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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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照顧狗的是一個女演員。

女演員平日里很忙，除了表演以外，每天給大家端飯送水，還要抽出間隙在狗盆里撒一把糧，直到劇組取景的閑時，女演員才能跟狗膩在一起，她教狗如何發出狼嚎，給它看平板電腦上各種狗的狼嚎視頻。

終於有一天，狗挺著腦袋，在一串咕嚕嚕的雜聲後，發出一聲類似的長嗥。

「你是個演員啦！」女演員揉揉狗的腦袋，哈哈大笑。同組的鸚鵡告訴狗女演員像它的媽媽，可狗不太明白這個詞的含義，當它叼著奶頭的時候還睜不開眼睛，待看到這個世界時已經隔了鐵籠。

在嘗試過飾演一頭獨狼並順利發出嗥叫聲之後，隨組編劇翻了個白眼，伏案提筆給狗加戲。

狗知道有很多人喜歡女演員，也有很多人不喜歡女演員，喜歡她的人都聚集在人牆外面遙遙地招手，而不喜歡她的人在她因緊張而背錯台詞後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嗤笑。

女演員慢慢地就沉默了下來，每天對著狗念念叨叨，她知道狗聽不懂，說完後自己又哭。

「還是你厲害呢，一學就會」女演員抱著狗的腦門咬了一口：「嫉妒！」

劇集上映後狗獲了獎，典禮現場一片熙熙攘攘，狗被嚇得不願意上台，沒奈何被導演和一名強壯的保安拖了上去，它只能用爪子在紅毯上犁出兩道深深的痕迹，作為抗爭過的證明。

宣布「最佳配角」的那一刻觀眾席傳來了掌聲和竊笑。狗茫然的看著人們，又看了看坐在台下的女演員，她微笑著鼓掌，眼神飄忽不定。

「讓我們欣賞下獲獎者的表演！」主持人沖導演擠了擠小眼睛，導演擺出笑容，伸手拍了拍狗的後頸。

狗仰起脖子發出嚎叫聲，惹得人們爆發出鬨笑，狗並不知道此刻有無數人的手指在鍵盤上穿花納錦，文字從大大小小的屏幕上鋪過，人們用它獲得的獎盃來嘲笑女演員：演的不如一隻狗。

散場後女演員很用力地抱了抱狗，在它左肩上留下一些水跡，狗想去舔一舔但夠不到，很是煩擾。

女演員走了，導演有時候會給狗看女演員的照片，她畫了更可愛的妝，和不同的人合影，有時候她在屏幕里是會動的，沖著狗作出各種鬼臉，又或伸手覆蓋住攝像頭，輕輕地摩挲。

再後來，狗在車上坐了一天一夜，下地的時候四腳發軟，它被導演拖著去見了最後一張照片，那是黑白的，沒有了風景和道具，一張微笑的臉撐滿相框。

狗突然沖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它特別想舔一舔照片上的臉，幾個男人硬拉住了。

沒了力氣的狗發出了一聲綿長的哀嚎。

下一部戲劇組來到高原拍攝，有一天狗正在吆喝聲中追著前方的馬車跑，突然發現一個骨瘦嶙峋的腦袋在遠處的岩石上露出，又迅速地消失了。

狗停止奔跑，獃獃地望著影子消失的方向。

導演大步流星地走來，一腳踢在狗的肚子上，痛得它發出嘶鳴。

「狗日的在搞什麼？」

「它本來就是狗日的啊！」演員們哈哈大笑。

導演也笑了：「重來重來！」

那天的拍攝把所有人都折磨的夠嗆，狗一直左顧右盼，根本不聽指揮。接下來幾天狗就像害了病一般，幾個人一起上都拉不出窩，還有人被咬了胳膊，不得已買了機票回去打疫苗。

「先用電腦合成吧！」導演氣急敗壞：「最後一場冰狼的腿被打斷了，讓它演！打瘸了演！」

狗並沒有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它每天都瑟縮在籠里，聞著那愈發濃重的味道——狼的味道，那天是一隻狼看到了它的表演，它始終徘徊在附近，沒有離去。

最後一場來了，導演讓幾個男人抄棍子把狗趕出了籠子。外面的人如臨大敵般圍作一團，女人們背過身去，不時向這邊偷偷看一眼。

有人拿著棍子慢慢靠近了，狗聞到了那人身上的煙草味，甚至聽得清他咽下口水的聲音。可他只是慢悠悠地遠離著身後的人，伸長了脖子四下張望，鼻頭用力地呼吸，想找出那隻狼的蹤跡。

「打！」導演一聲怒吼。

「嗷嗚——」一聲長鳴突然傳來，嚇得持棍的人渾身一抖，打在了狗的屁股上。

狗強忍著疼痛，趁著人群四下張望的當兒衝出包圍，向那一聲狼嚎疾奔而去。

那隻狼在灌木叢後出現了，它那麼瘦，骨架卻比狗整整大了一輪。

在互相嗅了嗅之後，狼繞著狗走了一圈，突然抬起一隻前爪，一瘸一拐地小跑著。

狗跟著它跑，腦門卻被狼惡狠狠地咬了一小口。

狼又瘸著腿跑起來，狗恍然大悟，以一種滑稽的步態小跑著跟上。

狼滿意地把前爪搭到了狗的腦袋上，輕輕的揉了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