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到的冰糖蛋,和說不出口的那聲再見

吃不到的冰糖蛋,和說不出口的那聲再見

來自專欄人間有味9 人贊了文章

一個沒有母親的家是不完整的,不管它的餐桌如何豐盛,外面的煙火如何璀璨。

作者:貓太年

老媽,我想寫這篇文字好久了。

但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樣,你的兒子我有時辦事很拖拉,所以,請你原諒。

1

老話說,民以食為天,我也這麼覺得,不同的食物是不同的天,代表著不同的人。

就拿我們那個小地方來說吧,最喜歡吃辣的是鄰居波叔公家,他家的孫女阿香承繼了優良傳統,一碗飯半碗辣,八九歲時境界就老高了,儼然是小說里四十而不惑的獨孤求敗翻版,只不過劍魔求的是無劍之境,她求的是無辣不歡。

村東的志哥,比我小叔大三兩歲,我剛出來工作時,有幾回他來我小叔家做客,順帶下廚露一手,刀工很好,做的菜有香有色,味道杠杠的,唯一的缺點就下油太重,一盤菜吃到最後,整個盤子油亮生光,彷彿中午的太陽。

志哥做的啤酒鴨是一絕,在我們村鎮那一帶也是頂呱呱的存在。我小叔操刀弄筷,是個常年沉浸在廚房裡的吃貨,他的廚藝老道,說話油滑,嘴巴卻很挑剔,志哥在廚房做啤酒鴨,他也跟進跟出,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瞧著。事後如法炮製幾次,我們吃得額頭冒汗滿心歡喜。小叔呢,吃著吃著,氣勢有點焉了,問他,「味道差點,還是比不了老志的」。

紅燒肉很多人都會做,我出來工作後,也嘗到了各式各樣的紅燒肉。但內心裡,我最懷念的還是我爺爺做的,肥而不膩,吃著可香。他老人家處事很柔,做的一手家常菜,人又勤快。在世時,廚房雜事,從不用我奶奶插手。到後面,40多年就那樣過去了。

廚藝一道,我奶奶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雞蛋面:提前把面泡發,水開了,下蛋;蛋快好了,下面;都好了,起鍋,加上鹽,澆點醬油撒點蔥花。據說,這還是她做閨女時學會的。

辣子、啤酒鴨、紅燒肉、冒油的青菜,以及撒著蔥花的雞蛋面,都是我過往生活常聽常看的。但今天,我只想談談冰糖蛋——就是那種普普通通的冰糖蒸蛋。

設想一下,你現在人在廚房,餓了,想吃冰糖蛋。取蛋若干,一一打破,盛起,佐以冰糖,然後加水少許,也不用攪拌,就那樣原生態地拿碗或者盤子盛著,放入鍋里蒸上,等個10多分鐘,出了味,黃白清鮮,就可以吃了。

三五句就把做法說完了,所以,冰糖蛋顯然不能算什麼複雜的食物。手笨如我,也是一學就會。

畢業工作後,逢著自己生日,我都會給自己蒸上一份冰糖蛋。起初幾年,靜夜裡,我一個人吃著冰糖蛋,熱氣騰騰,淚流滿面。

是蛋太好吃了嗎?

不是。因為當年手把手教我蒸冰糖蛋的人,是我老媽。

2

老媽是外公家最大的孩子,下有3個弟弟和1個妹妹。

她讀中學時,成績在班上數一數二,但因為家裡田地多,勞動力不足,不管她平時在家裡如何幫著搶著做家務、干農活,初一念完後,她還是被強行剝奪了繼續讀書的機會。

初二開學那天,她偷偷把行李收好,被褥什麼的也託人帶上了車,想跟著大家搭車去鎮上的學校。她人才出家門,外公人就已趕回來了,兩下一照眼,老媽哭著懇求:「我想讀書。」外公也是氣極,讓開身:「好,你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

