陌生人的書)」。老爺爺不管看上去還是從說話語氣上都有點嚴肅,本來我都做好被拒絕的準備了,但當他理解我的寫書的緣由和目的後,很紳士地請我坐在他的對面,放下了手中的筆,等待我開始提問。

【Interview】

首先是被訪者基本信息,他大方地告訴了我他的全名,leonard這個名字很普遍,所以我知道如何拼寫,但是他的姓氏我沒聽說過,讓他重複了幾遍,我只能拜託他自己在我電腦上敲。當時陽光正強,即使我把電腦屏幕亮度調到最高仍不盡人意,必靠得很近才能看清,對於老人那就更費勁了,雪上加霜的是我的鍵盤,上有色彩鮮艷的石榴花底紋貼紙。最後,還是老人把字母拼給我聽,我打字到文檔里,Susskind。

開門見山,開始提問。

—第一個問題:你在斯坦福做什麼?

很久很久以前,1978年,他成為了斯坦福大學物理系的一名教授。在這之前他在紐約。他今年77歲,仍然堅持在教學崗位。

—第二個問題:你人生中的熱情是什麼?

他回答簡潔——物理(Physics)。

對物理感興趣是在上大學的時候,大概19歲。我反問他,為什麼非要選擇物理,為什麼不像現在流行的說法,人生要多彩,就要多去嘗試一些事物。我說,說不定你多嘗試一些事物,你也會愛上別的,比如畫畫或者音樂,你難道不覺得只學物理很無聊嗎?

他搖搖頭,跟我玩文字遊戲——他沒有選擇物理,而是物理選擇了他,這個由不得他選。

我十分疑惑,為什麼一個人連選擇自己幹什麼都做不到呢?

他一句話解決了我的疑惑——因為物理佔據了他的大腦,怎麼也無法擺脫(Couldn』t get it out the head)

原來,他對物理的感情,竟好像和初戀的姑娘一般,時刻縈繞於腦中,讓他束手無策。所謂由不得他選,並非是他真的沒法選,而是由於對物理狂熱的愛好與無法阻擋的熱情,像火箭的助推器,讓他在這條軌道上越走越遠。

無可指摘,有人追求人生的廣度,有人追求人生的深度。正如這位爺爺所說,有的人從多種體驗中獲取幸福,有的人從專註一份事業中獲得幸福,兩種人他都尊重和欣賞。

追求廣度的人,希望在人生中有多種嘗試,就如最近國內流行的概念「斜杠青年」(舉例:張三 設計師/作家/美食記者),不用一種職業到老限制自己的人生,多行業間切換,成為許多現代人的信條,不斷發展自己的愛好,讓興趣也能創造價值。而追求深度的人,就如這位教授,愛「物理」愛得深沉,一生看準一個,就全力以赴,這也是一種成功的方法。令我想起近年人們口中說的「一萬小時定律」[1],即達到專家的水平,需要在此領域付出至少10000小時*,此可謂專註的力量。

沒有人給「成功」一個死板的定義,所以不管你追求廣度還是深度,只要在你內心深處,你認可自己的成功,你就成功了。所謂真正的成功,就是你有自由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想起自己對喜歡的事物,也常常只是「三分鐘熱度」,再想想眼前這位耄耋之年老人對物理的堅持,不僅佩服起這位之前覺得「無趣」的大爺。

—第三個問題:你目前在做什麼項目?

