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鐵路那些事（3）—— 鐵路職工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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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說好第三期的副標題應該是【病態的安全】，但關於這個話題我想要表達的實在太多，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前面兩期雖然再用大量的篇幅在說鐵路現在存在的或曾經存在過的問題，但並沒有帶有對鐵路工作的不滿，因為我覺得很多事環境造就的，是很難改變的東西。但關於安全的問題真的是我想要吐槽的東西，想要有條理的闡述這個話題還需要好好的理順一下思路，所以關於鐵路發展中的【右傾保守主義】和安全問題我們放在後面再來吐槽。今天還是說簡單一點的話題——聊聊鐵路這份工作的收入問題。正好秋招季，也可以為有意進入鐵路工作的年輕人提供一點參考。

因為我上一篇文章中說2011年鐵路職工收入低，引起了廣泛的撕X和討論。所以關於收入的問題，我覺得不妨用專門的一期來聊一聊收入問題——鐵路的收入到底是高還是低。

談到收入這個敏感問題，大家對同一個東西的評價常常是大相徑庭的。比如我經常覺得鐵路的收入不高，畢竟我在我的所有同學中基本上是收入最低的。但我想想鐵路的收入好像也不低，因為我那高中沒畢業的轉業兵表哥在鐵路當個工人，工資大概是我本科畢業干基層公務員表姐的2倍。為什麼會出現這樣完全不同的判別，其原因是

脫離了工作強度和周邊環境談收入，全TM是耍流氓。

鐵路作為一個國有企業，他的工資水平和絕大多數國企一樣，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叫做

無差別薪酬。

這可能不是鐵路這個系統的特徵，而是所有國有企業的特徵，而且越大型的企業，和政府掛鉤越密切的體系中，這種情況越明顯。

具體表現是——高學歷與低學歷差別很小，發達地區與不發達地區差別很小，工作強度大與工作強度小差別很小，級別高與級別低差別很小。

我今天不想去評述這種體制的好壞，因為這是我們的國體決定的，很多問題是很難根本上改變的。更何況國企內，大家說起來都是黨員，都是為人民服務的，整天算計那點錢也太沒有黨性修養了。我只想說說在這樣的體制下，會出現哪些的現象。還是講故事，不會提供任何數據和圖片等乾貨資料。

高學歷VS低學歷

鐵路可以說是對學歷最不歧視的企業了。可能在鐵路系統的選擇體系中，清華大學的不對口專業學生，優先順序可能是會在二本鐵路院校專業對口學生之後的。

在收入方面，所有本科生，無論是三本還是985，都是「本科生」行列。職稱雖有初中高級，但是各級專業技術職稱之間的收入也並沒有多大。

對於鐵路來說，這麼做也是具備合理性的。因為鐵路上並不需要你有多麼突出的個人能力。大家都是系統內的一顆螺絲釘，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螺絲釘，這裡沒有你的麥克風沒有你展示自我的舞台。你的每一個工作，每一個工作環節，都有非常詳細的條文告訴你必須要這樣做，不需要你想應該怎麼做，也不允許你想這樣做可能更好。這裡沒有你的麥克風，沒有你佔線個性和能力的舞台。

我們的牆上貼著一句話，態度比能力更重要。

對於私企應該不是這樣，如果你是個天才玩著也比別人的工作做得好，那算你厲害。如果你能力不行做不好，你再努力who cares。但鐵路這樣的國企不一樣，只要你有責任心，並且沒有笨到一定程度，按照規章條文都能把工作干好。你能力再強，這點活你用10%的精力就能從容應付，那對不起你就自己想辦法消化掉另外90%的精力吧，這裡不需要。

發達城市VS不發達城市

鐵路的行政劃分是不按照省市來劃分的，而是按照鐵路系統內部的劃分來區分的。往往一個鐵路局管好幾個省，所以這幾個省的所有城市，無論貧富，名義上大家都是這樣一個大局裡面的。大家在同一個局，做同樣的工作，那工資當然沒有多大的差別。但實際上，各地的發達水平不同，消費水平的差別是非常大的，尤其是房價差別也是非常大的。

