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夏天
09-08
合上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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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有女朋友來阿爾勒看我。有一天早上起來,天上萬里烏雲。於是弄個便當,跳上公車,一歐元丟進售票機里叮一聲。
這是只屬於無拘無束的年紀的突發海灘之旅。
公車漸漸將阿爾勒古樸的紅瓦丟在後視鏡里,直到整座城都縮成模糊的一小團,一轉彎便不見了。茫茫田野中,低矮的葡萄架醞釀著秋日的瓊漿,成畝成畝的向日葵在曬得褪色的天光下沉甸甸地垂著頭。女朋友頭倚在車窗上向外望著,不知她是否也和我一樣想到文藝電影里花田中的青春情愫。
再往遠方駛去,便有了白色的馬,那種童話里才會有的,純白色的馬。我的男孩驕傲地宣稱這是羅納河淌入地中海的三角洲特有的。大片大片的鹽田夾著細細長長的單行道,淺淺的鹽水中映出天空,映出單腿瞌睡的火烈鳥。有一瞬間我甚至錯覺公車就會一直這樣開下去,在這荒無人煙的液體田野中間不疾不徐地行進。不知為什麼我想到兒時和父親在夜色中塞在四環路晚高峰。外面多半是在下著雨,抑或是冬日,華燈初上。車裡的暖氣烘得人發困,窗上蒙著薄薄的霧。我還記得那是一種並不特別迫切盼望歸家的情緒,只是很珍惜那或長或短的,不言不語的安心一刻。而此時,在世界的另一端,我沉醉在這無盡的鹽田中。我沉醉在路上。
最終,鹽田還是讓位於大海。我面對著地中海,怎麼也眺望不到對岸的非洲。
我的童年一去不復。
復古的太陽傘三三兩兩插在沙灘上,鮮艷稀疏好像雞尾酒上面的迷你紙傘。女性們大多赤裸著胸膛,少女桃子般的是如此,老婦秋柿子般也是如此。我也如此。鹹味的風拂過胸膛,是絲絨的摩挲。放肆地大喊著冷冷冷,跳進海中,我們沐浴著自由。然而回到家中只剩紅腫的肩膀,咸餿的毛巾,和滿包的沙子。我們淋過浴,聚在天台上翹著腳喝冰啤酒。終究還是下車了。終究還是到家了。
次日我送走了女朋友,就此合上了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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