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偶像】3unshine：我們不過是流量 | 箭廠視頻

www.bilibili.com

文/吳可書

2018年6月4日，距離高考還有3天。

三個女孩拖著行李箱踏上一列綠皮火車，終點是亳州——安徽省一座以中藥材集散聞名的城市。她們看起來和任何一個準備奔赴高考的高三女生沒什麼兩樣，不施粉黛，穿搭是時下流行的韓范，上了火車，三個女孩很快打起了瞌睡。

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三個女孩的名字：3unshine，她們是一個組合。如果你還對2016年春節的一場刷屏有印象——5個談不上漂亮的安徽女孩在微博上宣布以「Sunshine」的名義出道——是的，「Sunshine」沒有原地解散，在經歷了爆紅、休學北漂、和原公司打官司、素顏參加《創造101》後，三個女孩成為了現在的「3unshine」。

在這個都是2000年生人的組合里，胖胖的Cindy是人氣最盛的那個。她擁有42萬的微博粉絲，無論是打扮還是人設都在向日本的搞笑藝人渡邊直美看齊。一頭蓬鬆短髮的Abby頗有主見，她是3unshine的隊長，也是組合的最早發起者。Dora話不多，長相甜美，笑起來眼睛彎彎，像兩輪月牙。

所有故事的起因僅僅是一部手機。2015年9月，Cindy、Abby和Dora升入亳州三中，被分到高一同一個班。亳州當地出了個歌唱比賽的啟事，優勝者能得到一部手機，因為Cindy「比較財迷」，Abby決定組團報名，為Cindy贏下這部手機。比賽要求原創，五個團員就湊了一千多塊錢，在網上找音樂製作人，做了一首叫《甜蜜具現式》的歌。

比賽沒了下文，一組女孩們配合歌曲拍攝的藝術照倒是意外地火遍了互聯網。她們身穿白色校園裝，在粉紅幕布前擺出嘟嘴、叉腰、拉手的姿勢。有娛樂自媒體用「欲抑先揚」的語氣評論：「國內即將大紅的組合Sunshine組合，他們陽光，青春年少，漂亮伶俐……讓人看了整人都不好了，媽蛋編不下去了！」

負面評論一時間鋪天蓋地。大年初四一天，Abby的手機震了一天，直到卡機——她的第一反應是「我是盜了別人的微博」，看到「史上最丑組合」的評價後，她甚至來不及傷心，驚訝和好奇的情緒摻雜著，「還挺興奮的，然後就沒什麼了。」

體型偏胖的Cindy吸引了絕大多數的炮火，這讓她身為公務員的父母難以接受。Cindy媽媽氣得拿刀子從廚房裡衝出來，還跑去公安局報警。是Abby把形勢「硬拉回來的」，她的理由孩子氣似的簡單：「你不能在這個緊要關頭給我散，因為很丟人。」她下定決心要讓這個「史上最丑組合」繼續存在下去。

漫天飛罵聲背後，經紀公司接踵而至，女孩們懵懵懂懂地來到北京，生活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加速鍵。2017年5月，一首電子曲風的《朵蜜》讓「3unshine」在互聯網重新掀起水花，很多人對她們的認識開始轉變的同時，也讓女孩們和原公司矛盾激化。

最終，Cindy、Abby和Dora出走，組成「3unshine」，另兩名成員則留在了原公司。雙方對簿公堂，官司持續打了一年多。據說，這場合約糾紛花掉了三個女孩家裡十幾萬。

要想在娛樂圈立足，三位女孩還面臨著重重考驗。今年4月，3unshine參加了女團選秀節目《創造101》，在聽到3unshine的名字後，整個場子都沸騰了起來，而在頭戴鴨舌帽、素顏朝天的三人上台後，妝容精緻的姑娘們停止了鼓掌，露出了半是心疼半是不解的神情。

