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劍錄】：《九陽真經》與獨孤求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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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所有金庸小說中，對江湖格局影響最大的武功秘籍，可能要算《九陰真經》、《九陽真經》和《葵花寶典》。這其中又以《九陽真經》的來歷最為神秘，幾乎沒有任何線索。

蘑菇叔近日閑的蛋疼，從各種線索中抽絲剝繭，追根溯源，揭示了一段不為人知的武林公案。

一、「天下武學總綱」

公元1357年，明教教主張無忌使用《九陽神功》挫敗六大門派，拯救了整個武林。此時，《九陽真經》已經在猴肚子里泡了一百多年。在此之前，從成書直到被覺遠發現的兩百多年時間裡，它一直靜靜地躺在少林寺的藏經閣中，無人問津。

這樣一本典籍進入江湖，必然會如《九陰真經》一樣，對武林格局產生深遠的影響。《九陰》的來龍去脈，小說借周伯通之口有詳實交代。但《九陽》的來歷金庸卻沒有提。只是借覺遠之口說是達摩所傳，又借張三丰之口認為「文字佳妙」，作者「絕非達摩祖師」，應是「中土漢人」。

金老封筆，真相如何已不得而知。我們只能從關於九陽的隻言片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金庸武俠體系，有兩本典籍的地位是超乎諸籍之上的，那就是《九陰真經》和《九陽真經》。

為什麼這麼說呢？

對金庸體系稍加梳理可發現，武學典籍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綜合性的，一種則是專科性的。

什麼意思？

江湖上流傳的大部分典籍都是專科性的，是某一種武功的法門。比如《七傷拳譜》、《拈花指法》，再牛逼，也不過《降龍十八掌掌法精義》。這種秘笈可稱作「武功」或「武術」。

九陰和九陽則不同。它們闡述的乃是武學思想，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拳理，不拘於某招某式。也只有這兩部真經，稱得上是「武學」。

有人問了，這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大了。

蘑菇叔打個比方。

一般武功秘笈相當於《痔瘡切除術》、《如何治好盲腸炎》。不同武術之間總有差異，有內家，有外家，招式有剛有柔，常常無法兼容。哪怕你痔瘡切除術學到專業十級，還是不會治療盲腸炎。這類武術的最強者莫過於《葵花寶典》。但即使強如葵花，也只相當於《一秒鐘根除意外懷孕》。雖然單一屬性逆天，卻成不了體系。依靠《葵花寶典》可以橫行一時，但開不得宗，立不了派。你看強如林遠圖，他也只能當一個遊俠，做一個鏢師，免不了三世而亡。

而九陰九陽則相當於：《醫學》。這種典籍具有「全技能加成」的屬性，接觸之人無一人不能練，練之者又無一人不得益。

也正是這兩部書，從根本上改變了武林的版圖。

《九陰真經》讓天下第一人王重陽及其師弟周伯通如虎添翼，全真教短期內壓倒少林成為第一門派，執天下牛耳數十年。後來崛起的郭靖、黃蓉、楊過乃至重振峨眉的周芷若等人，都無不接受過九陰的熏陶。

《九陽真經》則直接打破了少林派的一家獨大，催生出與其分庭抗禮的武當峨眉兩派。尤其是武當，其武學流派影響之大，流播之廣，無人能及。時至今日，凡有廣場舞大媽之處，便有太極拳，可謂遺澤無窮。

九陰武學之所以能夠「全技能加成」，根據原著的說法，因為它是「天下武學總綱」。

什麼叫「天下武學總綱」呢？

九陰的創始人黃裳因為編撰《萬壽道藏》的緣故，幾乎遍閱天下武學；又因為仇殺的原因，幾乎破盡天下武學。所以他才能創造出這一部曠世真經，其武學思想當然就可以「放之四海而皆準」。

所以王重陽力壓林朝英（謝絕聯想），黑風雙煞橫行天下，洪七公重振雄風，周伯通更上層樓，連郭靖這樣的腦積水兒童修鍊之後都精進為一代大俠。

同樣，張無忌小時候並未顯露出高人一等的武學天賦。直到練了九陽之後，就像開了掛，學習任何武功都變得輕鬆無比：速成龍爪手，秒懂太極拳，幾小時搞定乾坤大挪移。而僅僅是《九陽真經》的殘本，都能讓張三丰郭襄開宗立派，張三丰更以九陽的拳理創製出「輝映後世」的武當一派武學。

箇中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與《九陰真經》一樣，《九陽真經》闡述的同樣也是武學思想，是拳理，是「天下武學總綱」。

