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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劇實驗】惡都事典:大索貝安#2

【演劇實驗】惡都事典:大索貝安#2

來自專欄西紅柿精的奇幻世界8 人贊了文章

第二章:抉擇

灰律到底是什麼東西,我想窮盡我所有口舌筆墨也沒法說得清楚。在我決定不去接觸灰律以後,我跟隨多位導師,學習各種各樣的巫術。包括在開學典禮上聽到的甘奈文字,以及其他各種你能想像的,想像不到的。

我名義上是吉瑪?黑火的學生,但實際上主要師從德拉格恩?盧修斯。盧修斯大師,這位烏髮直挺,雙眼琥珀色,精神飽滿富有活力的男人總是面帶微笑。他的先祖是古代亞斯拉撒教的祭司,後皈依安諾尼瑟,做了神職。也許是因為人各有志,盧修斯大師並未與他的兄弟姐妹一同進入大學攻讀神學,反倒是撿起了早已被遺忘的遠古異教,成了一名亞斯拉撒祭司,而後來到了大索貝安。

我注意到盧修斯大師的眉心並沒有像黑火大師那樣的三道紅記。

那到底是什麼,當時的我無從得知。我只知道有的人有有的人沒有,他們像往常一樣問安,握手,噓寒問暖,討論問題。

「我只與十一之神立約,而不與這城立。」在我問起的時候,盧修斯大師對我說了一句像經文一樣的話。

我看見盧修斯大師每日清晨都把潔凈馨香的草藥點燃,添加到某十一尊神面前的香爐里。煙氣從花形孔洞里鑽出來,裊裊上升,在空氣里瀰漫著,畫出詭異的形狀。

十一尊金像,有的持寶劍,有的握長槍,有的形如巨鳥展翅欲飛,有的是擎花美人。

盧修斯大師說,這就是亞斯拉撒十一之神。

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信仰,應該說我從不知道除了安諾尼瑟外還有別的信仰。

「還有許許多多的次神,比如光明之子烏瑞姆,和他的兄長,貪神阿爾奈倫。」煙霧繚繞中,盧修斯大師對我說道,「在古代,人們依自己的需求去求告諸神,因此,如果向諸神求力量,也必然得到力量。」

《冬青秘章》。

《阿爾奈倫之書》。

《漆黑法典》。

這是當時盧修斯大師交給我讀的書。他囑咐我,讀完之後,對他講講心得和體會。這三本書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除了《漆黑法典》是近代的抄本外,剩下兩本都舊得快要散架。我在書齋中小心翼翼地翻閱著,一邊對著詞典解釋著艱澀的中古普通話一邊竭力在那字裡行間尋找可以用作「心得和體會」字句,讀得半懂不懂。

《冬青秘章》是比較易懂的,它裝幀精美,封面還能看見曾經留作鑲嵌寶石的凹槽。內容也抄寫得工整細緻,還有漂亮的花體標題和工筆插圖。文字通俗而兼顧優美,說了一個關於舊神之子阿爾奈倫與他的師父的故事,我覺得是個道德勸誡故事,意圖讓人不要過度執著於金錢財寶,以現在的眼光看來,或許是古代暴發戶附庸風雅用的。

《阿爾奈倫之書》似乎是教士們用來傳教,或者秘密流傳的冊子,裡面大部分辭彙我都看不懂並且找不到相關的資料。我懷疑它不是用人類的語言寫成。但不論如何它總要比《漆黑之書》強些,《漆黑之書》通篇都是奇異混寫的文字與符號,還有難以理解的奇怪斷句。書中反覆出現的數字,1和20,以及21令我懷疑它是一部數學著作——天曉得這位伊尼斯?阿多拉作者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麼。

