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JR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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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什麼時候，我跟苗子吵了一架。我自封愛情專家婦女之友，幹嘛都不行但是談戀愛這事兒多少有一套。有一天我們三個坐在北海道大學喝咖啡，丁丁非得讓我追苗子，我說我不追。丁丁後來有事先走了，苗子又非得讓我追丁丁。就這麼一來一去我跟苗子的話題不約而同地跑到了談戀愛這事兒上。苗子是個很強勢的女孩兒，比我還爺們兒。這一點從她在日本的經歷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她幹什麼都很努力，而且都能拿到令人佩服的成績。我是佩服苗子的，我覺得她無堅不摧。但是我忘了一點，越是強勢的女孩兒內心越是柔弱，或者說，都有一個點異常地柔弱。

那天我就找到了那個點。我倆不知道怎麼就從愛情上談到了各自的不足上，苗子說我太土不會穿衣服，渾身上下不拘小節。我說苗子一點不女人，一輩子找不到男朋友。當然那句不是原話，我的那句原話不知道狠了多少倍，我這個人說話特別狠，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毛病。然後苗子哭了，一邊哭一邊往回跑，我趕緊追上去道歉但是毫無作用，我知道我把話說得太重了，那樣的話換成哪個女人可能都受不了。苗子嘴上說沒事，但是我心裡明白她可能再也不打算理我了。回家的路上我給苗子發微信，她終於還是急了，跟我抱怨了很多東西，都在我意料之中，一切也都是我引起的。我恨不得苗子罵死我，但是她沒有。於是我更害怕了，她連罵都不想罵我了，朋友也就沒得做了。之後的一個多禮拜我、苗子跟丁丁誰跟誰都沒聯繫，三個人一起建的小群更是死氣沉沉，丁丁知道是怎麼回事之後鋪天蓋地罵了我一頓，但是苗子還是走遠了，回不來了。

後來我丁丁約了一次，兩個人跑到了札幌站附近最高的JR塔上看夜景。雖然只有38層，足矣把札幌盡收眼底，觀景台上昏暗的燈光加背景音樂的鋼琴曲讓人得以靜下心來好好欣賞眼前的景色。只隔了一層窗戶，窗外車水馬龍，窗內安靜的出奇。

我倆一人點了一杯咖啡，坐在落地窗跟前的沙發上看夜景。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苗子，還有我們仨的將來。苗子處在什麼狀態我不想說的太清楚，唯一能說的就是她拿到了內定，馬上要去東京上班了，而且綜合考慮，在我心裡苗子越來越像日本人了，至少過上了跟日本人一樣的生活，變成徹徹底底的社會人。剩下的問題就落到了我跟丁丁身上，一起找工作是三個人的約定，將來的去留自然也要相互確定一下。丁丁在北海道大學留學中心簽了契約，三年的契約，干夠走人。說實話是個挺好的事情，但是丁丁反而有點鬧心。她是想回家的，雖然有工作，但是更挂念遠在北京的父母還有她家的狗。

那天晚上我看著札幌的夜景，近處的高樓燈火通明，寫字樓的辦公室大多都還亮著光，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兢兢業業正在加班的員工。塔下是JR線，電車走走停停漸行漸遠。遠處是山還有海，漆黑一片看不清界限。偶爾還能看見飛機像螢火蟲一樣一閃而過。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停滯，我看著眼前的一切沉默良久。

「我就看著眼前這些東西，確實好看，但是看得越久越覺得它們不屬於我的世界。」這是沉默許久之後我跟丁丁說的話，毫不否認我想回北京了。

我們三個人，苗子留在日本，丁丁人在曹營心在漢，我回北京，三個人就這麼走上了三條不同的路。路的盡頭是什麼誰也不知道。我跟丁丁早晚還是要在北京見面的，至於苗子，我不知道。

跟丁丁看夜景的這座塔，再來的時候已經是2015年的春節那天，春節過後學弟就要結束半年的交換留學回到北京，所以特意帶他過來看看。這次來是下午，太陽還沒有下山，景色略顯荒涼，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我依舊坐在那裡喝著咖啡沉默良久，腦子裡反反覆復思考著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學弟那天也沒怎麼說話，估計是要走了有些捨不得。

看來誰都有自己的煩心事兒，命運里也有太多的抉擇和無奈。村上春樹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延續永存。對於日本的去留，也許這樣想無不道理。在日本的經歷早已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並追隨我這一生，走與不走又有什麼區別呢？

難得的我豁達了一次，喝完咖啡跟學弟閑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