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行者為何一定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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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 行 者 為 何 要 反

文/劉漢堯

由頑石幻化為猴子，他的出身毫無根基可言，妄論富貴了，菩提祖師教了他七十二般變化，在眾人眼裡，這石猴也就法力無邊了，算是有了些本事。他的確有些長進，居然收伏了這左山右水中各類地痞無賴，占花果山為王了，豈不快哉。誰知他自以為是，無聊之極，去大鬧龍宮，得金箍棒；橫闖幽冥，強銷死籍。真是膽大包天，公然破壞既定秩序，純屬造反行為。

孫行者這第一次造反，鬧龍宮、闖幽冥，雖然動了武力，但只是一種反官僚不反天庭的行為。危害性不大，不至於危及巍巍之天庭，因此，玉帝動了惻隱之心，派太白金星招安降伏。

孫行者第二次造反，是因為弼馬溫「未入流」，「沒有品從」，「乃後生小輩下賤之役」。石猴以為本事與官銜不匹配，於是反了。其實，孫行者就職之初，「晝夜不息，滋養馬匹」，天馬們「養得肉膘肥滿」。如此敬業勤政者，沒有拔擢的機會，當然會激起孫行者「心頭火起」。於是，他無故離職，反下天宮，自稱齊天大聖。玉帝還是發怒了，派天兵天將鎮壓之。第一次造反，孫行者動了粗，玉帝居然招安；第二次造反，孫行者黯然離開天宮，玉帝自己卻動起粗來，何也？目無紀律，不尊規矩，在玉帝看來比打殺幾個諸候下級，還要罪該萬死。

諸葛亮總以為魏延有反骨，相貌而矣。實質上，人不可貌像，人要造反，豈有長出一塊骨頭來讓你一目了然的。可見諸葛亮相人偏頗也。孫行者有造反的天性，不是因為他有反骨，是因為他認為有必反的道理。他第二次造反，天兵天將收伏不了他，最後還是妥協，玉帝承認了齊天大聖的稱號，並安排他重新回天庭工作。玉帝汲取前次的教訓，恐孫行者閑中生事，便讓他職權結合，做了個看守蟠桃的營生。

事實上，這次孫行者重返天庭，玉帝承認齊天大聖，真是「官品極矣」，與無品無流之「弼馬溫」差之萬里。這是孫行者終身的驕傲，但是，他還是反了。因為王母娘娘的蟠桃會沒有請他參加。為了一次宴會，為了丁點面子，孫行者又反了，這次反大了。老孫不僅偷吃了仙品仙酒，還偷吃了葫蘆金丹。不過孫行者還是識時務的，他生恐「驚動玉帝，性命難存」，再次反出天宮，走到下界為王去了。雖然孫行者對玉帝心存敬畏，但這次造反直指後宮，觸到了玉帝的底線，龍顏大怒，再次派天兵天將剿之殺之。無奈孫行者將他們打得「一個個倒拖器械，敗陣而走」。最後顯聖真君將其擒獲，交由太上老君放入八卦爐中，以真火煉之，居然讓他煉成了火眼金睛。此時的孫行者便野心膨脹，萌生奪取高位之心，「玉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狂妄自大的孫行者真正觸到了天朝的底線，玉帝龍顏大怒了，並親自請外方聖人將其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不見天日，豈不悲乎！

孫行者再三地造反，我們不能僅僅說他是市井無賴之徒，那麼，地痞如劉邦者，不也成就了一番大事業么。我們也應該反省一下玉帝的一系列政策問題。孫行者第一次造反，是因為他學會了通天的本領，花果山容他不下，於是他大鬧龍宮，獨闖幽冥，小小地反了一把。如果玉帝有一套科學合理的用人法度，及時發現孫行者的才能，並提拔重用。那麼就不會有孫行者造反打劫。更不會讓他造反之後，天庭居然不知孫行者何方人士也。

孫行者第二次造反，也與玉帝用人制度有關。弼馬溫雖無品無級，但也能盡職盡責，不僅官職低劣，且無出身機會，焉能不反。當日宋押司雖為小吏，亦無出身的機會，所以官逼民反，讓他在水泊梁山做了一場大事。如果能不拘一格，那些肉膘肥滿的天馬，也可以讓弼馬溫有升遷的機會，小吏得以發身，他奈何要反呢？

孫行者第三次造反，充分顯示了他的石性獃性，也暴露了他無賴潑皮的本性。不過歷史上造反奪天下的，哪一個不是流氓無賴！中國的知識分子絕對是要臉面的，中國純良之百姓絕對也是要臉面的，所以造反的一般都是波皮無賴之徒。何況老孫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造反，就是把臉面不要，中國的知識分子和純良之百姓，也沒有這份韌性、耐性和膽量。孫行者第三次造反，僅僅是因為一次宴會沒有請他參加，老孫認為不僅僅是個面子問題，而且上升到了尊嚴的高度。其實，在專制之下，又有哪一個不是在無尊嚴地苟延殘喘呢？重碾之下，豈有完卵。由此觀之，孫行者為尊嚴而反天庭，雖自不量力，倒也有幾分可敬可愛了。

當然，我們從玉帝的角度來檢討，天庭之中不是沒有問題的，首先是認識有問題，以為一次小小的蟠桃宴會無所謂，何況是娘娘主持，請不請誰，難道還有人敢反嗎？卻不知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這些基本的民生問題尚且不能滿足，為何又不反呢？其次是辦事制度有紕漏。蟠桃會的大名單是去年就擬定好了的，玉帝和王母如此聖明，一定是按級別一一過錄，齊天大聖是新近提拔的，玉帝和王母一年不知道要把多少妖魔鬼怪提拔為神仙菩薩，哪裡還記得什麼齊天大聖！但是，玉帝辦公室、娘娘辦公室呢？還有蟠桃會組委會辦公室呢？這些辦事機構因循守舊，死搬硬套，為我所用，隨波逐流，有誰在替下面辦事呢？因此漏洞百出，哪能不官逼民反呢！

草根還有根，全無根基的石猴子，練就了一身的本事，有了上天入地的才能，自然也想位列仙班，揚名立腕，奈何一次次遭到戲耍呢？也許這天庭，終究欠著猴子一個——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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