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裂與蠶食

我的頭很痛，就像要崩裂開來。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頭痛欲裂」是什麼意思。直到下意識灌下一口啤酒，蓋子簡單的蓋在上面，嘴唇接觸到的不是冰涼的液體，是生硬的瓶蓋。那些液體順著瓶口與瓶蓋之間的縫隙滴在赤膊的皮膚上，一陣激涼清醒過來。接觸到液體的皮膚幾秒後變得黏糊糊的，又在幾秒後寄著縈繞的煙霧，意識隨著它飄呀飄，再次飄向渾濁的腦髓。

每灌下一口啤酒，就會清醒幾秒。在清醒的幾秒過後，頭又會痛幾秒，接著是麻木，麻木之後是隱隱作痛。

在間歇性短暫的幾秒鐘，文字跟著清醒-麻木-疼痛-清醒-麻木-疼痛-清醒的節奏里，慢慢在每一次到達清醒狀態時，它迸發在白得刺眼的文檔上，一個字一個字在純白的世界裡劃著不規則的形狀，佔據成複雜又簡單的想法。

頭痛的原因由於思考太多，人性這種東西，不可深究。不管是他人的，還是自己的。深究他人的人性會讓你反胃，深究自己的人性往往更讓你反胃，反胃是不好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深究。於是我在頭痛中度過漫漫長夜，那是白色的夜，也是喧囂的夜。在白夜裡，我頭痛欲裂，恨不得捂住頭，死死摁住太陽穴，可是不行。因為，那是白夜。

吵鬧，笑是吵鬧的，哭是吵鬧的。灰塵是吵鬧的，陽光是吵鬧的。在吵鬧中把耳機調到最大分貝，還是止不住吵鬧，於是我愈發頭疼起來。這是個喧囂的世界，我從未覺得安靜過，它的繁榮，它的昌盛，帶給人們卻只是更多的疲憊，更多的抱怨。於是我捂住雙耳，不去聽它的疲憊，不去聽它的昌盛，也不去聽它的抱怨，於是我以為我的世界安靜了。對了，那只是我以為。

當然，不是我以為的我以為就是我以為。如果我是一條蛇該多好，什麼也聽不見就不會覺得吵鬧了。這個時候想到一段歌詞，他說這世界是不是我們的，我應該穿什麼吃什麼，如果沒有人看著我，那該多快樂。好吧，我不是蛇，所以也不想去想該多好，去解讀歌詞想表達什麼，我只想解決此時當刻的問題。

最近總是在想一個問題，或者很多個問題，這些問題令人頭痛，於是我又去想，哲學家是不是瘋子。

關於分裂與蠶食，是的，與其說分裂，不如說撕裂。我正在被撕裂，狠狠的撕裂，在先知先覺中撕裂，在道理我都懂中撕裂。雖然已經避開了大部分無意義的撕裂，可還是在被撕裂。人類某方面來說很公平，某方面來說又很不公平。公平的是，時間都是一樣的。不公平的是，在相同的時間裡，經歷的事情卻是不盡相同的。在不盡相同中的相同時間裡，塑造出不同的人，也就是所謂的人格、個性、經歷、三觀、成就、未來。

在馬太效應里，人會因為每個起始點不同，選擇的分岔路口不同，最終的結局也不同嗎？答案是一定的，肯定的，絕對的，是的。在蝴蝶效應中，人會因為一個微小的抉擇從而影響到重大的相異嗎？當然也是會的。那麼說回時間，既然起始點不同，那麼理論上來說我們遇到的分岔點自然不同。起始點必然有好有壞，分岔點不好判斷，就歸結於運氣也罷。那麼，時間呢？在完全不考慮綜上所述的起始點、分岔。就單純的時間利用上，24h,1440m，86400s。

每個人一天有86400s，誰也不會真的閉上雙眼默想，1s、2s、3s這樣算到86400s。儘管已經避開了快手、抖音、陌陌這些常規無趣APP，避開了多人在線聯網遊戲，避開了什麼新電影上映，什麼明星緋聞，什麼微博，什麼人際關係，什麼把妹撩漢，什麼玄幻小說，什麼慢慢理解的，消磨時間又意義匱乏，讓人不知不覺中被蠶食的事物，我還是躲不過蠶食。

在不同的思考，不同的問題里，我的生活依然在不斷的被撕裂，被蠶食。時間愈久，成長愈少，清晰的意識到正在浪費最寶貴的生命，最重要的每分每秒，可惜，你無可奈何。

是在沉淪在死去還是在沉淪在死去，是在意志消沉中變成一個庸碌無趣的人還是在意志消沉中變成一個庸碌無趣的人，我不知道，也毫無辦法。

在每一次積攢的負罪感里，它發酵成自責，在自責中醞釀著憤怒，在憤怒中爆發，沉默的變成一個個毫無價值甚至過不了審的文字。但，我想，這或許是有意義的，儘管在迷醉中，在不清醒里，某個時間段，我與自己在對話，在文字中對話，這稱不上浪費時間。

