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
來自專欄山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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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一天能賺多少錢？」
櫃檯前突然有人問話
我抬起頭
一張沒有一絲血色的煞白的臉
蓬亂的頭髮披著一件黑色大衣
她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身體
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我
「進去面試先」
我指著入口的門帘
「我趕時間，先告訴我工資」
她盯著我的眼神跟死人一樣…
「…一次到你手6000」
「…一天能有多少客人？」
「一般最少5-6個，有經驗服務做得好十幾二十個」
「…我沒經驗可以教么？教我服務怎麼做得好」
「會日語么？」
「會」
「…進門到底，左轉到底，再左轉到最裡面的房間等我…」
她雙手捧著自己
用腦袋撞開門帘消失在昏暗的走道里…
…
我整理了一下
在櫃檯放上搖鈴
徑直走進了最裡面的小屋
「我什麼時候能上班？」
我剛一進門她就發問了
一邊問一邊嘴裡嚼著什麼
她坐在床頭櫃前的床沿上
柜子上擺著簍筐
本來裡面放著些糖果和小餅乾
客人和小姐從來不吃的
大多落上了灰塵
我進屋的時候簍筐里就只剩下包裝紙了
「我們店要打炮的…」
「我需要工資日結…」
「把衣服脫了…」
我順便點上一根煙…
她緩緩抬頭
側翻著眼看著我
突然嗖的一下站起來
背對著我脫掉了大衣
「…」
我吃驚的看著她
裡面居然什麼都沒有穿
我下意識的用眼睛掃了掃屋子周圍
沒有她脫下的衣服
她的身體跟她的臉一樣蒼白
高挑勻稱而圓潤豐滿
修長的雙腿
臀部明顯高於其他女生
「轉過來…」
「…」
她沒反應
我抬頭看著她
她背對著我
緩緩側頭眼睛低垂著
「不是給你看了么？…」
我不耐煩的深吸口煙
「我叫你轉…」
還沒等我說完
她就轉過了身
「啊…」
她轉過來的一瞬間
我驚恐的的睜大了眼睛
盯著她的身體
…
「怎麼回事…」
「…」
她煞白的臉
失神的獃滯在那裡
…
…
一年前
池袋某語言學校里…
「跟你好像啊…是你弟弟？」
強在一旁插話道
「嗯，在上海，大學剛畢業…」
婉兒下意識的收起被強看到的手機畫面
…
「我也有個弟弟，他也大學剛畢業在北京」
強有話沒話的套近乎
「我弟上大學欠了很多錢，我本來在工廠打工一直幫他還著，後來一個老鄉說來日本留學打黑工能賺更多，我就借了10萬來了日本，她們說做得好一年不到就能還上…」
強笑得很燦爛，好像跟她熟悉了很久似的…
「…我有5個姐姐和一個弟弟…我也是借錢過來的，我姐姐都嫁人了…」
婉兒答著
強長的端正
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的
婉兒對強有種莫名的好感
那一天是婉兒來日本上學的第一天
語言學校的同桌就是是強…
…
很快強就跟婉兒住到了一起
…
那天晚上強回來得很晚…
「李姐的生髮水利潤能有70%，我下面拉的下線賣的30%還能成為我的銷售額。」強一回家就眉飛色舞的大聲跟婉兒分享著今天在華人聚會上的收穫，一邊大口吃著婉兒作的流水面…
強家裡很窮
但很勤奮
起早貪黑的打工
賺的錢除了補貼兩人的家用其他的都存著
他經常去參加各種華人商業聚會
總想自己找機會做點生意
…
婉兒托著腮崇拜地看著狼吞虎咽的強
「你真像我爸，他每次幹完活回家都這麼吃相，哈哈。」
「你總說你爸你爸…」強拍著婉兒的腦袋…
「那當然，我媽身體不好，他一個人把我們家那麼一大口子養大，還把我弟培養上大學，全靠他一個人打拚，我從小就下定決心，要找老公就要找跟我爸那樣全心全力愛家護家的男人…」婉兒上了一朵腮紅很好看
…
過了幾個月…
「80萬日元？哪有那麼多錢？」婉兒不敢相信強會問她要這麼多錢
「我已經湊了120萬，我明年的學費都拿出來了，小陳也借了我20萬，還有其他同學…你不能幫我一下么？一個月就還給你…一天賣2瓶我一個月就有100多萬利潤，再加上小陳和很多同學都在我下面幫我賣，我只要買200萬的貨升級成區域經理就一定能成功，相信我…」