雖然鐵路在不同地區的工資水平也有個不同的係數，但是實際上工資差別是很小的。這就造成了在發達地區進鐵路工作是一件不怎麼划算的事情，而在不發達的地區鐵路是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

我曾被安排合肥工作過一段時間，反正和闊氣的他們比起來我才是像從鄉下來的。雖然我的工資是比他們高了那麼一點點吧（真的只有一點點），但是生活質量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上海鐵路職工的普遍狀態是——大多數未婚/沒女友，住在4人1間連浴室廁所都沒有的單身宿舍，生活拮据苦苦積攢著首付，就算6個錢包買了房也背負著非常沉重的房貸（外地人，本地人大多是有房的）。而安徽職工的普遍狀態是，無論外地本地，年輕的不年輕的，都能貸款買套自己的房子，房貸壓力不大，有一個工作體面的老婆，一個月掙的錢還了房貸正常花還有剩下，家庭有點底子的更是舒坦的不行。

一次晚上大家出去聚餐，一個安徽的同事跟說：你知道為什麼上海鐵路局的領導大多是我們安徽人嗎？因為我們安徽人工作起來真的拼。你看現在都下班2個小時了，還有多少辦公室是亮的，我們基本上每天都自覺的加班一段時間。你看上海那邊，5點下了班，20分鐘內單位走的一個人都不剩。

另一個同事立馬反駁：兄弟你真不能這麼看。你工資是你老婆1.5倍，房子是單位分給你的，你下班了可以不回家，等著老婆到家把飯做好回去吃。我老婆工資是我1.5倍，工作也比我辛苦，下了班我再不早點回家把飯給老婆做好這日子還過嗎？我有時間還要想著做點副業賺點小錢還還房貸，要是跟你似的單位分我套房子我天天住單位加班都行。

各地的不協調就是這樣。

對於這個問題我倒是覺得這個問題也不能怪鐵路，畢竟大家創造相似的價值掙相同的工資是完全合理的，不合理的只是區域發展的不均衡，以及病態的房價。如果拋開房價即便是在上海，鐵路的工資收入支持正常生活是也是夠了，但是別提買房……

工作強度大VS工作強度小

國企都是吃大鍋飯的。無論是每從早到晚忙不停的小夥子，還是每天喝茶看報的老大爺，在收入上並沒有足夠的體現，可能獎金方面有一些差別，但是這個差別是遠遠不可能彌補工作量上的差距的。國企都是這樣的，但這一點在鐵路上表現的可能更為明顯。別的企業我不知道，在鐵路上，只要你沒有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或者出什麼安全事故，隨便你怎麼折騰你都不會下崗的。

這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這個規定就造成了一個現象，就是當你對職業發展沒有更高要求了的時候，你當然會希望自己的工作越少越好，領導安排的工作能推就推能賴就賴，甚至就是撂挑子表示啥都不幹的我也見過，尤其是快退休了的老同志，也不求晉陞了領導對他也能忍就忍，在最後的時間基本上可以完全撂挑子不用幹啥。

工資么，一年少個一兩萬塊錢，換來基本不用幹活，我以為還是很划算的。做得多的人，因為乾的錯錯的也會多，必定會多被考核幾次，可能一年下來還沒多幾個錢。

雖然鐵路業響應國家的號召，喊了很多年的薪酬要更多的掛鉤業績，減少工資比例增加將近比例。但是變動的幅度始終很小，薪酬仍然遠遠無法反映工作強度，而且推動起來困難重重。鐵路上基本工資總額是一定的，有人掙的錢多了，有人掙的錢就少了，錢變少了的是必定會鬧的。

而且在「多勞多得」的分配體制下，收益的往往是沒什麼根基不敢反對領導的年輕人，受損的是根本不怕領導幹了很多年的老江湖。所以兩方對壘誰勝誰敗很明顯了。國企不必私企，哪怕你是一把手，上面也是有黨管著你的，誰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有一個人要搞自己，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對於國企的領導，大鍋飯終究還是最「穩當」的分配方式。

級別高VS級別低

在外企、私企的員工的人都知道，你的level直接決定你的薪水，升一個level對收入的提升是非常大的。各個level的名字我不是私企的我也不太懂，什麼這個經理那個經理，這個總監那個總監，反正不同level間的收入非常懸殊。