因為頭痛而分裂，整體分裂成許多個個體，不同的個體思考著不同的問題。隨著時間的蠶食，我好無力。好無力。好無力。

最近在想一個問題，到底我是為了活著而工作，還是為了工作而活著。在一個個機械的生活里，幾點起床，掙扎到幾點起床。幾點出門才不會遲到，上班後做著自己深知無意義的工作，不愛的工作，感受不到成就感的工作，因為沒有許多需要的感覺不願動腦不願為此奮鬥的工作，因為穩定又低廉的薪資，因為不用再去過多費力操心的人際關係，因為習慣，因為麻木不仁，因為不敢踏出舒適區，你在這裡浪費著自己的生命，成為一頭任勞任怨徹頭徹尾的社畜，這就是想要的嗎？

從早上渾渾噩噩踏進電梯到晚上稀里糊塗走出大樓，你一點也沒有進步，更妄談成長，你的大腦更是聰明的發現了其實你在整個體系中根本無足輕重，這是你想要的嘛？

也許你還隱約的意識到了，你在做著一份前途渺茫的工作，你在這個職位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承攬一些其他人懶得做或者不相干的活。你今天又在這裡浪費一天珍貴的年華，而且這是你最好的年齡的一天。更為沮喪的是，儘管你意識到了這些，明天和明天的明天你依然還會坐在這裡。你覺得累是因為你不開心，不開心是因為你騙不了自己的心。

這是你，也是我。我無數次思考著雜亂無章的問題，它們一次次折磨著我，那些猛烈的情緒在睡不著的時候折磨著我，拷問著我。在煙霧裡依靠著尼古丁的獎賞機制，就著酒精的麻醉才能夠睡去，我是怎麼了，我正在變老，Im too old，在自暴自棄中傷害著身體，在無數個拷問里分裂，在無數個毫無意義的「娛樂項目」中被蠶食，然後變成一個自己不想成為，意識到即將成為，於是成為的厭惡成為之人。

我自責，我憤怒，我逃避，我離職。生活的壓力，習慣的渾水摸魚一無所長讓我不得不找下一份工作。一份底層工作，被奴役的工作，沒有生產資料，沒有管理經驗。

新的人際關係，新的交通路線，新的同事，新的上司，新的老同事不願乾的活，新的人事專員，新的辦公桌，哦，這次錯了，是可能布滿油膩與灰塵，一個和你一樣的人剛離職的辦公桌，這就是你我的生活，你我的生命，你我的軌跡。

在與審視你的HR溝通時，要儘力佯裝成一頭樂於被奴役，習慣被奴役，穩定被奴役的社畜。而你可憐的表現，只是想表現自己，噢，我是一頭乖巧的社畜，我善於完成公司交代的任何事情，我懂團隊合作，我懂服從上司，我懂對老闆畢恭畢敬，我懂社會公民應盡的職責，不傷害同事，不情緒激動，不強烈過激表達情緒。當然我也懂作為一個從大學畢業的學生應有的素質，不說髒話，勤奮學習，大餅總有一天會有的。為公司賺到錢才是首要目標，被壓榨的越多，我才越值錢。加班是肯定的，不求回報是好的員工素養，不頂撞公司規矩，不質疑公司管理是我應該的，因為，我是社畜。

在無數個拷問里，在無數個令人反胃的體制下，你的離職只是逃避，逃避後又不得不心甘情願踏入另一個深坑，在深坑，在自怨自艾，在香煙酒精甚至其他違禁物品里，你老了，也許會是一個普世大眾追求的幸福。穩定的社畜生活，有妻有女，沒有大錢也不至於餓死，偶爾每年還可以旅遊幾次，咬咬牙出國旅遊一下，當然是性價比高的出國旅遊，消費不高，靠近大陸。

寫到這裡，這是你，也是我。或者說，這是我們。被蠶食的時間，被蠶食的生命。無數個思考力，無數次麻木中，油膩的燒烤攤，不衛生的大排檔，你想成為這些文字里的你我嗎？改變問題的唯一途徑是知行合一，說的更直白一些，是想通一些事情。今日想通一些事情，明日想通一些事情，想的多了，通的多了，也許會對你的人生有幫助，只是也許。

畢竟，想的太多，就會像我一般頭痛欲裂，打下一些雜亂無章又毫無意義的文字，接著繼續過著循環的機械的一天，在某個自責感崩潰到底線之時，再接上一篇，大概就是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