我把這些話對盧修斯大師說了,他看起來並不太滿意,但卻沒告訴我到底應該從裡面讀出什麼來。

隨後,他又讓我讀《哈魯姆》。

哈魯姆就全然是神話故事了。那些故事令我心驚肉跳——

這已經是信魔之罪了。

我不太理解,不知道那有什麼好的,也不知道現在有什麼不好的。誠然,那段時間我無比地懷疑我未來道路。也許做一個巫術家並不適合我。我在這裡沒有朋友,唯一與我有過些接觸的便是梁。

那個女孩子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魅力。我曾為了去見梁而故意拿著盧修斯大師的作業去請教黑火大師,然而黑火大師對我說:

「你選擇了一條與我的道截然相反的路,我不能再給予你什麼指導了。但如果你是來找小夥伴玩的,那我隨時都歡迎。」

我的真實目的馬上被揭穿了,這讓我有點難堪。但什麼叫「截然相反的路」黑火大師與盧修斯大師之間到底有什麼矛盾呢?我不得而知。

也許那天就是我的不幸日。我這頭在黑火大師那碰了一鼻子灰,那頭就被盧修斯大師逮了個正著。我的真實目的又被揭穿了,他不准我再去找黑火家的小妮子。正在我挨了一頓痛罵灰溜溜地準備退下的時候,盧修斯大師叫住了我。

「一開始,我聽說你是吉瑪?黑火的學生,一點也不想收你。」他站起來,慢慢地走向我,大手按在我的背上,把我推向座椅:「但我聽說你是個遠離故鄉獨自流浪的、認得一點字的、而且不信安諾尼瑟的野孩子以後,我就決定把你留下。我會盡心儘力地教育你,照顧你,未來,你會成為新的亞斯拉撒祭司,重建諸神之環。」

盧修斯大師對我抱有極大的信心,我想我也不應該再迷茫和懷疑。

「您與黑火大師似乎互有成見。」我已經學會了如何用文雅的辭令發言,但還沒學會察言觀色。

那天果然是我的不幸日了。

」那貨盜竊了諸神的偉力還妄圖耍點小把戲來躲避黑刃的追殺,簡直是愚不可及。」

我點點頭,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幾本書么?」他問。

我回答說記得,但讀得並不太懂。

「這些書都是對亞斯拉撒神系的闡述,你首先要先了解那些神明,其次再去了解如何向他們祈求。」

我可能確而要成為一名亞斯拉撒祭司了,那年我十三歲,依據亞斯拉撒的古儀,正是一個孩子能獻上自己,終生侍奉諸神的年紀。

而後怎麼樣了呢,我師從盧修斯大師,直到十八歲。在我生日的前夜,盧修斯大師帶我來到濟哈諾拉郊外的一些建築物廢墟里命我在那裡冥想,直到日出。

我照做了。

黑夜之中,我感到出奇的冷,現在是天泉星座照耀大地的盛夏季節,內陸城市濟哈諾拉的夜間,即便是席地而卧,也絕不會有如此冰冷刺骨的感受。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落我冥思整夜的石板,我全身的酸疼和寒冷也一併被喚醒。我幾乎不能從地上站起來,昨夜冥想所思所得在腦海中回蕩不散。

不過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清那是什麼。我似乎只聽見了一些細碎的低語,支離破碎的輕笑與哀嚎,然後便歸於寂靜。

還有幻象——模糊如同清晨霧氣,輕盈如同山間的風。我朽爛老舊的大腦已經無法再記得往昔所有的東西,我只能竭盡所能地用枯乾的筆墨來告訴你們:我看見一泓碧藍的宇宙,和一位奇偉的尊神。

我想伸出手去觸碰那宇宙,那尊神擋在我面前。

他是年輕俊美,意氣風發的,他身材勻稱,衣著華美,腰佩寶劍,英武宛如地上高貴的少年王子。我覺得那位尊神盯了我一會,隨即便消失了。

他消失前對我說:不要這樣做,我的兄長會發現你。

我害怕了,縮回了手。

我一生中經歷無數的抉擇,這只是其中一個。我不敢說它微不足道,但也確實影響了我一生。獲取越大的收益就要承擔越大的風險,我無從想像日夜擔驚受怕而永恆不死的生命,我也清楚,我只是一個凡人,儘管有一些小把戲可耍,但最終依然要把自己的精神升華。