物理的項目:關於世界和宇宙,理論物理,重力和量子力學(Therotical physics, gravity and quantum mechanics)。

說完這幾個名詞,我腦海中立馬浮現了前些年膾炙人口的美劇《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理論物理,這不就是謝爾頓三句話繞不開的話題嘛?巧的是,後來我網上一搜,有這麼一個說法,《生活大爆炸》里一位主角的原型好像就是這位教授。也是這麼一搜我才知道,這個貌不驚人的親切老爺爺,居然是著名的弦理論的開山鼻祖。

後來我通過搜索引擎,了解了一下這位爺爺的背景:

「40年前,他參與創立弦理論(string theory),最初受盡嘲笑,但最終,該理論成為大統一理論的首要候選者。多年來,他一直很懷疑霍金關於黑洞的一種推測:黑洞不僅吞噬物體,還會把物體撕碎,使它們無法復原。薩斯坎德認為,這種推測違反了量子力學,結果以霍金認錯而告終。」[2]

原來,坐在我對面,看似平常的老爺爺,不僅創造了改變世界的物理理論,而且還能讓世界權威霍金認錯。

—第四個問題:你年少時的夢想?

他簡單思考了幾秒,說:不知道,並沒有(I didnt know. Not really)。

我方才推敲,他一定從小決定當一名科學家,才有今天的成就。結果他承認自己曾經是一個「沒有夢想的人」,讓我一方面很欣賞他的毫無掩飾,一方面疑惑,一個人怎麼會年少時對自己的未來沒有憧憬,也許是他比較務實,不希翼對未來作想像。

—第五個問題:你做過最酷的事情是什麼?

他的答案差點沒讓我笑翻,他說:太多了,你自己上網搜吧。

這也是我聽到最酷的答案之一了。不過說實話,鍵入他的名字,那麼多搜索結果之後,黑洞、弦理論、M理論、公開課、Ted-Talk、各種報道採訪,還有不少人在討論他的智商,說他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之一。

我是震驚的,真是不知者無畏,我居然打斷世界權威科學家思考,和他閑聊了兩個小時。當時,看著他草稿紙上塗鴉了兩三個不同比例的三角形,筆劃歪歪扭扭,如同剛學會數學的兒童信手塗鴉,果然高手都是深藏不露,假如我當時沒有打斷他畫三角,說不定他又能推出什麼新的宇宙理論,誰知道呢。

—第六個問題:你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

他答道,除了有時候會高估或低估某個學生,其他的沒什麼好後悔的。

誠然,從老師的角度,發現學生的才能和閃光點,是需要時間和交流的。如果單憑學業成績來評判一個學生,則是片面的。作為學生,如果認為老師低估了自己,則需要首先理解老師,因為老師面對的是許許多多的學生,在這種無法與每位學生深入交流的情況下,需要依靠一些客觀評判標準來因材施教,如考試成績。其次,如果這位學生感覺被老師低估,不要等老師發現自己,而需要主動做出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的才能,畢竟人腦中的信息是不對稱的,而所見即所知。不要因為被低估而承認自己是「低」的,而要主動展示出自己,是對自己未來的負責。

—第七個問題:你人生下一個五年要做什麼?

他回答簡潔——活著(Stay alive)

接著又解釋,只要他的腦子還能轉,他就還要研究物理。在他這個年紀的很多人腦子裡總是想著「過去」,而他腦子裡卻都是「現在」,或者「很近的將來」。

他在經濟大蕭條結束之際出生,1940年,今年已經77歲。為物理投入一輩子感情的他,仍然保持著年輕人的熱情,活躍在斯坦福校園裡,為了心愛的物理事業奮筆疾書,希望能竭盡所能,保持「向前看」的態度,在探索自然求知的道路上更進一步。

—第七個問題:你將來也要待在美國嗎?

答案是一個肯定的「Sure(是的)」。

當然,他對美國也不完全滿意。比如政治方面十分混亂,他對特朗普執政持消極態度,隨後他忽然非常大聲地喊了一句「Trump is a jerk!(特朗普是個混蛋)」,驚了我一下的同時,也令我哭笑不得,只能為老大爺的坦誠點贊。