不能回家,一個14、5歲的女孩子怎麼能生存?而骨子裡,老媽更怕離開了這個家,家裡人怎麼辦,那些要做的農活怎麼辦?我老媽恨我外公,但內心裡,她自己也明白,家裡真要過生活,除了這樣辦,沒有別的法子。

我讀中學時,有一天老媽看了我的成績單,就把自己薄薄一本成績手冊也拿來給我看,說:「當年如果你外公肯讓我上學,我也可以讀出一片天地的。」我看見手冊上面的分數都是70、80的,就對老媽說:「媽,你的成績也不是好好啊。」

老媽笑笑,沒說話,回廚房忙活去了,就到飯點了,大大小小的菜擇好,控控水,一會就能炒了。

我很遲才知道:我們那個小鎮在老爸老媽上初中的年代,一方面是農村子弟整體學習風氣不好,一方面是他們學習底子也薄,能科科考及格的人已是少之又少,像老媽這樣學習自覺、能科科保持七八十的,只要家裡肯供,未來真心說得上能讀出一片天地。


我老爸老媽都是60年代生人,巧了,還是同班同學,從小一開始,一直到初一。

我老媽是被迫輟學的,老爸則是在初二下學期自行退學了。老媽是想讀書,沒得讀,老爸是能讀書,不肯讀。

就這樣,兩個人兜了一圈,都回到了最初的起點:老家。

早在小學階段,他倆就彼此都有好感,按我老媽在信里的話——在整個小學階段,男生中脾氣最好的就是我老爸,唯一沒捉弄和欺負她的人,也是我老爸。而在老爸那邊,也一直認為老媽很會讀書,人很善良單純,他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欺負她。

等他們雙雙離開學校,又過個一年半載,到了17歲,雨季來了,他們寫信拍拖了。在那個流行媒妁之言的小鄉鎮,他們是走在自由戀愛前列的一批人。

我老爸老媽同一個大鄉,分屬不同的村子和宗族。他們是不讀書了,可他們的妹妹還在讀小學,還是同桌。他倆寫情書,送信人就是我的小姑和小姨,飛鴻往來了1年多,小姑小姨她們也就當了1年多的郵遞員——早上寄的信,中午就能收到,從無缺漏,效率比今天的順豐還高。

信是寫了,情愫也吐露了,但該保密的還是得保密。如果說同輩的兄弟姐妹和朋友們,大家年齡相近,還不用太過忌諱。可對家長那一輩,可得瞞緊些,老爸老媽彼此表白和喜歡這些事,讓他們當時十分緊張,害怕給人知道說閑話,尤其害怕給父輩們知道,怕反對。

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兩人通信到了第3個月吧,雙方的家長就有所察覺了。

外婆來問老媽:「你跟XX在寫信嗎?」

老媽一個勁搖頭,「沒有,沒有。」

不管外婆怎麼問,她只說沒有,內心裡緊張得要命。

其實,雙方的家長都知道彼此家孩子的性情與為人,由著他倆自由通信,沒為難,但他們殷勤的關注,還是讓我老爸老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3

那個年代的鄉下人家,受制於生活,孩子們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都要學上一些家務,負責一些飯菜。

千百個清晨,在我二舅和小舅還為一個髒兮兮的皮球爭得面紅耳赤時,老媽就開始忙活了。先給大灶生火燒水,水開了就拿熱水瓶裝好,作為一天的茶水之資。燒水時,人不用老在灶頭前走動,瞅著柴火旺了,可以抽身去餵雞餵鴨,再晚一點,用小鍋燒好了泔水,拿鐵桶盛好,提去豬欄餵豬。

這些家務活,有時小姨和幾個舅舅也會來幫忙。但一來他們人小,二來男孩也相對受寵,大小雜活做到最後,主力軍還是老媽一個。

忙得差不多了,就要洗菜做飯了。把圍裙系起,散亂的劉海攏上一攏,手起刀落,剁剁剁,肉是肉,菜是菜,一碼歸一碼,極有條理。油燒熱,菜就下鍋,那時哪有什麼抽油煙機,老媽就那麼往灶前一站,鏟子飛舞來去,在一片油煙火光中,開始炒菜了。