——但我的意思並不是我要脫胎換骨,飛升成神。

第二天清晨,盧修斯大師問我「看到了什麼」。這話令我疑惑。他只讓我在此冥想,冥想過程中又能看到什麼?我草草地組織了一下語言,看看要怎麼講我見到的幻象。

但是我心裡響起一個聲音:不要告訴他。細細分辨,竟然是那少年王子的聲音。盧修斯大師在催促,我想我沒有時間細細地去思考王子的話,只遵從他的指令:「我只冥想,沒看到有什麼。」

盧修斯大師顯現出極為惋惜的樣子,我想我可能做錯了什麼。

「你沒有獲得諸神的承認,只能明年再嘗試一次。」大師這麼跟我說道,拍著我的肩膀鼓勵道:「沒關係,很少有人第一次就能獲得承認。多數人都是經過了兩三年的努力才真正成為一名有名在冊的祭司。」

我知道自己這時候問「那您呢」是不合時宜的,所以我就沒問。時隔一年,又一個盛夏來臨,我們再度準備啟行前往濟哈諾拉的時候,盧修斯大師突然失去了蹤影。

他的所有東西都像往常一樣,完全沒被動過。他的筆記攤開這,筆尖殘留著未乾的墨水,茶杯里的水還是溫的,人就這麼消失了。一開始我以為他臨時出門很快就會回來,但兩天以後我打消了我的念頭:梁告訴我,她在黑火大師的桌面上見到一封字跡潦草的信,信中全是詛咒黑火大師的詞句,署名是盧修斯。

盧修斯大師顯然是不打算回來了。

但我還是不知道這裡面到底又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矛盾。盧修斯大師的表現像個驚險劇裡面的丑角,我不相信他會平白無故地扔下書齋跑掉。除非有什麼東西點燃他的狂熱——會是和他的神有關的嗎?

我受命整理盧修斯大師的書齋。他的神像們被我請出來放在陽台的空地上,陽光照在上面,漆黑的石像折射不出一點光芒。但等我把房間內打掃乾淨,回到陽台以後,那座擠下了十一位神的小神龕居然放散輝光,神聖不可逼視。

「向我起誓。」我感覺神龕里的某位神明這樣對我說。

「發誓永遠侍奉我。」那聲音自萬古而來。

「以你的肉身做我的軀殼。」像是一位女神,但我不認得這個聲音。

「你將是我的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祭司。」

我陷入慌亂,覺得自己是寓言故事裡遇見真龍的愛龍貴族。我在十三歲那年發誓侍奉諸神,而在神明向我顯現,要我起誓永遠侍奉她的時候,我退縮了。

「向我起誓。我的名號將顯現予你。」女神說。

「不要起誓。」少年王子的聲音對我說,「她會歸來,借你的手帶來殺戮與毀滅。」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所有的一切就都消失,潰散,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神龕依舊是黑漆漆的神龕,盧修斯大師的書齋依舊是收拾了一半的書齋,少年王子的聲音歸於沉寂,女神也不再開言。

黑火大師的信使來了,他眉心有三道紅記。信使把黑火大師的命令交到我手裡,他命令我出城去,把盧修斯大師給找回來。

這任務十分令人為難。且不說我要到哪裡去找他,就說要怎麼把他勸回來也很讓我頭疼。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但盧修斯大師確實已經與索貝安決裂了。他把黑火大師得罪了,這個和事佬可不好當。

最終這個燙手的山芋還是扔到了我手裡。

我收拾好行裝,從索貝安城出發。我充分地了解了盧修斯大人的家鄉,親族與他們的居住地,以及任何可能的線索,我能找到的線索,但我還是先去了濟哈諾拉城的郊外,那片坍圮的古代神殿之中。