當問到他當時投票投了誰的時候,他投了希拉里柯林頓。對於大選結果,他雲淡風輕,認為特朗普過四五年後遲早會下台的,到那個時候美國的秩序會重新恢復正常,人們也會意識到他們當時選舉了一個瘋子。但他也提到了美國政治相對先進的一點,就是在議會中女性比例不少,且呈上升趨勢,他十分看好女性進入政治或者企業管理高層,管理層的性別平等也是全球性別平等運動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跟國內普遍想法不同,他認為美國非常安全。除非你是年輕黑人,可能會參與幫派,那麼可能有危險,而女性遇到危險的可能性總體都要比男性大,但是從總體來說,美國十分安全。

我對他進行質疑,因為美國不禁槍而且又有幫派,美劇里有那麼多心理變態,而且種族歧視也很普遍。所以,我認為對於華人女孩來說十分危險。在我印象里,中國才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國家,我們禁槍,沒有難民,而且恐怖分子也少很多。在所看到的新聞里,幾乎每天都有歐洲機場爆炸,恐怖分子撞向人群,美國的中國留學生被計程車拐走之類的悲劇在發生,對逝去之人表惋惜,對恐怖分子表憤恨。

懷著這樣的心理,在德國交換的時候,我時刻膽戰心驚,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剛到柏林的第一天我就在dm(德國日用品超市)買了強力胡椒噴霧隨身攜帶,以防不測(這一點到現在我都認為是個正確的決定,儘管我比較幸運沒遇到過危險)。一起交換的歐洲同學看到之後開始大笑,認為這沒有必要,是我過於小心。在德國語言班上,我問大家歐洲是否安全,荷蘭,法國和德國的同學都表示非常安全,而且認為比美國安全,然而在交流過這個問題後的第二天,法國機場發生了爆炸,法國小哥Quentin悄悄走過來跟我說,「你說的有道理。歐洲確實有點不太安全」。但我估計如果我不跟他們聊這個話題,他們也不會注意到自己國家不安全這一點。很令人深思的一點是,為什麼幾乎每個國家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國家最安全呢?我想,這也許跟每個國家的媒體宣傳有關。

現在回到主題:這位爺爺為什麼覺得美國儘管有槍擊綁架仍然是非常安全的呢?

我說完自己的經歷,他回答我:「young lady, you need to look at statistics!」(年輕的女士,你需要看一看數據!)。

他說,在他77年的生命里,在美國從來沒有見到一個人被殺,即使經歷了南北戰爭和各種內亂。一個個案後面的數量基底是多少,概率是多少,比如在13億人的基礎上的一個不安全的案例,就能說明整個國家是不安全的嗎?

有時候新聞為了奪人眼球,過於強調個體案例,很多時候在中國也有很多人被搶劫被奪去生命,但是大多的案件新聞並沒有報導,我們就不知道,人們的觀點被商業性的媒體多多少少把控了。我們如何才能真實且客觀地了解一個國家的安全狀況呢?如何改變我們被媒體所塑造的成見(stereotype)?方法之一,就是去看客觀的數據,正像《焦點訪談》說的那樣,「用事實說話」。

儘管我仍然不覺得美國非常安全,但是這位爺爺教給我了另一種看問題的方法——獨立思考,不僅是說要用自己的腦子主動來思考,也是說要常常以客觀事實(如數據)為標尺,保持獨立於外在事物(如媒體)的理性判斷力。看到帶有感情色彩或偏頗的報道,不要跟著起鬨傳播,所謂「謠言止於智者」,首先站在中立的角度看問題,再分析這件事的有多客觀、有沒有誇大和偏見成分。最忌人云亦云,來者不拒。

—第八個問題:你選擇享受現在,還是現在努力吃苦等到未來再享受呢?

