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擊退「社會人」

我家鄉的小城，經濟很好，我一直認為和很早以前就凈化社會環境，形成良好的社會氛圍有直接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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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五億探長雷洛傳》

上學時的「社會人」後來都怎麼樣了？

知友：梅花3

04 年左右我所在的學校發生了一件當時看來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們換了個校長。

新校長姓李，中等個頭，帶著眼鏡，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但卻是從來不笑，平時嚴肅的緊，無論是學生還是教師都很怕他。

校長新來乾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教導，不是政教，而是撤換了學校所有的安保人員，全部換上退伍軍人。

那個時候，遊戲機房，撞球房，音像店還沒淘汰，到處混跡著初中後就不上學的小痞子，小流氓。這些人，叼著煙，紋著身，掛著假的大金鏈子，拉幫結派，敲詐勒索，無惡不作。

再加上當時古惑仔過去沒幾年，這種氣氛很大程度影響著學校中正處於青春期的孩子們。孩子們以認識某某「大哥」為榮，以參加過混混主導的社會事件為傲。

國慶後開學，校長做了一次演講，主題是關於中華文化的傳承，包括「溫良恭儉忠孝禮義」，我尤記得那時天氣還很熱，校長逐個字的進行細講，用彩色普通話足足講了有 2 小時。

最後特彆強調了打架鬥毆，恃強凌弱那是道德水平最低賤的人才會幹的事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人需要更深刻的反省。對於品行不佳的學生，學校今後會著重處理。

僅僅一個星期後，兩名學生因為踢球衝突，其中一名放言要在周五放學時，找人堵在校門口對其進行報復。

周五的時候，果然校門口停了 7,8 輛摩托車，一些個染著黃毛，叼著煙的混混早早的就在校門口撒潑打鬧，那個叫他們來的學生也早早等在校門口，一副狗仗人勢的囂張模樣。

膽小的學生們都繞道早早離開回家了，也有很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聚在那裡等著看戲。

新來一個月的保安 A 注意到了校門外的混亂，走出了保安室，但沒有制止，而是用對講機叫來了另一個保安 B。

另一個保安 B 到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兩根鋼棍，他把其中一根遞給了之前的保安 A 之後，就提著鋼棍去質問那群小混混，並呵斥他們讓他們離開。

這群小混混仗著人多勢眾，又這麼多人看著，不能有失他們所謂的面子，對著保安 B 大聲叫囂回去，其中一個還把未熄滅煙頭直接彈到了保安 B 臉上，哈哈大笑，但保安 B 並未理會，而是再次警告其離去。

此時那位要被堵的同學出現在門口，眾人確認目標人後除了兩人在和保安 B 對峙外，剩下的迅速圍住了這名同學，還沒說上話，其中一名混混就掄起棍子狠狠抽了那名同學的後背。

僅一瞬間，保安 A 操起鐵棍，一個箭步上去，對著那些人，一頓猛捶，隨著一陣慘叫哀嚎，那些個混混倒了一片，剩下的趕緊也都從車上卸下帶來的棍棒。

保安 A 將那名被打的同學安置在保安室，鎖了起來。然後衝上去繼續猛毆那些個下作痞子，保安 B 很快也加入了戰局，僅僅不到 2 分鐘，鮮血遍地，大概十幾個混混，全部倒地，沒有一個能站起來了。

當然保安沒有擊打要害，並未攻擊頭部這類的致命部位，畢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具體我忘了，我只記得是躺著的大部分應該都腿骨胳膊或者肋骨有骨折，直到救護車來他們都沒有站起來。隨後兩名保安還砸掉了他們騎來的所有摩托車，扔進了河裡。

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周邊，混混為什麼是混混呢，見到真的狠的就慫了，那次後反而我們那就清凈了，那群人也沒再來過，摩托車丟了也丟了，再也沒敢再提起，其它混混也都漸漸遠離了我們校園。

學校里那些個平時和社會人士搞在一起裝膜作樣的學生，慢慢也成了別人私下嘲笑的對象。對了那名叫人來的同學直接被開除了。

校長表彰了保安，並又開了一次全校大會，並搬出新的校規，重申了新的校規的執行性，打架鬥毆一律開除。

一個月後，高一又出了件事，起因很簡單，在校門外一家小飯店裡，兩名剛打完球的男生在吹電扇（吊扇），但此時已是秋天，有另一班的一女生覺得冷，然後與女生同行的男生為了顯示自己憐香惜玉，男子氣概，沒有打招呼就直接把電扇關掉了。