那天正值春季,絨絨的嫩草從石縫裡探出頭來,迎接暖風和春雨。我沒有打傘,用苫布蒙上了馬兒身上的行裝,徒步尋找,把馬留在原地。

在成堆的舊世廊柱里,我看見了一位男人,約莫三十六七歲,黑髮,琥珀色雙眼,有著與盧修斯大人同樣的臉龐。但他的雙眼不是富有活力的,卻是平靜,肅穆而溫和,卻又有幾分悲傷的。

他還有一雙棕褐與黑色相交疊的鷹的翅膀,和美麗的光環。這位背生雙翼,頭戴光環的天使轉過來看著我,等我回過神來,廢墟里根本沒有什麼天使,也沒有盧修斯大師。

挫敗感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此時,天空中有振翅聲由遠而近,暗影降臨,緊接著我的馬便嘶叫著被抓上了天。

天空中掠過深色的影子,那是一頭翠色野龍。它兩隻前爪死死地扣著我的馬,尖銳的爪子撕裂馬腹,那匹可憐的畜生哀鳴著,腸子流了出來,鮮血順著腸子灑了一路。

直到野龍從我頭頂呼嘯而過,我才意識到,我失去的不僅是一匹馬,還有我全部的行裝。我換洗的衣物,我的咒術書,我的魔杖,我的晶石和草藥,還有編了一百八十個拙劣無比的借口才從梁那裡要到的一縷黑髮。

當時梁狐疑地看著我,把裝有黑髮的白銀吊墜盒交到我手裡。人體的汗水和油脂會令銀器變得烏黑,我根本捨不得戴它。然而現在可倒好,我還一次都沒戴過,就讓龍給叼走了。

我必須去把它找回來——手無寸鐵,單槍匹馬地探入龍的巢穴,就為了找回一個與我的關係永遠止步於「夥伴」的女人的信物,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干過最冒險,也是最浪漫的事了。

我沿著血跡向南走,進入一片荊棘叢生的碎石地。腥臭的血越來越多,四下蔓延開來,我輕手輕腳地越過荊棘,斷定這裡就是龍的巢穴。但是碎石地的中央,血跡的終點並沒有龍,反倒是一位赤身裸體、滿臉雀斑的瘦弱少年。

龍巢里白骨如山,少年就坐在鮮血與白骨之中,手中捧著從馬身上撕下來的帶血的肉塊,大快朵頤。

我的包裹放在一處沒有血的乾爽石堆上,看起來依然乾淨整齊。只是咒術書攤開在他的膝蓋上,少年一邊吃肉一邊讀,小心翼翼地不讓血滴在書上。

是龍把我的馬叼來給他吃的嗎?

他發現我了,我也發現了那雙碧眼。

曾幾何時,在我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的時候,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如果我能非常非常努力,成為非常非常厲害的巫師,也許我能教呢?

但很不幸,我的確非常非常努力,但並沒有成為非常非常厲害的巫師。在索貝安的日子裡,我竭盡全力地去學習任何我能接觸到的知識,白銀靈數,辛德佔星和萬象星圖,甘奈契紋,(甚至還涉足了一些死靈法術),雖然也獲得了些讚賞(和非議),但我知道我永遠不可能在這方面有所建樹——這些超自然的東西對天賦的要求極高,而我所能做的無非以勤補拙,笨鳥先飛。

「我記得里!我記得!」少年嘴裡含著咀嚼了一半的馬肉,含混不清地對我叫道,語氣里滿是雀躍,「我記得里!黑火大師收里做鞋徒!木有收我!」

少年的話讓我有些難堪,甚至於莫名地愧疚。雖然我根本沒有錯,但是……

「這有龍,你不怕嗎?」我嗓子發乾,說著蠢話。

「還有別的龍嗎?我沒有見過!」五年過去了,那位少年一去往日的畏縮,變得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靈活,雀躍,歡欣。他在身體上抹了兩把手上的血,小心翼翼地把我的咒術書捏起來,放在乾淨的地方,朝我奔來。