我問問題的背景是,中國人很多都傾向於現在吃苦,努力賺錢,好好攢錢,給子孫花或者老了退休花。年輕吃苦,老了享福。而我見到的很多外國人都是,工作和生活安排地相得益彰,沒有工作加班那麼久,而且也捨得度假,生活十分美好。

這位爺爺的回答是,現在享受還是未來享受,兩者其實並不矛盾,關鍵是要找到熱愛的東西

拿他自己舉例子,他熱愛並痴迷物理,他很享受自己的工作並且努力工作,自己不停給自己加班,專註於這份事業,全情投入,一直到老。他說,如果你覺得工作是吃苦受累,說明你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

找到自己熱愛的事物談何容易,但一經找到,你甚至不需要調早起的鬧鐘,因為這份熱愛會融入你的生物鐘,把你叫醒。我相信大多數的人都還在尋找的旅途上,希望他們好運,能早日找到一個能持續堅持下去的熱愛之事。

—第九個問題:對中國有何印象?

結合他與中國同事共同工作的經驗來說,他覺得東方的思考方式有所不同。中國的學者偏向於在邊界之內思考(within the boundary),有時缺乏冒險精神(less adventurous),限制於一個想法(confines to a idea)。

他認為這要追溯到教育問題,在美國,教育常常會給學生「second chance(第二次機會)」,無論你做錯了什麼,你都有機會重新開始。在歐洲和中國,這方面都有些缺乏,很多時候如果你做錯一件事情,你就陷入了那一類里(category),被貼上一個標籤,很難再出來。

我舉一個例子,在中國,教育系統如同一條「單行道」。如果高考失利沒考上大學,很多人會按照接下來既定的道路走,比如去技校,走別人認為你應該走的道路。而不是再讀一年爭取更好的教育,或者直接去社會這所大學校學習。

世界第一所大學在1088年才出現,在這之前世界上都沒有大學。在大學教育尚不流行的時期,難道沒有人成功過嗎?並非,各領域都有很多——蘇格拉底、馬可波羅、哥倫布、達芬奇、凱撒大帝,中國的孔子、孟子、扁鵲、諸葛亮、祖沖之,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都沒有讀過大學。

英國大文豪莎士比亞也沒上過大學,也沒讀過文學專業,而如今文學專業的學生必須修讀他的作品。他是當時「大學才子」眼中一個「粗俗的平民」,他當過肉店學徒,馬夫雜役,但豐富的職業增加了他的社會閱歷,也許這也是他的寫作具有魅力的原因。高等教育不能決定你是否成功,你自己才能決定你是否能成功。

他還認為,中國學生過於執迷好成績,他強調了obsess這個詞,這個詞程度特別深,意思幾乎是迷住了心竅。中國學生如果沒有拿到好成績就會很擔心,他搖搖頭,其實成績說明不了什麼,98分和100分並沒有很大區別。

他認為這也緣於中國的親子關係,很多父母給孩子太大壓力,把孩子引向所謂有前途的道路,而忽視了孩子的自然本能,沒有給孩子機會去發掘真正的天性。就像很多孩子拋棄自己的愛好,選擇計算機科學和金融會計專業等(當然不排除本身愛好這些的孩子)。大多數的美國家長會順從子女的意願,去做想做的,隨便放心大膽去做。

他並不認為在矽谷的人比世界其他部分的人聰明,那麼為什麼谷歌蘋果等世界級公司都發源於此呢?重要的是,他們思考不那麼受限制,他們思考的方式更有創造性(creative),這很大程度上也跟美國教育和美國親子關係有關。

以我個人來說,大學教給我最多的不是知識,而是思維上的轉變,從「固定型思維模式」(「fixed mindset」)轉變為「成長型思維模式」(「growth mindset」),相信一切都有可能,不給自己設限。曾經很重視排名和成績的我,現在更注重於自己學習了多少東西,又真正掌握了多少。

在德國,我見到許多人到中年又來讀大學本科的人,最難的是克服社會固見的壓力,但若有勇氣,完全可以突破常規,從任何一個時間點重新開始。為自己奮鬥的人生,並非是畫一條線,從大學後才開始。雖然這句話像廢話,但很多人(包括之前的我)仍然不明白——你的人生,在你出生那刻就開始了。你走的,不是一條單行道。

—第九個問題:你年輕時的世界和今天有很大不同嗎?