而國企雖然也有level,但是收入的差別其實是很小的，至少鐵路是這樣的。一個只鐵路最基層的職工，他的職業上限基本上是處級，當然處級的幹部也不算小了，一個正處級幹部可以是一個區域大大段長/總經理。手裡可以管著成百上錢的人，管著數億，數十億的資產。但只有很少的人能達到這個上限，能夠做到正處級，必定是非常非常優秀的人了。但是他的工資，可能只是一個最最基層職工的2-2.5倍。如果你是在北京上海這樣房價嚇死人的地方，即便你是大處長，也無法依靠工資在市裡面比較好的地方買一套房子。

如果是在私企，如果你管理著幾十億的資產，你一個普普通通的決定就可能價值千萬，這樣級別的人掙多少工資我不太清楚，懂的人可以告訴我。

我一直有一個觀點：一個人的薪水應該要匹配他的權力，不然就很有可能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權力（可以量化理解成財權）/年薪】 應該在一個合理的區間里，如果超過這個區間，一定是很危險的。

如果一個人的薪酬（相對）很低而手中的權力很大，如果他不是焦裕祿那樣偉大的共產黨員準備把生命都奉獻給社會主義的勞動模範，你就必須對他有非常嚴密360度無死角的監督權力體系。否則擺在他前面的結果只有兩種：

輕則是懶政，重則是腐敗。

腐敗的問題我就不多說了，說起來大家都能理解。如果一個人普普通通的一個決定，就能使一個人或者一個企業獲得巨大的利潤，那他將會面對怎樣的腐敗誘惑應該是可想而知的。

一般來說權力越大責任越大，責任越大壓力越大。而即便是經受住了腐敗的誘惑，在巨大的壓力與不匹配的收入的巨大反差面前，也會消磨一個人的責任心。本來能做好的工作可能沒有做好，本來可以做的更好的工作只做了個合格，這是很普遍的並且很難被看到和發現。

我作為一個思想覺悟不是特別高的人就會常常有這樣的想法。一項工作，我今天如果咬咬牙加加班也能夠做完，但是我今天不做也不會有人把我怎麼樣。有時候會想：算了，就掙這麼點錢幹嘛把自己搞這麼累。明天再說或者後天再說，有時候會搞成下周再說。

我不是什麼大領導，但有時候工作拖幾天造成的窩工或者損失也是以萬計數的。而如果是權力很大的領導，他這樣合情合理不犯任何錯誤的來一下，下面產生的窩工、浪費等可能就要以十萬百萬計了。

無論權力多大的人，他也有老婆孩子，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對於休息，對於私人時間的訴求和自由和我們是一樣的。但是因為他的權力大，他多休息一會，多懶一下所造成的影響是比普通人大得多的多的。所以我們雖然無法規定他們不能休息，但我們希望他們越勤奮越好越不自由越好休息的越少越好，因為他們每一點的犧牲都會帶來更多的效率和效益。但你要求人家這樣付出要給足人家報酬啊，否則你是要人家有多高的黨性修養。

我們目前選擇的路子還是不給錢，但是用嚴密的監督體系監督和威懾權力。這麼做治理腐敗是有效的，但是治理「懶」是無效的，因為不加班是不違法的。並且一旦被發現這個體系有空子可以鑽，權力就會從這個空子選出去去謀取利益。

但以上的討論,說的僅僅是有正式編製的職工。對於路外的人來說，你們能看到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是沒有正式編製的勞務派遣工。比如很多鐵路扛枕木的工人，火車上的很多服務人員，都是這一行列。鐵路近幾年的政策也是減少正式工增加派遣工。沒有編製的待遇我具體不了解，但不會有正式的好，工作也辛苦。他們真的不容易，希望大家能對他們多一些尊重。

鐵路的工作就是這樣。整體來說和社會上的其他工作比工作強度不算大（但各工種之間也會有比較大的差別），作為一個國企該給的假會給，不強求你加班，這在很多地方都算是非常良心了。至於對於某個人來說是不是一份好工作，那要看你個人的選擇和自身的情況了。情況我基本交代清楚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表述不帶牢騷感，還是客觀的描述現狀和自己的看法。有找工作的人可以當個參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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