早上的忙碌只是一天的縮影,飯後,上學的上學,外出幹活的幹活。到了中午、晚上,又是相仿的一頓忙碌。

我老媽的廚藝什麼時候學的,我並不清楚。問外婆,說是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再細問,老人直搖頭,那麼久的事她記不清了。

好在,不知道這件事,並不能改變我老媽在後來生活中學會做冰糖蛋的事實。畢竟,一個能把白斬雞等檯面菜拾掇得鮮香齊整的女子,閉著眼,也能把冰糖蛋蒸好吧。

外公家有個小傳統,就是過生日時,會給當天的壽星煮冰糖蛋。蛋是用自家黃雞下的,用最近最新鮮的。冰糖早幾天,先去鎮上買好。

一屋子小孩子,胃口又大,煮少了,怕不夠,常常一煮就是一大鍋,也不拘大小,大家都沾沾壽星公的光,喜氣滿滿,每人兩碗,每碗兩個蛋,妥妥的。

當然,像是年歲大的長輩過生日,還會專門加菜,鄉人淳樸,雞鴨魚肉,用的也多是自家餵養的。

人這一輩子,很多東西都是一代傳一代的,小小的冰糖蛋也不例外。候著老媽出嫁,冰糖蛋等一些飲食也隨著她一起過門了。

我們兄妹幾個的生日和老爸的生日挨得很近,都集中在3月的頭10天里。這個時候,儘管家裡人丁不如老媽在娘家時那麼興盛,但一到我們的生日,除了加菜,老媽還是特別優哉游哉地做冰糖蛋。海藍色的碎花圍裙繫上,把蛋取來,一個個打破,連黃帶清置入鍋中,這一做也是一鍋,鍋小量不小。

