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寺》－像王小波的「穿越」故事

來自專欄書評吧

《萬壽寺》是王小波的長篇小說，字裡行間都是他的隨性及個性。

既寫湘西節度使薛高的故事，又寫自己失憶後的生活，確切的說是自己一邊創作薛高故事的生活，薛高是他，又不是他，像「穿越」。

讀這本書，沒讀出個所以然的話，那就對了。因為這個故事有一種開頭，數種版本的過程，還糅合進王小波自己失憶又回憶的生活，薛高也好，王小波也好，這本書的結尾，誰都沒有明確的結局。

紅線是薛高的愛人，小妓女是，老妓女也是。小妓女和紅線之間，紅線和女刺客之間還有不露痕迹的女同曖昧。小波是奇才，自然的天性，從不壓抑。白衣女人是王小波的愛人，王小波還是愛薛高的女人，虛虛實實，現實跟虛構故事之間的切換，心之所至，率性而寫。不全是編故事，也寫創作的過程，偶爾那麼幾句話，深沉惆悵，是正經的思考。

薛高搶紅線，有很多種版本。小說家寫故事，總會覺得故事這樣寫挺好，讀兩遍，覺得也不好，於是換一種寫法，再換一種寫法。就像小的時候畫畫，覺得畫中人穿這身衣服好看，又覺得還有另一種穿法，於是換張紙，重新畫，最終的結果是要達到給畫中人穿上我想要穿的衣服才作罷。生活里，活法大概只有一種，過去了就成為歷史和回憶，不能推倒重來。但是在小說里，作為被創造、被擺布的對象，主角可以有很多種活法。關於薛高搶紅線這個情節，小波就有很多種寫法，沒有刪減，每一種版本都保留了。所以最開始讀的時候，會覺得有點拖沓，因為讀過來讀過去，說的都是薛高把紅線搶回家做節度使夫人這件事情，只是換了一種相遇，一種搶法，用不一樣的工具。這種寫法，在現在看來，仍覺得頗有新意，更何況是當時。

好不容易薛高把紅線搶回家了，故事終於可以往前走了。結果，薛高這個節度使遇刺了！雖然只是被削掉了一隻耳朵，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關於他遇刺這件事情，又有好多個版本，做了很多種假設，還順帶寫了他手下的那些沒良心的兵，以及老妓女請的那些有道德的刺客們，讀起來趣味橫生。

薛高要復仇，把手下的兵都集合起來，多年沒有操練且早已在生活里摸爬打滾許久的兵們各種狼狽，連著裝都無法統一齊備，最後復仇大軍終於上路了！結果，薛高卻因為中暑而掉下了馬背。這個章節塑造出不少令人大跌眼鏡的情節，讓人哈哈大笑，忍俊不禁。薛高的兵們內心的想法竟然是希望刺客把薛高殺了才作罷，非常戲劇化，讓人心疼不已：原來薛高就是一個無能、無奈又熱血的俗人，又讓人跌眼鏡了。但回過頭想想，那一刻的薛高也像一個英雄，雖然有點滑稽的色彩。

在薛高遇刺這一節，紅線抓住了女刺客。女刺客實在太美，跟紅線之間產生了曖昧的情愫。包括女刺客被砍頭之後，紅線依然要時不時去親吻她柔軟的唇，而女刺客就像愛情中的小女人，得到滿足。哪怕是一顆脫離身體的頭，依然能思考，能表達情緒，王小波是不是挺有創意，死並不是絕對的寂靜。

關於薛高是如何把老妓女和小妓女給殺了的這個情節，由於我當時讀的時候因為心情略鬱悶而心不在焉，現在竟然沒有多少記憶。只知道紅線因為薛高殺了老妓女和小妓女這件事情覺得震驚不已，甚至想為此殺了薛高，薛高也覺得自己殘忍，因此很傷心，不是假裝的傷心。

後來，薛高去學院修理熱水鍋爐的一系列事情讓小波依稀覺得這就是他自己的故事，甚至直接轉換自己的角色，成為愛薛高的那個女人。

書的尾部，薛高的影子漸漸淡去，王小波寫現實生活，寫逐漸恢復的記憶，寫對姥姥的懷念，對白衣女人的愛，對錶弟暴發戶樣子的一點點嫌棄，寫對領導所要求的根正苗紅的史學論文的惆悵，打趣調侃，隨性正經。

故事的最後，王小波說：「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上前往湘西鳳凰寨的不歸路。薛高要到那裡和紅線會合，我要回到萬壽寺和白衣女人會合。長安城裡的一切都已經結束。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這是一個凌亂的故事，上一句是湘西節度使薛高，下一句就可能是王小波自己。他們各自的故事隨時開始，隨意切換，既是描寫又是諷刺，自由極了。所以想要從這本書里讀出一個完整的故事，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比較強的腦補能力。我已經放棄從這本書里讀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就當體會他到心境，他新奇的想法，他自由的思流，他對生活里不爽快地方的調侃和略幽默的諷刺。

寫書評，倒不是因為想推薦這本書。畢竟這本書，性子急的人讀起來會覺得拖沓，正經的人讀起來會臉紅。但是他的寫法以及他的內容卻是足夠大膽、開放而又奇妙的。

小波的書，誰讀誰知道，就算覺得不足夠好，也絕對不會討厭。

因為寵愛某些人事物，會因此給予失去理性的偏愛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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