「黑火大師教了你什麼?你能教我嗎?」

「大師說,呃,」我開始編瞎話,「他說我要先跟別的巫師們學一些基礎的東西,他才能教我。」

「那你學了什麼,就那些嗎?」少年一指我的咒術書,兩手拉住我的衣襟,又蹦又跳:「我也要學!教我!教我!」

大約兩年前,我在偶然的情況下旁聽過由巫王西布莉親自教授的古典元素學課程,我以為那又是那群靈知派坐在羽毛、蠟燭、水盆和石塊(象徵四種元素)中間盯著神諭卡片「觀心升靈」那種自欺欺人的把戲,但在我見到阿德傑經過短暫的施法(只用簡單的手勢,連咒語都不念)丟出大火球將靶子炸個稀爛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學到的東西無非是這些神秘知識的皮毛。

而現在我似乎是要腆著臉去教別人了。

就當是為了我年幼的時候吹過的牛吧,這位少年現在是我的學徒了。

他叫伊洛,或者伊洛?梣角。

我把咒術書撿起來,收進背包,又找了些我的舊衣服,給伊洛套在身上。那條袍子我穿都有點大,伊洛穿上一點都不合身,但最起碼能把他的一身血蓋住。我打算帶他去濟哈諾拉,帶他去公共浴室洗洗澡,然後去買些新衣服給他換上。

但是那裡離濟城還有一些路程,我還有一個大行囊要背。

「老師,騎我,我慢慢地飛,不飛太高的。」伊洛說著,身體迅速地生長起來,從一個滿臉雀斑的碧眼少年,化身為龍。

那龍的雙角是抽出嫩芽的梣木枝條,脖頸頎長,身體被美麗的翠色鱗片覆蓋,背生雙翼,翼折處覆蓋著綠葉,尾巴纖細而長,線條優雅。伊洛伏在地上,說我可以直接騎在他的脖梗子上。

但……這不是……把我的馬給叼走的那頭龍嗎。

那裡離濟城還有一些路程,我還有一個大行囊要背,而我的馬被我的學徒吃了。

我小心翼翼地爬到了伊洛的背上坐好,那龍助跑了一小段,伸開雙翼,振翅而起,在半空里盤旋一圈,在他自己的巢穴里,叼起馬屍,兩口吃了。

伊洛嘯叫一聲,載著我往北飛去。

我緊緊地抱著龍的脖子,生怕自己掉下去。春季的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又潮又冷。漸漸地,濟哈諾拉郊外諸神殿堂的廢墟顯現出來,伊洛飛得很低,我清楚地看見廢墟里有個踽踽獨行的人影。是個金髮的女人。我腦子裡閃過好幾個念頭,想要無視她,又想下去問問她曉得盧修斯大師不,最後的糾結著糾結著,伊洛就載著我,飛過了那片廢墟,落在濟哈諾拉西邊一片小樹林里,放我下來。

「我不能飛進去,我們以前和你們人類打過仗,人類不歡迎我們。」他又變成瘦弱的雀斑男孩,我的舊袍子鬆鬆垮垮地披在他身上。

龍和人類的戰爭。他說的大概是新公曆元年前後的龍災。那戰爭距今已經有一百多年了,以安諾尼瑟教廷勝利告終。據說當時的龍族由一頭七首赤龍統領,勇不可當。但是安諾尼瑟聖伐軍更加無可匹敵。索貝安似乎也參加了這場戰爭,他們似乎選擇站在人類的一邊,但是具體做了什麼,我找不到任何資料。阿爾捷爾說,那完全是與龍族素有嫌隙的吉瑪?黑火在泄私憤。