我們幾個像跟屁蟲一樣,你看我,我看你,哪也不去,常常擠在廚房打下手,你爭我搶,不時往灶里添上一把柴。

小孩也沒啥耐心,蛋才下鍋一會,我們就問:「好了嗎好了嗎?」

老媽搖頭笑著,拿手擦擦圍裙:「快了快了啊。」

蛋蒸好了,一人打上一碗,門裡門外,吃得美滋滋。一家5口,4個「三月人」,左鄰右舍都是知道的,一見我們吃冰糖蛋,都笑,一個個問:「你家今天誰生日了?」

過生日的那個嘻嘻哈哈,小小得意了一把,一邊呷糖水一邊說:「是我是我!」

蛋小情深,更何況壽星公有特權,可以多吃一碗,言語間難免有些得意。

4

小學5年級,我老媽快過生日了。我說:「生日了,年年都有冰糖蛋、大魚大肉吃,今年就來個特殊點的,我來給你寫篇作文作為禮物吧。」

老媽聽了很開心,說:「好,你寫作文挺不錯的,我看過。」

其實小學生寫的都是應試化的作文,她這麼誇讚,只是出於一個母親的期盼和鼓勵。

但後面,我貪玩跟著大家一起去小姑家做客,一連幾天不肯回家。老媽生日那天,老爸特地騎摩托,來接我回去,要給她過生日。

老爸說:「家裡買了好多好吃的,你媽過生日,熱鬧熱鬧,晚上大家一起吃冰糖蛋。」

我不肯回去——自己沒有寫作文,說出的話沒做到,不知道怎麼交代。

老爸說不動我,一旁小姑見我們說的有些僵,就托口說,想讓我們兄妹幾個多在她家裡玩幾天,幫忙做點小農活,老爸就一個人騎車回去了。

夜裡我躺在床上,想到:今天老媽生日呢,我們幾個不在家,鍋里該剩了好些冰糖蛋吧。這樣一想,心裡有些酸酸的,覺得對不住老媽。

幾天後,我回家了,老媽也沒說我什麼,並沒有半點不開心的樣子,還問我:「在小姑家有沒有主動幫人家做點農活,可不要太懶,老是玩。」

再往後,時間嗖嗖嗖,如白駒,如蒼狗,我上初一了。因為心裡有愧,當時蠻想著給老媽補回一篇作文,算是正式道歉。但一直沒下筆,總覺得可以晚點再寫,積累多點再寫。

殊不知,時間是不等人的。


千禧年的第一年,老媽走了。

那天早上,我們兄妹幾個起晚了,老媽有些不高興,數落我們太懶,說:「真不知道你們以後怎麼辦,老那麼依賴大人。」

出門搭車前,她跟我打招呼,我在洗臉,含含糊糊應了一聲,她偏過身,開門時留給我一個笑臉。

到了晚上,到了以往她該回家的時候,她沒回來,也沒有轉告晚歸的電話。

很晚了,老爸也沒回來,然後有親戚過來幫我們做飯。爺爺看著我們兄妹三個簡單吃過飯,嘆氣,嘆氣,再三嘆氣,我們幾個你看我、我看你,各說各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很晚很晚了,有幾個婆婆過來,她們啞了嗓子在談論,聲音又細又碎:「誰能想得到,出車禍了,太可惜了,大家怎麼辦……」

可惜了什麼,大家又能怎麼辦?我心裡忐忑,已有些不安。

夜很深,我們才知道是老媽出事了。我忘記是誰跟我說的。

所以,如果遺忘和否認能改變事實,我寧願做個獃子傻子,永遠都不知道這個事情。我生平第一次在臨睡前鄭重許願,希望一切都沒發生過,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諷刺的是,那天我久久睡不著,更沒做半個夢。

起來時,一大清早的,我聽見屋外屋裡哭聲一片,很快地,我不得不面對老媽辭世的事實。

我跟著大人們趕去醫院。像電視里演的一樣,老媽身上蓋著一層白布,靜靜地躺在推車上。

我怔怔地看著,耳間嗡嗡響,心裡暗成一片。然後突然憤怒了,撲過去,喊:「媽,你起來啊,你起來,你怎麼可以把我們丟下呢,怎麼可以?」

可是那個人再也不會回應我了。

她靜靜地躺著,真的走了。

5

老媽走後的那個中秋,我們家做了好多好吃的。從中午開始,老爸和爺爺就在廚房忙來忙去的。

可真到了飯點,大家都是胃口寡淡,爺爺拿手的白斬雞、紅燒肉,就擺在那。大人們開了個瓶酒,倒了幾杯,擱桌上,沒動。

到了夜裡,天上月兒圓圓的,有的人家在放煙火,乒乒又乓乓,有的人家點起柚子燈,火光長火光短,真心不差。

但我們兄妹幾個都沒心情去看。

一個沒有母親的家是不完整的,不管它的餐桌如何豐盛,外面的煙火如何璀璨。


半年後,3月來了。冰糖蛋來了,爺爺蒸的。鮮甜又滑溜,味道很像,可是吃著難受啊,我們一個個臉上都沒笑容。

3月多雨,雨絲細細如愁,內心裡,我們都在發狂地想著老媽:她在哪裡,她過得還好嗎?

這之後又過了小半年,阿姨來我們家了。在她來我們家之前,我也聽我爺爺和外公他們提過,說是我們兄妹幾個太小了,只老爸一個人太過辛苦,照顧不來,希望我們幾個能體諒大人的苦處,好好跟新媽媽相處。

再往後,我夢見了老媽。夢裡,我在房間看書,忽然聽見一陣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然後光影一動,門開了,一襲黑衣的老媽站在我們面前,身側停著一個行李箱,好像從遠方旅行才回來。

好奇怪的,印象中從未見過她穿一整套的黑色衣服。

當時也顧不來那麼多,我們兄妹3個真的開心啊,蹭蹭蹭,光著一雙雙腳丫飛跑過去,團團抱住她,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說:「媽啊媽,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