所以金庸將他們分別命名為《九陰》《九陽》，分庭抗禮，並駕齊驅。

然而，如書名所見，《九陽真經》的武學思想，偏偏和《九陰真經》截然相反。

二、《九陽真經》的武學思想

《神鵰》和《倚天》里，關於《九陽》的記載只有隻言片語。還好金老雖然惜墨如金，關鍵之處卻絕不含糊。許多真相就藏在這隻言片語中。

但凡武功，無外乎內功和招法。蘑菇叔的考證，也從這兩個方面開始。

相信大家一定聽過這樣幾句話：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

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他自猛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

這一段點明了九陽真氣修鍊的終極奧義。然而我們仔細琢磨這幾句話，總會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段的意思大約是：我就站這不動讓你打，打得死算我輸。

有些讀者可能感覺到了，作者彷彿並不是在說《九陽神功》，而是在說金庸小說的另一門武功：金剛不壞體神功。

眾所周知，金剛不壞體神功是金庸武俠里僅有的一門純防禦武功，只靠自身內力的反彈打擊對手。

請注意，純防禦是一種武學取向，而不是內力修為。很多人以為只要內功到了一定境界就自帶防禦體系，這是不對的。內力強並不自帶防禦。

我們對比一下覺遠和張三丰被偷襲的表現就知道其中區別了。

覺遠被瀟湘子偷襲，張三丰被假空相偷襲。覺勝在九陽練得全，張勝在百年功力，這兩位的內力處在同一級別，相信不會有異議。而瀟湘子是可以和金輪法王過招的人，比被張三丰一招秒殺的假空相可能還略高——姑且認為相等吧。

兩次偷襲的結果：同樣毫無防備，瀟湘子偷襲覺遠，自身大傷，覺遠毫髮無損；假空相偷襲張三丰，張三丰當場吐血，假空相卻並未被內力震傷，還需要張三丰出手才能擊斃。

顯然，純以內力修為而論，不應該出現這個結果。

原因在哪呢？

那顯然是因為，覺遠就是勝在練是完整的《九陽真經》。所以他完全習得了純防禦武學的精髓。而張三丰只習得部分九陽真經，儘管內力不輸，儘管進攻實力已遠超九陽範疇，但只論防禦，卻遠不及覺遠的渾然。

武學不可能憑空產生，總是在前人的基礎上發展而來。以九陽的完全防禦屬性，加之其出自少林，還有那極有代表性的口訣，我們不得不懷疑，它與金剛不壞體神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而在金庸小說中，會金剛不壞體神功的人出現過兩次：空見大師、掃地僧。

我們且把內力這部分放下，再看招法。

《九陽真經》關於招式的拳理，說起來其實更簡單，就是四個字：後發制人。

在《神鵰俠侶》最後一回「華山之巔」中，覺遠曾這樣教尹克西做人：

「尹居士，這一下你可錯了。要知道前後左右，全無定向，後發制人，先發制於人啊。」

注意，這是江湖上第一次有人明確提出「後發制人」的理論。

楊過聽到這句話是這樣想的：

「這位大師的說話深通拳術妙理，委實是非同小可，這幾句話倒是使我受益不淺。『後發制人，先發制於人』之理，我以往只是模模糊糊的悟到，從沒想得這般清楚。」

而在《倚天屠龍記》的第二回「武當山頂松柏長」中，覺遠臨死前給郭襄和張君寶傳經，郭襄是這樣理解的：

「郭襄心中說道：『不對不對。爹爹和媽媽常說，臨敵之際，須當制人而不可受制於人。這大和尚可說錯了。』只聽覺遠又念道：『彼不動，己不動，彼微動，己已動。勁似寬而非松，將展未展，勁斷意不斷……』郭襄越聽越感迷惘，她自幼學的武功全是講究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處處搶快，著著爭先。覺遠這時所說的拳經功訣，卻說甚麼『由己則滯，從人則活』實與她平素所學大相徑庭。」

請注意作出這兩段評價的人物。

楊過，後五絕之一，正面乾死金輪法王的超級高手。他與郭靖是神鵰時代最有資格爭天下第一的人。楊過完整修習過天下武學總綱的《九陰真經》，身兼九陰真經、古墓派、西毒、丐幫等數家之長。並且是個武學天才，自創了能媲美降龍十八掌的黯然銷魂掌。當時的楊過正值盛年巔峰，可以說，天下沒有比他見識修為更高之人。