可是黑火大師自己就是龍。

我不知道,我選擇不說。

我牽著伊洛的手走進城門,一些樂手圍上來,圍著我們吹笛擂鼓。這似乎是大陸上許多大城市的傳統,濟哈諾拉,烏爾什麼的,而這時候進城的旅客也照例是要給他們些賞錢的。我從口袋裡摸了幾個銀角子,給他們一人一枚。這下他們吹打得更起勁了,甚至有了協奏起來。伊洛大概是沒見過這些,開心得圍著樂手們又蹦又跳,卻一不小心踩到袍角,摔了個爬虎,撲在了一個黑裙老太太身上。

「對不起——夫——」伊洛慌忙道歉,我趕緊把他拉到一邊。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那才不是一般的黑裙老太太,而是一位修女院的嬤嬤。

「對不起,嬤嬤。我的學生第一次來城裡,有點高興過頭了。」我趕緊解釋。但是仔細一想,一位普通的嬤嬤可能也認不出什麼龍來,就放鬆了一些。但是伊洛這頭不讓人省心的龍卻撒開我的手,往嬤嬤身後跑去了。

那裡有一群捧著托盤的孩子,托盤裡乘了些小玩意兒,就是那些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願您平安,好心的先生。我是濟哈諾拉孤兒院的伊萊莎嬤嬤,請稍微為這些孩子捐助一些吧,孩子們會送您他們親手做的聖像掛墜的。」嬤嬤雙手合十,溫柔地對我說道。我正準備掏出錢來,就看見伊洛把一片穿著繩子的木片舉到我面前:「看!老師!是阿諾德!」

我定睛一看,木片上的聖人高擎戰旗,手持割麥的鐮刀,正是屠龍聖人阿諾德。

「你喜歡這個嗎?」我問道,滿腹狐疑。

「喜歡!」伊洛高興地叫到,把它戴在了脖子上。

我趕緊掏出一把萊普銀毫投進了捐助箱。

龍,喜歡,屠龍聖人?

「願聖母法瑪佑您平安。」嬤嬤又對我行了禮,領著孤兒們慢慢地走遠了。

我帶著伊洛先去了公共浴室再去裁縫鋪子。我不想讓那些膽小的裁縫看見那一身馬血嚇出毛病來。

公共浴室氤氳的水霧裡,我問伊洛,為什麼會喜歡聖阿諾德。

「因為阿諾德是我們龍族的守護者,他救了龍裔莊園,他是最最好的人類!」一提起阿諾德,伊洛呼啦一下從水池裡站起來,濺了我一臉水。

我從伊洛那裡聽來,有關龍裔莊園與聖阿諾德的故事,也許永遠也不會見諸史料,但我確而是要把它記錄下來的。也許加上這段內容會讓我的回憶錄遭到安諾尼瑟的查封,但我依然要把這段傳奇記下。

在聖伐軍攻破龍裔莊園以後,當時的聖伐軍總武士長曾經下令所有聖伐軍戰士在龍裔莊園中自由殺戮掠奪六天,以彰顯安諾尼瑟的聖威。這是龍裔莊園世上最黑暗的日子。但是在掠奪進行到第三天的時候,一位名叫阿諾德的聖伐軍戰士不發一言,丟出一把割麥子的鐮刀,割掉了武士長的頭顱。這時這位一度被當作啞巴的沉默的戰士終於開口講話,他高舉武士長滴血的斷頭,聲音如同雷霆怒號:「停止劫掠,否則就和他一樣!」

慘無人道的殺戮和劫掠就這麼被生生地止住了,聖伐軍從龍裔莊園撤出,而倖存的龍族搜集莊園里剩餘的金器,以龍焰熔鑄聖伐軍戰士阿諾德的金像,把他手持麥鐮,高舉斷頭的姿態永遠留在了龍裔莊園。

——我很能理解為什麼聖阿諾德要那樣做,當正義的戰爭最終流於無意義的殺戮和卑劣的搶奪,那麼制止它才是最好的方法。

這就是從龍之口講出來的屠龍聖人和龍之守護者阿諾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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