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成為女權主義者的

我是如何成為女權主義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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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本文作者是一名剛剛初中畢業的學生, 她在文中詳細講述了自己成為女權主義的歷程。我們一直希望聽到更年輕的聲音, 激勵更多人加入女權主義者的行業。

作者: Iris

編輯:heaven疏狂

本人准一線城市中產階級家庭出身,獨生女,從小一路私立學校念上來,剛剛經歷中考,接下來還是在一所蠻不錯的私立學校就讀。突然結束了全部的義務教育,平白多了不少空閑時間,於是想對自己開始接觸女權主義後的種種想法做一個階段性總結。

現在回想自己開始接觸女權主義的契機,實在不是因為什麼或驚險或悲慘的離奇遭遇。只是在某個夏天的空調房裡,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突然看到好友轉發的空間動態。大意就是貫古通今,從宏觀政治到日常生活無不與女權主義關心的議題有聯繫。以女權主義意義之大,影響人群之廣泛,它是不會被反動勢力撲滅的。我當時感到相當詫異,在那之前從未想過有男女不平等這回事兒,畢竟當時年少無知,只是沒頭沒腦地活著。

從那之後,我心裡總想著這些話,並在生活中處處留心著有關性別不平等的現象——過年走親戚,他們的噓寒問暖中總是夾帶著對我個人生活的過分關心,比如各種各樣的明知故問:有沒有男朋友啊,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啊,有沒有保持身材啊。或者是知道我的學習成績高過他們自己的孩子之後,不失尷尬卻又故作滿不在乎地提到,「女孩子將來最重要的還是嫁個好人家。」

這或許就是他們的真實想法吧。他們為我將來的一切做好了打算,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把買的名表用我的名字登記,指著新買的木雕以及各類我以前壓根也看不懂的東西告訴我:這是你的嫁妝。對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來說,只是很高興覺得家裡每一個東西將來都是自己的,甚至喜歡在家家酒裡面扮新娘子,去幼兒園就非裙子不穿。

這又何止是我一個人記憶中的家庭教育呢?或許我們的成長環境本身就是逃不開這種局限性的。我們常被告知在家裡爸爸負責賺錢,是最辛苦的,媽媽則是做飯洗衣服。這種滲透是如此無孔不入,如此根深蒂固,從書本里的故事到老師的話語,幾乎無處不在,以至於我也曾對我的媽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行為感到詫異;顏色也在不知不覺中被性別化,看到藍色就會想起男生,看到粉色則是女生,男生不能穿粉色衣服……這些局限不是說完全不好,只是缺少了多元的色彩,不符合時代潮流。彷彿硬性規定下的線條,美其名曰「帶著鎖鏈跳舞」,然而這怎麼能算跳舞呢?或許在將來吧,「將來,在未來的一代,性別差異將會縮小。這一差異總的來說是個悲劇。但有朝一日它可能蒸散而去,只變成了段錯誤的喜劇。」

波伏娃曾經說過,「性別不是天生的,是後天形成的」,事實的確如此,仔細回想自己的童年生活,那時自己不會覺得男孩子和女孩子有什麼差別,幼托所里大家都睡在一張床上,生活阿姨也沒有因為性別而避諱。我們真正開始認識「性別」是在幼兒園或者小學吧,我們一遍遍被教導要擁有並保持符合自己性別的性彆氣質,大致就是說男孩子要強壯,要勇於擔當,要保護弱小(班裡的女性同學),而女孩子則應該淑雅,應該小聲說話,並且追求漂亮的外表,也即所謂「女性氣質」。

可能是我在用多少看過一些世俗泥濘的「後來人眼光」審視自己的童年吧,便看出截然不同的色彩來。但我對小時候的無知是沒有悔意的,畢竟這也是年齡所特有的閱歷局限性,專業的哥哥姐姐們那麼多年的飯又不是白吃的,即便是我現在往死里努力學習,一時半會也只有這點能力,更不用提那麼小的時候。

我很好的朋友知道我是女權主義者時,並沒有多驚訝,就只是看看我,上下打量一下,說了一句輕描淡寫的「哦」。我從小都喜歡所謂「小眾」的事情,很早開始看軍史哲,一開始接觸的是尼采,後來是加繆,馬洛伊·山多爾,伊恩·麥克尤恩等這類身邊的同齡朋友不大願意看的東西。我坦言大部分時間我都很享受自己作為邊緣人的感覺,彷彿一種「鶴立雞群」的成就感。但女權主義和這些「小眾愛好」不一樣,那些文學和哲學方面的涉獵似乎都是可有可無的個人興趣,大家就算不懂也都多多少少聽說過,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但女權主義,似乎會令身邊的人格外覺得受刺激。