在這檔從101位選手里選拔出11位出道的節目中，漂亮是最大公約數，實力是受追捧的加分項。很難說3unshine擁有什麼，初評級表演中，她們表演了一首《小青龍》，舞蹈動作難稱協調，在一眾輕歌曼舞間顯得尷尬。導師羅志祥點評：「有了關注呢，你們必須就要更努力地去做好你們該做的。」

Cindy和Dora被直接淘汰，Abby選擇了退賽。「我挺害怕大家的期望在我們身上變成失望，我們跟101個女生裡面，跟她們是不太一樣的，我們不太適合這裡。」Abby在賽後採訪中說。

輿論再次將三個女孩推向風口浪尖。節目播出當晚，導師胡彥斌髮長文對3unshine表示失望，認為她們沒有認真準備。而另一種聲音很快予以回擊，稱節目組臨時改變賽制，故意將她們淘汰，製造話題。一天後，3unshine組合發表聲明，稱Abby於2017年10月確診患有抑鬱症。

像一場颶風席捲而過，6月又快要降臨，高考成了擺在這三個18歲女孩面前的最大難題。

當她們從北京回到家鄉，發現和整個世界都有些格格不入。儘管保留了學籍，但三人幾乎再也沒有回來上過課。前年，Dora回學校待過兩天，覺得不適應，很快又離開了。準備考試用具、領准考證、考前「踩點」看教室，這一切對她們來說顯得新鮮又陌生。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似乎正比以往更用力地拉扯著3unshine的人生。

在北京，三個女孩大部分時間都待在位於東五環外的唱片公司里，除去演出、採訪、外拍等活動，幾乎很少出門。父母會定期打錢給她們，主要用於請老師上聲樂、舞蹈課的支出，女孩們的吃住則基本在公司解決，睡沙發是常態。相比之下，聚光燈打在她們身上的時刻，給人感覺更像一種「獎勵」——生活里不定期冒出的夢幻彩色氣泡。

而回到亳州，回到曾經熟悉的生活，女孩們的感受變得更難以言說。走在街上，儘管很容易被人認出來，還會被偷偷拍照，但收到的卻不儘是善意。有年輕的混混擦身而過，會故意回過頭來，抬高聲調，「喲，3unshine！」言語間充滿了嘲弄。

學校是回不去了，但十八歲少女的心事，那些歡欣與憂愁，她們通通都有。

6月5日晚上，三個女孩擠在酒店的一張雙人床上，開始交流起關於愛情的話題。女孩們扭作一團，肆無忌憚地爆另外兩位成員的「料」：「Cindy的標準，首先要白，第二要瘦」「Dora喜歡老男人」「Abby要手特別好看的男生」……

短暫的備考間隙，女孩們還抽空見了各自熟絡的好友。Abby約初中同學出來吃飯，對方剃了個寸頭，在泳池當救生員。倆人聊到高考，初中同學安慰她：「沒什麼好緊張的，考不好就考不好了，還有下回。」Dora則跟同學分享起了她們在北京的經歷。她提到有次參加活動，自己不小心碰到一個女生，把奶茶灑到了她身上，結果被不依不饒地要求把衣服和鞋子都擦乾淨，怎麼道歉也沒用，是Abby站出來，幫她吼了回去。

只有Cindy沒見同學。她覺得大家都在備戰高考，不想打擾別人，於是把電話撥給了在北京的表哥，聽對方講了半天要搬家的事。

高考前一天，女孩們在書店翻看一本《2018安徽省高考志願填報指南》。她們談論起原本的人生軌跡，Abby想去國外，Dora想去上海，Cindy想考政法大學，按照父母的設想，畢業後這個家庭會再多上一個公務員。

這是3unshine另一種十八歲的人生。回頭再看，就連女孩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怎麼就走上這一行，變成「流量」了呢？看上去，她們的十八歲盛滿風浪。「你為什麼要去抹掉它呢？它儘管是別人所謂的黑歷史、辣耳朵，但是只有這些東西才能證明你存在過。沒有這些東西，你怎麼證明你存在過呢？」鏡頭前，Abby扶著前額，一字一句地說。

前路漫長，她們只能迎著暴風雨，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