「…那是我明年全部的學費生活費啊…」看著強焦急的樣子，婉兒哭著拿出了存摺…
…
…
一天晚上強接到弟弟的電話…
「要結婚了？…」強獃獃的聽著電話…
「是啊，哥，她是我大學同學…」
「嗯，太好了…」
「我們想買個房子付首付，她家出一半…」
「…哥想想辦法，最近找個好項目投資了，你等我消息。」
「謝謝哥…哥，你在日本還好么？」
「…好呀，好著呢，空氣好環境好…啥都好…」
…掛了電話，強呆在那裡良久良久
…
又過了一個月…
「嗚嗚嗚，我的錢能拿回來么？我還要交學費，這可是我家人借的錢，有利息的…」婉兒低頭哭著
「能不能不要哭啦…」強歇斯底里的吼著…
「小陳逼我，同學逼我我忍了，你也逼我，我要是能找到李姐要回錢我還呆在家裡幹嘛？能不能不要再逼我啦…」強砸碎了桌上的東西摔門跑進了大雨中…
婉兒趴在榻榻米房間撿來的摺疊沙發上哭了一整夜…
…
強退學了
婉兒也開始一個人住
…
又過了一個月
婉兒媽媽突然打來個電話…
「婉兒，媽有個事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啊？」
「你弟處的對象比他大3歲，女大三抱金磚，我跟你爸商量了還是給他們把婚禮給辦了吧，上海要買一套二手房首付加上結婚的錢大概要100萬，咱們家拿出30萬…你五個姐姐都沒啥錢，湊了10萬多，你爸把老家的房子賣了…」
「啊？房子賣了？那你們以後住什麼地方？」婉兒急了…
「就跟你二叔一起住，他一個人工傷好幾年了，也需要人照顧。」
「媽…」
「現在賣了房子也不夠，你看看能不能把明年的學費先匯回來，明年5月份之前再想辦法給你匯回去…」
「哦，好的…嗯…」婉兒的心蹦的厲害…
掛完電話馬上撥通了強的手機但是沒人接
「強，我弟弟要結婚了錢不夠，我現在急需80萬學費，你趕緊還給我吧…」
婉兒焦急的發了個簡訊…
「我現在真沒錢，我在一家公司做銷售，給我點時間，我馬上會有錢…」
婉兒看著強回的簡訊再次哭成了淚人
哭紅了眼睛
婉兒拿出超市裡帶回家的招工黃頁
一頁頁翻了起來…
…
過了幾天
深夜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叮鈴鈴鈴…
「喂，媽，這麼晚了有事么？我過兩天就把錢寄回去…」
「婉兒，你爸他…」電話里傳來一陣哭腔…
「爸怎麼了？」
「他出車禍了，脾臟破裂…嗚嗚嗚，非跟你小叔出夜車，疲勞駕駛翻到了橋溝里…」
「啊，爸爸…」婉兒瞬間淚奔在電話前
「現在正在綠色通道做手術…你兩個姐姐正在趕回來…」
…
婉兒掛了電話
滿腦子都是含辛茹苦的父親操勞的樣子
從小到大婉兒最尊敬最愛的就是這個為了家庭辛苦了一輩子的父親
…
「強，我爸住院了，手術費醫療費還有每天的住院費我們真的負擔不起了，求你想想辦法把錢還給我吧…我爸倒了我們家就完了…」
婉兒又焦急的發了個簡訊給強
婉兒只有找強要錢了
這幾天她把其他的同學都求了個遍
沒有一個伸出手的
…
「…我認識個日本朋友叫大田，你找他他能借錢給你，我也跟他借錢的…」
婉兒收到強的回信
擦了擦眼淚給強推薦的日本朋友發了個信息…
…
…
第二天
東京某咖啡店…
「200萬？」強介紹的穿黑色大衣灰色帽子的日本老頭大田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嗯…」婉兒怯生生的…
「哈哈，我給你500萬。」
「500萬？真的能有這麼多麼？我只是要200萬，你給我500萬？」
「嗯，500萬。」
「我這幾天就要，我家人急需這筆錢。」
「嗯，手術隨時可以進行…但馬上要進行配對」
「手術？」
「需要腎臟的病人都排隊等著呢…」
「…」婉兒張大了嘴巴…
「正常人一個腎臟也能生活的很好，不用怕…」
「…」
…
…
幾天後…
婉兒被劇痛痛醒
她下意識的環顧四周
發現自己光著身子躺在一個酒店裡
床頭柜上有個藥瓶
旁邊有一張紙：
「這是止疼片，疼了就吃兩片，一天最多吃6片，晚上8點在咖啡館給你錢。」
她使勁搖了搖腦袋
耳邊總是有嗡嗡的聲音
應該是麻藥的副作用
吃了止疼葯
婉兒才恢復了一些清醒
但是嗡嗡聲越來越頻繁
她這才注意到原來是卧室側邊門口玄關傳過來的聲音…
她掙扎著爬起來尋著嗡嗡聲找過去
眼前的一幕嚇得她倒吸了口涼氣…
