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一生只畫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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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莫奈,我們在上期曾將他奉為「畫界勞模」,因為他執著於幾個相同的系列,日復一日地堅持畫出不同光影下的不同形態,回顧請看莫奈:"勞模"畫家。今天要介紹他的另一個身份——「炫妻狂魔」。莫奈非常熱愛描繪他的髮妻卡米爾(Camille Doncieux),以她為模特創作了多幅經典作品。更重要的是,他的筆下幾乎鮮有其他的女人。
甜蜜相戀
卡米爾比莫奈小7歲,在她18歲的時候因為畫模的職業與莫奈相遇相愛。
正中坐在草地上身著白色裙裝的就是卡米爾,莫奈的繆斯女神。我們之前曾介紹過馬奈的同名作品《草地上的午餐》,莫奈的這一幅想必是致敬或打擂之作。
秋日的午後,樹林里陽光溫柔,好友們歡聚一堂,邊吃邊聊,多麼愜意!但這畫的背後故事完全是另外一種狀態。上圖只是原作的一部分。原作草稿如下:
莫奈一心想送這件大作去參加當年的巴黎沙龍。結果很不幸,由於交不起房租,就在沙龍開幕之前不得不把它送給了房東作為抵押。等他攢夠了錢去贖回畫作時,已經差不多20年過去了(1884年),因為保管不當,畫已經略微褪色,於是莫奈只好把它分割成幾件單獨的篇幅分別留存。
生活的拮据貫穿了莫奈的前半生,但似乎從他的畫里我們只看到風和日麗、良辰美景和才子佳人這些世界上最美好的意象。
取代《草地上的午餐》,最後去沙龍參展的是這幅《穿著綠裙的女子》。真人比例的尺寸只為展示卡米爾欲說還休的背影,在這一層面上,作品是有爭議的。通常大幅的畫布理應承載的是神明、英雄或者最起碼是貴族,而莫奈傾力描繪的卻是衣著普通、長相一般的平常女子。當然,因為有愛,這低眉垂目的卡米爾還是受到了大範圍的好評。最終以800法郎的高價被人買走,對莫奈而言,應該算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穿著綠裙的女子之所以被沙龍接受,很重要的原因是,它其實更多運用了寫實主義手法。當莫奈嘗試用印象主義創作時,馬上遭到了主流評論的批評。
雖然從現在的審美眼光來看,這幅作品裡的自然光影、白綠輝映、新穎構圖使它遠比綠裙女子來得靈動有趣,但當時卻因它的非主流和過於散漫慘遭沙龍淘汰。最後,莫奈的朋友為了接濟他,低價買下了這幅畫。要知道現在這畫可是值好幾億美金吶。
苦中作樂
莫奈和卡米爾的愛情逐日升溫,如膠似漆,還有了結晶。但在那個時代,畫家和模特逢場作戲的很多,真正要談婚論嫁的就變成了所謂的「不倫畸戀」。模特畢竟不是體面的身份,當莫奈的父親和姑姑知道他們的戀情後,馬上命令莫奈斬斷情絲。身負著經濟制裁的壓力,莫奈不得不在卡米爾懷孕時離開她,自己待在姑姑家中,以確保家族每月提供的生活費。
1867年8月,卡米爾在孤獨貧困中誕下她與莫奈的第一個兒子。熱戀的人兒面臨這樣的苦楚想必滿心悲涼,而兩人並未放棄彼此。莫奈於1867年聖誕與卡米爾重聚,次年春天為了避債搬遷到鄉下。經濟狀況並未好轉,三個人住在小旅館裡,莫奈為了找錢四處奔波, 但為卡米爾畫肖像這件事一直沒有中斷。
典型的印象主義風格作品。粗獷隨性的筆觸勾勒出塞納河畔的午後和漂亮的水波光影。卡米爾正坐在這樣的風景里凝視著前方。看到這幅作品,誰會想到幾天之後莫奈和愛人以及小莫奈會因為付不出房費而被旅館掃地出門。我想莫奈和卡米爾是知道的,但即使生活如此艱難憂愁,他們依然懷有划船遊河的詩意。真是天造地設的樂天派CP。
婚後顛簸
1870年,莫奈和卡米爾終於結婚了。莫奈的父親和姑姑沒有到席,卡米爾一生未得到莫奈家族的認可。當然,這也沒有影響到新婚夫婦的心情。他們帶著簡(Jean Monet,大兒子)來到 Trouville-sur-Mer度蜜月。
莫奈創作了至少5幅卡米爾在海灘的主題作品。印象派的畫給以人明顯的隨意之感,就好像我們拿出智能手機抓拍的一瞬間。對人物、景觀的細節毫不在意,只是用寥寥幾筆來勾勒出環境的大概和人物的輪廓,畫家意在表達當下的心情。當你關注個人情感時,對周邊的事物自然只是模糊的「印象」罷了。