世界很不同,那個時候美國人種並沒有這麼多種多樣,而且主要是白人,當然還有奴隸,那個時候女性不被鼓勵工作。

他認為當今的世界比以前更好,政治另說。

與中國人的首次接觸是在七十年代,當時一小部分中國的知識分子來到美國學習知識,後來改革開放,彷彿一瞬間,在美國的中國人數量激增。

他提到,來美國的第一批中國人是在美國東西海岸修建鐵路的時候,需要廉價勞動力,就引進了許多中國勞動力。

而如今的西海岸加州,中國人是非常大的一個群體,我在斯坦福幾乎每天都能非常頻繁地聽到中國話,看到的亞洲面孔和白人面孔數量幾乎相當,有時候遇到的中國人甚至中文不好,英文流利,即ABC(America Born Chinese, 美國出生的中國人)。在美國加州的生活也是和中國貼近,到處有中國的商店,鮮芋仙,85度c,各種奶茶,甚至斯坦福的食堂里幾乎每天都有中國菜。這和我半年的柏林很不同,在柏林雖然中國人也很多,但是沒有華人街,街頭最流行的中國菜就是炒麵、春卷。他還提到,如果去加州伯克利大學的話,你會完全感到就像在中國。

我們談到白人在中國工作機會很多,甚至只憑外貌不看能力都能找到高薪工作,他承認外貌確實是一個因素。還跟我說笑,很多職業就是靠外貌的,比如電視明星,就比當教授的他賺的要多。

—第十個問題:你怎麼看美國的食物浪費問題?

問這個問題,是因為我在美國觀察到了很多食品浪費的現狀,是我在中國甚至在歐洲都沒見過的,看著這麼多還很新鮮的食物被倒掉,心感惋惜,不禁想起小學時學過的「不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還有近幾年的「光碟行動」。

老爺爺的觀點讓我耳目一新,他認為食物浪費並不是造成饑荒的原因。世界食物生產效率越來越高了,生產的食物遠遠多於消耗的食物,上世紀一個階段美國農業從業人口達到百分之八十,而現在只有百分之二,農業用的機器發達了。

我說,被浪費的食物完全可以運到非洲,那邊有很多很多饑荒。他說,他曾經去過非洲很多地方,饑荒的原因並非食物缺乏,而是政治、戰爭和經濟原因,還有食物分配的系統。非洲的政治狀況非常糟糕,一個幫派可以故意讓另一個幫派遭受饑荒,而從中受益,所以非洲饑荒更大原因,是源於政治鬥爭。就算運送食物到歐洲,政治問題得不到解決,饑荒也不會得到解決。

儘管我還是認為食物浪費無論對環境還是社會都有消極影響,但他的話讓我了解,食物浪費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單純。

老爺爺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觀點,給了我很大的啟發,現在已經成為我常伴腦中的金句。每次我想暴飲暴食,他的話就會來到我的耳邊。

他說,在以前,往往是窮人瘦,富人胖。而當今,往往是窮人胖,富人瘦

為什麼呢?

在美國以前,窮人吃不起飯,所以能吃得起飯,而且能吃大魚大肉是富裕的象徵,所以窮人瘦,富人胖,這跟中國一樣。

但如今在美國,隨著食品生產量快速提高,超市有很多廉價的食品,但往往都是不健康的,如含糖高的蛋糕、奶油、巧克力、薯片、曲奇、膨化食品等,而快餐品牌麥當勞肯德基等,都是美國最便宜的快餐,而且量大,窮人都能負擔得起,對生活越不滿意就會暴飲暴食,導致肥胖。

富人生活方式較之前有所改變,一方面昂貴的食物更加精緻,不再是肥膩的肉排,另一方面是對健康的越來越多關注。他們會在吃上下心思,吃之前會思考是否營養均衡,且注重保養,會去健身和瑜伽。當然,遠離快餐,而米其林之類高檔餐廳菜的分量適中,不會讓人吃撐。他們的生活安排有致,工作充實,不會因為失業在家當沙發土豆,對生活不滿意而暴飲暴食。

果然,比如在斯坦福這邊看到的西裝革履的人,看上去瘦而精幹,充滿了精氣神。

食品界發生的變化,導致社會面貌發生了變化。

在各種食品紛繁的今日,如何吃好而不僅是吃飽,應該成為21世紀人們要思考的問題。

—第十一個問題:是否能去月球定居?