兩名打球男生覺得對方無理就再開，另一邊再關。矛盾就這麼產生了，為了顯示在姑娘面前的強勢，這位出頭的學生撂下狠話，然後又找了各種混混，各種混混又找了學校認識的「小弟」為其助威，由此引發了一次比較大的鬥毆事件。

只說結果，開除了 103 人。

事情一開始，大家都覺得法不責眾，然後校長特批，參與鬥毆的全部開除！校長說的很明白，高中不是義務教育階段，學生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很多家長來送禮，來說情，一一拒絕。這在當年我們那是個大事情，當時互聯網還不夠發達，事情也沒發酵，沒被大眾所知。

此事產生了很大的連帶影響，我們是全市第二的重點高中，很快這種風氣就席捲了其他學校，慢慢校園的這種痞子混混現象就弱化甚至消失了。校園風氣一下子就改善了。

當時我們都很奇怪，這種開除那麼多人的事件，理應會受到教育局的介入，但是好像並沒有。

然後就是這件事的後續影響。

被開除的很多學生家長，不得不去通關係，去其他學校花高價借讀。很多家長都還有點背景，有點錢財，心理不平衡，開始找這名校長的麻煩。

他們找私家偵探，找社會閑散人士，對其進行跟蹤拍攝，恐嚇，各種舉報，各種投訴，但最後都被校長擋下來了。他依然當他的校長

失去了校園這個土壤，我們當地的混子，痞子突然很多人沒了飯吃，一部分為了生計開始打工，開始拜師學藝，轉了正行。剩下的慢慢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最後只剩下兩家混混幫 M 和 N。

那已經是一年後，我們臨近畢業，有一名當年被開除的學生，後來在新學校品行不佳也被開除，最後徹底成為了閑散人士，然後在其中一家混混幫活動。

某次他們私下聊到這名校長，得知其女兒已經也在某高中就讀。於是此人組織一幫廢物在小姑娘回家的路上進行恐嚇，辱罵加推搡進行報復。

兩個月後，在條市區兩條主幹道中間的小商品市場，M 和 N 兩幫人分別從市場兩邊的道路進入在商品市場發生大規模械鬥，而在械鬥開始不到十分鐘，幾百名埋伏的外地進駐的武裝警察突然出現，堵住了兩邊的出口，實施抓捕。整整抓了幾百人。

這幾百人被抓捕後迅速被審訊，警察要求將其涉黑的同伴全部供出，供出有效名字的適當降低處罰，沒有供的一律按照可實行的最高標準處罰。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這些人都是慫包。很快警方的名單從幾百名增加到了二千多名，有些早就不在的「老夥計」他們也一一供出，只要打過交道的，也都悉數交代。

那時候，很多理髮店的學徒，音像店的夥計，洗車店的服務員多少都和他們有點交道（有些僅僅是一起喝過酒，抽過煙，吹過牛逼而已），說他們涉黑其實真的抬舉他們了，也就是平時裝的緊，素質比較低。

但是很多人都怕的辭了工作逃到了鄉下，整天魂不守舍，祈禱沒人提他們的名字，一下子成了土雞，更有甚者很多人逃出了市，去了外地。

警方對於所有名單的人進行了全城排查，以及直接到其家庭進行拜訪。其實也並未對所有人進行抓捕，除了當日現場拘捕外，剩下的基本就做了個筆錄，然後進行了口頭警告，然後只對一些大家口中所謂的「頭目」進行了抓捕。

但是停在家門口拉著警笛的警車，穿著正裝的上門警察很快讓那些裝腔作勢，以耍兇狠，秀流氓為傲的年輕人徹底焉了，經歷過這次的大事件，我們那從校園，到社會的黑風氣一下子根除了。

隨著又進一步打擊盜版音像店，查處一些違規的遊戲機房等，慢慢這些人連最後的生存空間也失去了。我一直記得從我上大學後回家鄉，家鄉的社會道德水準，人文素質有了質的飛越。