蜜月結束後,莫奈再一次離開妻兒。一來是躲避債主二來是逃脫服兵役,他先到他父親那兒拿了一些資助,然後轉道英國。後來,卡米爾和簡也輾轉來到倫敦與莫奈重聚。在顛沛流離中,卡米爾的肖像依然繼續。
雖然這幅作品不如莫奈的其他卡米爾有名,但卻是讓我最為驚艷的一幅。正式成為莫奈夫人的卡米爾在這裡竟然比之前的任何畫作中都更具少女模樣。經歷過重重苦難,在莫奈眼中的卡米爾依然年輕可人、沉靜優雅。在技法上,似乎是一種回歸或者是一種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細膩。比如對容貌的勾畫上更體現出寫實主義手法,對景物色彩的分配也頗有心機,地毯的紅黑呼應卡米爾的著裝,沙發的花紋呼應壁爐上的瓷器,整體的色調格外和諧。看得出莫奈嚴謹的繪畫邏輯。
歲月靜好
1871年冬天,莫奈一家人回到法國,結束動蕩的生活,在Argenteuil長期定居下來。這一段時間是莫奈的創作高峰期,他最著名的卡米爾肖像都誕生於在這個階段。
所謂大好春光,不過如此。身著白裙的卡米爾沉浸於綠色的海洋里低頭閱讀。「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恰似水蓮花般不勝涼風的嬌羞」。縷縷陽光從樹葉中漏下來,灑在草地和裙邊形成點點金光。唯美至極。
同年出品的又一幅浪漫之作。院子里滿簇滿簇的丁香花迎著陽光綻放,美麗的愛人躺在樹下休憩。莫奈太擅長將自然的色彩和光影糅合在一起,渲染出成片的繽紛和斑斕。
這段黃金歲月里,小莫奈也快樂地成長。經常可以看到卡米爾和簡一起出現在畫面里。
這是莫奈作品裡複製率很高的一件。火紅艷麗的罌粟花海令我想起加州的羚羊谷。不管是大景觀還是小景物,莫奈的技法爐火純青。通過色塊的融合、畫筆的點綴,藍天白雲、遠樹花田,層次分明躍然紙上。卡米爾和簡正漫步花叢向我們走來。
卡米爾和小莫奈在花園裡嬉戲。卡米爾似乎正採下一朵紅花戴在髮髻而簡無憂無慮地躺在草地上。畫面一如既往的五彩,令人心情明朗。
這幅畫的色調簡潔,與上幾幅作品不同,但顏色的呼應巧妙到位。綠草呼應陽傘,人物的衣著幾乎與背後的藍天融為一體。莫奈的印象主義手法天生適合反映風的形態。這幅畫的視角也很獨特,畫家站立在仰視的位置建構全圖。
除了與自然風光相得益彰的作品。還有幾幅重要的肖像。
以前介紹過印象主義時期歐洲藝術深受日本浮世繪風格的影響(什麼是日本浮世繪?回顧請看浮世繪:日本繪畫之靈魂)。莫奈也不例外。卡米爾的和服肖像很有代表性且非常著名。也從側面說明,卡米爾和莫奈的生活頗有情趣。
伊人早逝
莫奈為數不多的憂鬱之作。某一個冬日,畫家從窗口望去,恰好看到卡米爾圍著紅色披肩走在雪地里。一切都是灰沉沉的,唯有中間的一抹亮色。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幅畫似乎是悲劇的預言,基調特別悲涼。莫奈自己保存了它很多年,後來一直作為對卡米爾的憑弔。
1876年,卡米爾患上肺結核,健康逐漸惡化。1877年,莫奈的資助人Ernest Hoschedé破產,他們夫婦帶著六個孩子寄居到莫奈家中。據傳早在那時莫奈已經出軌女方Alice Hoschedé,我是不能相信的。因為當卡米爾為莫奈誕下第二個兒子後長病不起,莫奈常在巴黎,在卡米爾身邊照料的是Alice。1878年,卡米爾死於宮頸癌。莫奈在卡米爾去世時完成了最後一幅屬於她的肖像。
莫奈看著病床上死去的妻子,提筆將她畫了下來,期間少不了對構圖、技法、透視、明暗、色彩等種種的分析和設定,有人說,他的這種極端理性和冷靜非常人所理解。在我看來,或許,莫奈只是想竭盡全力留住妻子最後的面容。
莫奈與第二任妻子的相處遠遠長於與卡米爾的相處,但在莫奈的作品裡,Alice很少出現。莫奈的題材在卡米爾去世後完全轉向單純的風景,經典的肖像時代一去不返。
結語
在最美好的年華相遇,我是你唯一的模特,你樂此不疲地畫我。歲月坎坷、命運跌宕,我們依然想盡辦法團聚重逢。很多時候不知道明天的牛奶麵包在哪裡,卻還是可以攜手漫步在塞納河畔享受片刻的「詩與遠方」。我們共同創作的畫面總是那麼明亮愉悅,像一場場成真的美夢。
一生摯愛,無可取代。柔情畫意,定格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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