上次寫完文章發表之後,也告訴了身邊幾個很好的朋友,但老實說我也分不清楚他們口中的「女權主義者」究竟是對我付出得到回報的肯定,還是略帶一些看好戲的玩味。生活中不經意的幾句話,就可能換來好友挑一挑眉毛說,「你不是女權主義者嗎?」「你寫平權東西不是很開心嗎?」,就好像我是女權主義者之後,就不應該再化妝打扮,就不應該想穿好看的小裙子,就不應該——哪怕是沒有惡意的——想聽聽別人的八卦。

但我覺得「女權主義者」不應該成為一個怪怪的詞語。「怪怪的是不是一個髒字」,這個問題奧茲也寫過,他說:「所有的字本身都不臟。一般來說,只是聽者有意而已。到處都有髒的存在,可能是在給你灌輸的偉大主義中,也可能在你無意識的話中。怪怪的,對吧?」

這句怪怪的話也讓我覺得怪怪的。我想過很多次該如何理解這句話。比如幾個月前我在報紙上看到了「印度緊急修憲,強姦幼女情節嚴重可判死刑」,而接下來的幾個月我更是看到了各種匪夷所思的案件。從醫生猥褻強姦幼女,半路強姦婦女,甚至是公然搶劫慈善機構女工作人員的案件。但沒有一個案件告訴我,施暴者被判處死刑。至少從報紙來看,印度的性暴力並沒有因為這嚴苛的法律而減少分毫。

前段時間因為被老師猥褻而無法依靠法律武器的女孩在看客的歡呼催促聲中,從高樓一躍而下的視頻是那麼引人深思,其中消防員因為沒有成功挽救女孩而哭的撕心裂肺的聲音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們這正在娛樂消費的人群的心中。

再往前走,還有《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的作者林奕含死後,被扒出的文中李國華老師的原型人物,以一句輕飄飄的「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來回應媒體。這些事情讓我很憤慨,內心絞痛的憤慨是我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該如何描述這種無力反抗的邪惡呢?它無法被定義,但它卻無處不在。

我剛開始看女權大綱的時候,就有朋友曾告訴我,「女權這種東西幾篇文章也寫不好吧,懂的人自然會明白,不懂的人說千萬遍也不會有意識」。但正如他隨後勸慰的一樣,「但這是一項有意義的事情,我希望你堅持下去。不,是一定要堅持下去。」 我總覺得在我打下這些字,別人看到之後心裡總有些寬慰,就如同自己真的為女權事業貢獻了些力量。邪惡哪裡是一朝一夕一個人就可以反抗的呢?

不過,我寫此文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抱怨。相反,我反而覺得我們這一代的未來還是蠻明朗的。我們不僅有追隨潮流的東西,多元的文化,我們也不僅僅是沉迷遊戲與「抖音」。來自五湖四海的我們越來越相信自己會創造自己的天地。我們不會隱藏自己的女權主義。這並不是說前面在這個平台上做的話題里出現的問題就不在於新生代中了,只是說,我們是幸運的一代。可能因為年紀的關係,有很多事還是我們所體會不到的。但是書本教給我們的,和現實教給我們的,一起構成了新的觀點。

在網路中,我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同齡人。或許我們的興趣播撒在不同的角落裡,但我們都有獨立的思想,敢於鬥爭與實踐,敢於反抗我們所面對的不公平。雖然有些時候反抗的方式有些激進或者說十分不恰當,但我認為,行動中存在可以改正的錯誤,遠比什麼都不動好得多。而且不僅是同齡人,我的家人與長輩,都十分支持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無論這件事情是各種興趣愛好也好,還是女權主義也好。我並不想毫無意義的去糾結於他們身上根深蒂固的思想偏見,我只覺得他們也很開明,並不是冥頑不化的,就算是上一輩人的上一輩人也是如此。大家都有樂觀的心態和廣闊的包容的胸懷,這就比什麼都來得重要了。

我之前說,我認為女權在我國未來的道路是光明的。這是毋庸置疑的。雖然前路困難重重,身邊又充滿了不理解的人。但是,我們也逐漸發現,越來越多的人願意靜下來。在現實的境況下,心平氣和的承認我們面臨的不平等。困難面臨了便是面臨了,逃避只會使其加重。或許,我們在前線的層面對著施暴者口誅筆伐,但這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得多。在上次的採訪後面的留言區里,我看到一個編輯說,「我們希望給所有女權主義者以勇氣。」,我也希望給看到這篇文章的所有人,無論你是不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以勇氣。雖然日子坑坑窪窪,總有翻不完的崇山峻岭,但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請相信每一個人參與其中後團體力量的強大,請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所作出的努力終會有回報。區區阻撓並不會干擾群體的力量。這是我們所做的事情,或我們在將來致力於的事情。

正如顧城所說,這個世界是唯一的,人都要回家,都要用布把星星蓋好,然後把燈碰亮。請讓我們等待那閃爍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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