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寄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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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買來的梨子里,有一個傷痕纍纍。
不知是運輸過程中磕碰了,還是這些年來的情傷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迹。
大概曾經愛上一個蘋果,卻因出身卑微,不敢高攀。
於是默默掛在果樹上,每日只遠遠看著。
後來,成熟的季節,蘋果先一步離開。
被一個滿臉皺紋的瓜農摘了去。
臨走時還高興地摩挲著她,滿臉笑容。
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堂堂七厘米男兒,連自己心愛的水果都保護不了,算什麼梨子。」
於是「呱唧」墜地,咕嚕咕嚕滾上前,想追上果農。
那蘋果看著身後出現他的身影,先是吃驚,又是感動。
「幹嘛這麼蠢,傻瓜。」
她暗暗的罵。
原來,她也知道他的心意,每天都有注意到有個梨子躲在樹葉後頭悄悄望著她。
但他從沒開口,她也不好意思。
所以她總想,「你怎麼不勇敢一些?只要你說了,我一定會跟你走。」
可她哪知道,愛情讓人卑微。
卑微如塵土。
「以前沒敢說出口的話,現在告訴你,會不會太晚?」
他一邊想一邊往前滾。
拚命追趕,不顧路上石子將他劃傷。
身體的痛苦比起相思之苦又算什麼?
但他始終沒能趕上那個人,就像那句從未說出口的喜歡。
如今成了遙遙無期的奢望。
他恨,恨自己的怯懦。
愛一個人如此簡單,自己卻始終沒邁出那一步,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可人生哪有重來的機會?
何況自己只是一個梨子。
梨子這種水果,生來便有「分離」之意。
註定一生孤苦。
於是他放棄了。
看著遠去的背影,和她不舍的眼。
他永遠失去了她。
(二)
那年九月,我路過一個果園。
遇到一個滿身傷痕的梨子,孤零零躺在路上。
我覺得很奇怪,便上前問他發生了什麼。
他卻只獃獃看著前方,失魂落魄。
我問了很多,他都沒有回答。
「看來你的年紀,也都有七八個月。」
「這七八個月來,一定有些人,是你忘不掉。」
「或有些事,你不願提。」
「有的人曾經對不起你。」
「這樣,我認識一條秋刀魚。」
「但它最近生活有些困難......只要你願意出一點點錢,他可以幫你解決你的煩惱。」
「你考慮下?」
蟑螂說。
「是心中有放不下的事?」
「還是忘不掉一個人。」
「這也不奇怪,男人如此落魄,往往因為女人。」
「你失戀了,對嗎?」
「失戀的人總很沉默,以為沉默可將苦楚咽下。」
「但最後,那些回憶和不甘,都會化作眼淚。」
「人一旦哭了,很多事也不得不放下了。」
「怨恨也好,深情也罷,一場雨後,都會落進泥里。」
「消散在風中。」
蟑螂繼續說。
「如果你還是不願跟我講些什麼,也算了。」
「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從這一秒起,你的生活是一個新的開始。」
「把這一秒,當做第一次活在世上。」
「我還有路要趕,就不陪你了。」
「人生這趟路,也不會永遠誰都陪著誰。」
「我叫『蟑有天』,在C城城中村,第三下水道。」
「如果你想告訴我你的故事了,便來找我吧。」
「拜。」
說罷,它便離開了。
只剩下梨子,仍安靜躺在路上。
(三)
那年九月,我在樹上打盹。
一如往常。
但不知哪個缺德仔,跟後邊幾個梨子玩跳山羊。
推了我一把。
於是,還在睡夢中便落到了地上。
落地上就算了,好死不死是個斜坡。
結果一路滾不停,磕磕碰碰,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
醒來,卻發現一隻蟑螂在我身旁。
自顧自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沒等我回過神。
它也離開了。
再之後,我被一個賣水果的阿婆撿到。
大概不想看我這麼爛在地上,便用泡沫網把我裝了起來。
跟其他梨子擺在一個籃內。
還好,雖然不能掛在樹上曬太陽。
但跟這些梨子一起,湊湊熱鬧,也有趣。
他們大都是外地來的,口音不同,聽來有些費勁。
卻都好相處。
大抵同為天涯淪落人,彼此都能理解。
七天後,一個男人把我買走了。
與其他幾個梨子一起。
我都很奇怪,怎麼有人這麼粗心?
他沒有拆開泡沫網,也沒看看有沒有蟲蛀或爛掉。
只隨手撿了幾個,便拿去稱重。
我也因此混了進去。
想來也是一場緣分。
那晚回到家,他把我洗乾淨,拿在手裡細細端詳。
對著我自言自語,像那奇怪的蟑螂。
他說到蘋果,說到「不能重來」。
我想,又是一個痴兒。
大概人和梨子一樣,很多事總由不得己。
雖然不明白他說的愛情。
但也許像辣椒。
吃的時候很開心,吃完第二天又扶著牆走出衛生間。
再之後,也還是會喜歡。
只是我沒吃過辣椒。
這麼一想,這一世都好不完整。
不過命就是命,躲不開,也只能接受。
如果那天我沒睡著,如果身後幾個蠢貨沒玩跳山羊。
也許現在我都還在曬著太陽。
這一生會不會有些不同?
也許不會。
生而為梨
我沒辦法。
公眾號:冷酒。
微博:我覺得咸粽子好吃。
生活瑣碎,雞毛蒜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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