後來我們閑談,他也研究宇宙中的物理。我問他能不能去月球定居,他說月球很醜,都是塵埃和沙漠,而且月球的光也不是自己發出的,在月球上也很冷很冷,還沒有水。

那我說,是否能轉移水到月球,他說很難,至少在能看到的將來很難實現。當然,去月球旅行是相對定居更容易發生的事情。

他問我去完月球準備去哪?我說去銀河系其他行星。他說至少要乘坐飛船千百年。我說,那我應該會死在飛船上吧。他說不一定,你可以在飛船上生活。如果我能和光速移動地一樣快,那麼去程和回程各四年。

我問他,跟光速移動一樣快,這怎麼可能?結果他說,這並不可能。我說能不能把我變成光,他說可以把你分解成光波,然後到了之後再組裝起來。我覺得這個想法很棒,但是在能看到的將來很難實現。

有時候我覺得他有些悲觀,為何感覺什麼都難以實現?我想這可能是門外漢和專家的區別,門外漢往往有很多感性的天馬行空的想法,看上去可行卻不知道如何實現,而專家懂得實現的具體途徑,可以理智地分解問題,因而更深諳實現的可能性。所以這可以說是理智的悲觀,雖然有些令人沮喪,但是無論如何,是理性的。

【Inspiration】

與Leonard Susskind教授的對話,對我的啟發有:

1.成功由自己定義,追求人生的廣度或是深度,都是獲取幸福的道路。

2.保持「向前看」,著眼於「現在」和「很近的將來」。

3.具有判斷力和獨立思考的能力,看到新聞後不要盲信,而要分析客觀事實(比如數據)。

4.如果你覺得工作是吃苦,說明這份工作不適合你。如果真正熱愛,工作即是享受。

5.人生不是單行道,要給自己第二次機會(」second chance「)。

6.不要過度執迷於試卷上的分數

7.以前,往往是窮人瘦,富人胖。而當今,往往是窮人胖,富人瘦。

能誤打誤撞採訪到斯坦福大學世界最有影響力的教授,這位能和史蒂芬霍金論戰的人,對我而言是非常大的驚喜。一般來說,如果媒體找他能約到半個小時的採訪,也是很難的了,而我居然跟他尬聊了兩小時。後來一想,他能接受我這次和物理完全無關的採訪,願意跟一個有奇怪想法的黃毛丫頭聊這麼久,也是難以置信的經歷。後來我們跟他自拍留念,教授笑著跟我說,你知不知道他們都付了好多錢才能和我拍照。

也許在物理學界的眼中,他是學術的泰斗。但在我這外行眼裡,他是一個親和、智慧的爺爺,樂於給年輕人分享自己對世界的看法,也樂於耐心傾聽我對世界的看法。

揉著被陽光曬得疲憊的眼睛,帶著好多刷新了我世界觀的想法,之前採訪被拒的不悅被一掃而光。抱著我的筆記本,繼續尋找下一個陌生人。和Leonard Susskind的這次啟發性的對話,也是支撐我把五十人採訪做下去的動力。

引用來源:

[1]*一萬小時定律是作家格拉德威爾在《異類》一書中指出的定律。「人們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並非天資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續不斷的努力。1萬小時的錘鍊是任何人從平凡變成世界級大師的必要條件。」 (來源:百度百科「一萬小時定律」)

[2]專訪諾貝爾獎得主薩斯坎德—「真實」或許不可理解

(2012-05-30 14:24 《環球科學》)

tieba.baidu.com/p/37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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