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里的詩詞世界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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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錦瑟
看到《金瓶梅》三個字,很多人第一反應是會心一笑,腦海中浮現出那些年我們在各種港片日片看到的車牌號。這部偉大作品中的大量不可描述片段光芒過於強盛,以至於掩蓋了作品本身的真正面目。但誰曾想到過,在《紅樓夢》面世之前,中國的四大名著是《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與《金瓶梅》。
說《金瓶梅》是《紅樓夢》的市井版其實一點都不為過。如果說《紅樓夢》用浪漫主義的筆觸為我們描述了一個雲端的貴族家族由盛而衰,《金瓶梅》則用現實的筆觸講述了一個市井中大戶人家的興旺與敗落。同樣是從雕梁畫柱到陋室空堂,同樣嘆息著命運的無常。
不同的是,《金瓶梅》所描繪的世界離我們如此接近,即使隔了數百年的時光,我們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能在書中人物身上找到自己影子。《金》書中無完人,每個人都有著不美好乃至可以說是醜惡的一面,慾望主宰著他們的一言一行,從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眾生相。世界如此,但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所以古人說:「讀《金瓶梅》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獸耳。」
如果你把《金瓶梅》全書認真從頭讀到尾而沒有被那些不可描述片段帶偏你的思緒的話,也許你也會同意這一句話。《金》書中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作者對這大千世界眾生相的一種悲憫情懷。書中沒有一個聖人,甚至可以說有不少惡人,但卻從未覺得哪個角色是作者憎惡之人。他只是如實地用妙筆生花記錄著一切,是非功過留與他人評說,他不褒不貶,只是借用了書中引用的詩詞嘆息著這些人命運的造化。
《金》全書引用詩詞數百首,部分為作者所作,但大多數為引用古人詩詞。引用範圍甚廣,從白居易、李清照等名家到只有一兩首詩詞傳世的冷門詩人,從建安年間的古體詩到宋詞元曲皆有涉獵。而全書中引用的第一首詩,來自於唐朝一名並不太出名的女詩人程長文:
豪華去後行人絕,簫箏不響歌喉咽。
雄劍無威光彩沉,寶琴零落金星滅。
玉階寂寞墜秋露,月照當時歌舞處。
當時歌舞人不回,化為今日西陵灰。
程長文因丈夫離家求取功名,有歹徒強暴不成而遭誣陷下獄。她在獄中日夜寫詩鳴冤,終被昭雪出獄。她並非著名詩人,流傳至今的詩也不過三首而已。如果不是《金瓶梅》,她甚至也許不會進入我們的視線。
而作者將這首嘆息著繁華過後的凋零的詩詞引用在全文之首,或許是有深意的。一方面這首詩也正是日後西門家族由盛而衰的寫照,另一方面程長文命運的坎坷,也正是那個時代女性命運的寫照。
拿程長文類比《金》書中的女性角色乍看或許並不合適,《金》書中沒有程長文這樣的貞潔烈父,只有一個又一個慾望的奴隸。其中潘金蓮更是集女性之惡之大成者:她荒淫,和西門慶之間那點破事自然是千百年來大家熟悉不過的段子,但在西門慶之外她也沒閑著,她先勾搭僕人後勾搭西門慶女婿陳敬濟;她善妒,為了爭寵鬧得西門府雞犬不寧;她心狠,夥同西門慶害死武大郎,為了爭寵又害死李瓶兒母子。古人所說的「七出」之罪,她幾乎條條犯個遍。
可就是這樣一個從今人的道德觀來看都很有問題的人,因為勾搭僕人被西門慶揍個半死之後,作者並沒有拍手稱快,而是通過這樣一句詩表達了他的觀點: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這句詩出自白居易《太行路》,表面上看似感嘆女人不易,但借女人命運的坎坷感嘆君臣關係的反覆,才是白居易的真正目的,因為這句詩的下文是這樣的:
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行路難,
難於山,
險於水。
不獨人間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君不見左納言,右納史。
朝承恩,暮賜死。
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間。
千百年來,多少文學作品中感嘆女人不易,其實都是借女人的口吻訴說著對君恩的感慨。唯獨這一次,蘭陵笑笑生是用了原句不折不扣的原有意思,來悲憫著書中女人們的命運。
這句詩在書中出現不止一次,在書中的女人偷情被打被賣、傷害他人或被他人傷害、自作自受或飛來橫禍之後,作者都在感嘆著「百年苦樂由他人」。潘金蓮們與程長文也許性格並不相似,但在那個女人無法把握自己命運的年代,她們都只是命運的奴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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