郭襄，峨嵋派創始人，家學淵博，父親郭靖和外公黃藥師都名列五絕，母親黃蓉也絕非等閑之輩。郭襄父母也都精通《九陰真經》。郭襄的武術淵源之廣博在與無色禪師拆招的時候盡顯無遺：落英劍法、玉女劍法、一陽指、打狗棒法、鐵掌功、通明拳、泥鰍功……可以說，郭襄的見識遠超出一般江湖人物的認知，連專門研究各派武功的無色都猜不出其師承來歷。

所以，郭楊二人代表了當時武術界最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最先進文化的發展方向和最廣大武林人士的根本利益，可以說是非常厲害了。

但他們卻對「後發制人」的理念一無所知。郭襄從未聽過後發制人的道理，楊過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悟到」。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截止到神鵰，後發制人還是一個全新的理論。

顯然，也只有這樣的招式理論，才適合那種防禦無敵的內功心法；反之，也只有防禦無敵的內功心法，才能駕馭這種後發制人的招式理論。

否則你還沒來得及後發，已經撲街了。

前面說過，武學不是憑空產生的。那麼，在《九陽》之前，真的沒有過後發制人的武功嗎？

答案是否。

有一門武功，一直是後發制人的，只是它並不為江湖人所熟知。

這門武功的名字叫：斗轉星移。

沒錯，就是那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斗轉星移。慕容世家的看家本領。

斗轉星移是後發制人，這很好理解。你不先來干我，我轉什麼呢？打之前加一句「是中國人就轉」？

有了這招斗轉星移，即使不會你的武功，也可以「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就是後發制人。

外人以為慕容氏是通曉天下武學，所以才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慕容氏家族式傳承，不收徒弟，幾代單傳，外人更無法得知真正的奧秘。所以這後發制人的理念，一直不為江湖所知。

我們不能說《九陽真經》里後發制人的拳理一定來自慕容世家，但至少這是很有可能的。

再回頭說內功。

前面說了，《九陽真經》極有可能和金剛不壞體神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會金剛不壞體的只有空見和掃地僧。空見是《倚天》上的人物，不可能創作九陽，那麼可疑的人，只剩下一個掃地僧了。

掃地僧是《天龍八部》上的bug式人物，武功之高放在整個金庸體系都數一數二。說他創立九陽真經，實力肯定是夠的。

但掃地僧既然潛心佛法，又自甘寂寞掃了幾十年地，怎麼可能有閑情雅緻，去把個金剛不壞體加以改變，搞出一個《九陽》呢？

這不科學。

線索似乎已經斷了。

然而金庸畢竟是金庸，草蛇灰線，伏延千里。

有一個事實一直被忽略了。

掃地僧是有徒弟的！

沒錯，掃地僧晚年收過兩個徒弟。很巧，這兩個徒弟中，恰好有一個是我們剛剛提過的老熟人：姑蘇慕容氏。

如前所述，懂得金剛不壞體神功的人是極少的，懂得「後發制人」理念的人也是極少的。

而這兩個極少的人群，竟然還出現了一個交叉點！

世界著名偵探江戶川柯南說過，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因此可以斷定：撰寫《九陽真經》的那個人，就是慕容博！

王重陽在準備銷毀《九陰真經》的時候曾說，前輩一生心血，豈能毀於我手？王重陽乃道家無為之人，能拒林朝英一世，卻不忍毀棄《九陰真經》。

可以想像，慕容博雖然大徹大悟，不再以皇圖霸業為目標，但有件事卻是不得不做的，那就是將慕容氏的家傳絕學和武學思想傳下去。慕容復既然瘋了，那他只能用寫成書籍的方式，流傳後人。

所以，慕容博將胸中所學結合金剛不壞體神功融匯貫通，終於創製出了一代奇書——《九陽真經》。

正因為脫胎於金剛不壞體，所以《九陽神功》才防禦無敵！

正因為繼承了斗轉星移，所以《九陽神功》才講後發制人！

正因為慕容博原本就精研天下武學典籍，所以九陽才能與九陰一樣，起到「天下武學總綱」的作用！

正因為慕容博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文化達人，所以才能寫出讓張三丰稱讚「文字佳妙」的經文！張三丰猜九陽是中土漢人所寫其實不錯，慕容博雖是鮮卑，其實與漢人無異了。

張無忌練習乾坤大挪移這樣級別的神功，竟然幾個時辰而成，那是因為乾坤大挪移與斗轉星移，分明就是同一類武功。

還記得張無忌神功初成還不會什麼招式的時候，是怎樣擊敗空性的嗎？

龍爪手破龍爪手。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那麼，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嗎？

非也。

因為九陽真經，是有缺陷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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