她笑著看我們:「我也沒去哪啊,這一次回來,我就不走了。」

這個夢,我只告訴過奶奶,我也知道它只是一種心理投射,但我真不敢跟我阿姨說,怕人家介意。

說到這裡,我也想說說我阿姨。她來我們家多年了,一開始大家相處得很客氣也很拘束。到了第二年,她給我們家生了一個小妹,小妹給大家帶來很多的歡聲笑語,某種程度來說,她是引著我們一大家人真正走出傷感的小天使。

我阿姨是學醫出身的,性子比較耿直,一開始跟我老爸有些處不來,中間鬧過幾次彆扭,沒打過架,我們兄妹幾個也都捨不得她,或是自己來勸,或是跑去喊爺爺奶奶來勸。

後面她和老爸的性格彼此磨合了,相處就穩定了,家裡也重新有了熱鬧平和。

細細想,阿姨她對我們也是真心實意的好,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為了我們這個家。這一點,無論是我們自己,還是鄉鄰,都是很認可的。

6

2009年開年,我跟家裡去外公家拜年,然後跟著表弟他們幾個去旁邊的燒烤鋪買羊肉串吃。

攤主是30多歲的女子,高高瘦瘦的,之前並沒見過,卻給了我極大的熟悉和親切感。

我想不清楚其中的緣由,只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再看一眼,驀地心頭大震——面前這個女人的長相和神態,竟酷似我老媽。

冰糖蛋,白切雞,紅燒鯉魚,老媽都是會做的。燒烤嘛,真沒見她接手過,不過,她那麼聰明,人又勤快,如果想學,做出來的燒烤肯定很有味道……我怔怔地想著望著,貌似人非,鼻子酸酸的,想哭不敢哭,忍著,心裡一陣陣難受。隔了一會,燒烤都好了,表弟遞過幾串羊肉,我借口喉嚨上了火,沒吃。

打包羊肉串,回到外公家,我想起老媽當年的手藝,要了一串,那羊肉串烤得鮮嫩,可我卻用了一身的氣力來吃,很突然地,一口好牙就不聽使喚了,它們格格發顫,無盡傷感。

夜裡,大過年的,我一個人早早躲進被窩裡,哭了。

我曾經很篤信思想的力量,總以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後來才發現滿不是那麼一回事,在我老媽起初離開的那幾年,我每一天都特別想念她,夢見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我也曾很相信記憶的力量,總以為把親慈往事和音容笑貌回憶個三千遍三萬遍,自己就能永遠記住,後來才發現也滿不是那麼一回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老媽在我夢裡出現,已經不再說話了。

現實生活中,我熟悉她的許多故事和神情,卻越來越難回憶起她說話的聲音,唯一能慶幸的就是,最近幾年,她還是會出現在我夢裡。奇怪得很。有時在夢裡,我也知道她已經去世了。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人永遠也無法想像這種終天之恨、陰陽永隔的無力感。有多少回是在聲音丟失後的夢裡,熟悉的地方,故人一場,母子相望不相語。

我知道的,老媽不是不喜歡說話,只是她的聲音在我的記憶中越來越模糊了,模糊到我夢見她時,努力再努力,也依舊無法從潛意識中調用和虛化出她的聲音。

夢裡有一回,我回到老家的廚房。灶里有火,鍋里有蛋香,老媽綁著圍裙,像是在忙著什麼。我上前輕輕抱住她:「老媽,終於又見到你了。」

她笑著搖搖頭,像哭了。

然後我醒來,眼裡潮潮的,像是有霧——她若還活著,今年就52歲了。

夢裡也好,夢外也好,我一直很想我家老媽和她的冰糖蛋。現在,每逢生日時,我還是一如既往地蒸冰糖蛋。我細細地嘗著它的味道,就把心情放平和了。

甜的鮮的,苦的澀的,都是生活。

編輯:許智博

題圖:《步履不停》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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