那幫曾經的混混，大部分都以當年自己的傻帽行為感到羞恥，也大部分都有了正當職業，做了技工，去了工地，也有開了飯店，多少都有自己的一份工作，也有一些後來輾轉各地，還是混，最後被社會淘汰的，也有因為偷東西被發現，從三樓跳下，胸腔著地早死的。

但大部分還是改頭換面，總之社會給了這些人一堂課，一個深刻的教訓。

回頭說這個校長：

傳聞（無法證實真偽）此李校長部隊出身，官階還不低，是中途退伍後從事教育工作，所以當年招來的安保人員都是其認識的退伍老兵。

其老丈人乃是教育部廳級幹部，當年他的很多工作有底氣干也都是因為背後有人支撐的緣故。傳聞外地調警也多少和他出面有關。

此外，關於 M 和 N 這兩個混混幫械鬥，是一次被警方設計的局，當年這兩家人家的產業做的不小，摩托車改裝，撞球房，KTV ，遊戲機，盜版 CD 都有涉及。

但是城市就那麼大，有利益就會有衝突，警方通過安排一些線人，還有招募幾個投誠的混混刻意進行矛盾激化，最後導致兩幫人大械鬥，然後一網打盡。

我家鄉的小城，經濟很好，我一直認為和很早以前就凈化社會環境，形成良好的社會氛圍有直接的關係。現在誰赤膊，紋著身，掛著鏈子，叼著煙，走在大街上 多半會被認為是傻逼。

想來我也已有很多年沒有回去看過當年的學校了。

補充個我哥的故事，我表哥當年中專畢業，沒有找到工作就整天在我們那街上混。但他混，不是那種打架鬥毆，敲詐勒索的混。

他長的很瘦弱，打架估計也打不過別人，他也從不看古惑子，連鄭伊健是誰都不知道，但是他有特長，那就是打街機遊戲是一霸。

據他自己所說他上中專時，幾乎一直逃課打遊戲，差點沒畢業，但是練就了一手半職業的遊戲水平。特別厲害的就是 97、98 兩代拳皇以及 一枚銅板組隊過西遊記和三國戰記。

由於水平非常出色還在我們那收了很多所謂的「徒弟」。他進遊戲機房，中午晚上飯有人伺候，遊戲幣有人奉上，也算是混的滋潤的。

我們那時候流行打遊戲、打撞球賭錢，賭多大看雙方協商。我哥每年都能贏個三四萬塊。

他因為水平高，很多人會圍觀，然後有些打的不錯的會找他挑拳皇，有的時候賠率都是 1:5，但是還是沒人打得過他，就改規則，打拳皇時，對方幫他選人，或者我哥只能用前面兩個鍵，又或者允許對方裸放大招（我們那叫裸殺，在我們那打拳皇裸殺是不允許的）等等。

儘管這樣他還是一直能贏點錢，所以在我們那，因為打遊戲他還是有點名氣的，他贏了錢偶爾會請那些混混們吃吃飯，蹦蹦迪。

那些混混也都賣他面子。也因為我是他弟，儘管我也會出現在遊戲機房打遊戲，但整個高中也沒有人為難過我。

我哥有個轉折點，就是當年有個混混因為長得很白，綽號叫小白臉，他比我哥還大兩歲，打遊戲也很厲害，從外地回來後，給一個搞組裝車的混混當小弟。有一次傍晚找我哥打遊戲賭錢，輸了 2000 多塊。

結果這傢伙晚上進入鄉下的私宅偷錢，跑到三樓翻箱搗櫃的時候，主人家回來發現了，被堵在三樓，三樓到一樓只有一個樓梯，他為了逃跑，從三樓向樓下的草堆跳下，結果因為天黑，又急，跳偏了，內出血直接進了重症監護。

而他的父母因為這個小白臉已經蹲過三次牢，實在難以管教，也沒有花大價錢救，最後放棄了，那人在我們那醫院躺了幾天就去世了。

混混圈有傳言，這小白臉本來手裡幾千塊是去進改裝車的配件的，結果輸給了我哥一部分，不夠了，因為怕被老闆大哥罵，就鋌而走險去偷，結果出了意外。

我哥聽到後一度非常自責，內疚，導致他最終離開了我們那去福建工地搬磚搬了 5 年。

雖然後來得知，其實小白臉本來就約了另外一個人一起盜竊，只是另外一人臨時有事沒來，才自己一個人偷偷摸上去的。但是我哥還是心理有個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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