老頭正倒在玄關進門的過道上
口吐白沫
意識不清
左手拿著一個盒子
右手拿著一個藥瓶
地上掉著一個手機
…
「羊癲瘋…」婉兒下意識的自言自語
…
手機還在地上震動
發出嗡嗡的聲響
婉兒撿起手機
一大串簡訊蹦出來：
「在哪裡了？你到底是回個簡訊啊。」
…
「再不來腎就不能用了。」
…
「你怎麼這樣沒信用。」
…
「你害死我了，病人在等著呢，我也失去了誠信。」
…
婉兒正在翻著簡訊
突然又來了個簡訊
「再過兩個小時腎就死掉了，我在池袋北口等你到6點半。」
婉兒顫抖的爬起來回撥了電話過去
對方馬上掛斷了回了個簡訊：
「不是不讓你打電話么？你在哪裡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馬上到」…
婉兒回了個簡訊
從老頭手裡拿起盒子
小心的打開
冰塊盒裡裝著自己帶血的腎
…
她擦乾眼淚
忍著劇痛又趕緊吃了兩片止疼葯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
在玄關的鏡子里突然看到自己什麼都沒穿…
右腹部一道長長的血紅的手術刀口上雜亂的縫著線
她抓起門口掛著的黑色大衣裹住自己
帶上灰色帽子就出了門
…
池袋北口下午6點左右正是高峰期
…來往的人流擁擠不堪
「大田，怎麼搞的，遲到這麼久…」
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
「再不給客人送過去錢就拿不到了…你這個傢伙…」
她回頭的一霎那
那個聲音嘎然而止
婉兒一臉茫然的張開嘴巴：
「強…」
「怎，怎麼是你…」強驚恐地看著穿著大田衣服的婉兒，僵直了身體
「強，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婉兒根本不相信眼前來取腎的就是以前那個端正努力溫柔陽光的男朋友強…
她顫抖的捂著自己的傷口低聲嘶吼著，眼淚嘩嘩的流…
「是，是你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我說了會還錢，可你們每天都一個個逼我，我有什麼辦法…你把腎給我，要不然腎壞了，錢就沒了…」強瘋了似的一隻大手伸過來搶箱子…
「你騙人，你害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你給我錢啊…」婉兒用盡全身力氣抵抗著…
咔的一聲清脆的聲音，箱子被甩掉在地上，冰塊混著血水還有一塊血肉模糊的東西撒了出來…
往來的擁擠的人群雜亂的踩在上面
噗嗤
噗嗤
…
「這是你自找的，你自找的…哈哈哈哈。」強哭喊著跑出了北口…
婉兒獃獃的看著地上被踢來踢去的腎
呆在那裡
往來人群的驚叫聲此起彼伏
但在婉兒耳朵里卻越來越小…
好一會兒
她下意識的翻開大田手機
翻出剛才還沒有看完的簡訊：
…
「我有個朋友是個女的，她急需錢，肯定能作這個手術，我跟我們公司談好了，1500萬，你給她500萬，剩下的我們平分。」
…
樓下的拉麵店裡
婉兒大口吃著拉麵
…
「老闆，再加一份面…」我低頭吃著…
「可以來杯啤酒么？」婉兒一邊大口吃著一邊翻著眼睛看著我
「給她也來個生啤。」我一口乾了冰鎮的生啤…
……
吃完我在門口抽了根煙
她緩緩的走出來
臉色恢復了些許的紅潤
白裡透紅的皮膚
精緻的五官透著娟秀的美…
冬夜的寒風很冷…
我走在前面
一陣涼風吹來…
婉兒顫抖的從身後上來
抱住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臂膀上…
兩眼茫然的盯著前面的路…
…
第二天一早…
「這裡是300萬，100萬給你家人寄回去，200萬是你半年的生活費和學費，半年後上工，每月除了生理期，都要出勤，每天最少5個客，上不封頂。上工後每月給你30萬生活費，剩餘的還這300萬，還清了你就自由了…工作期間不準遲到早退，否則罰款，要是半年後你不來，我保證你在日本保不住剩下的那個腎…」
看著桌子上的錢
婉兒低垂的臉下閃現了幾滴晶瑩的光…
山田君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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