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階級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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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後的北京，早晚多了一絲涼意。回溯今年的一連串事件，如一場接一場的秋雨，把這個城市的中產階級淋醒，拉回到現實。

01.

「高哥，老闆失聯了，趕快報警吧！」 掛掉電話後，我這位朋友怕是再也忘不了這個夜晚。

他入職國企將近10年，上升空間基本頂到天花板，看著每月1萬左右的工資經常吵吵著要離職。但靜下來細想：真要出去也幹不了什麼，於是又踏實上班，又周期性發作，因為不甘心。

直到年初了解到一家P2P平台，年化收益率11%，國企背景，大股東投資，覺得安全性應該沒問題，於是就把小兩口的積蓄投了進去。現在，只剩一串無法兌現的數字。據艾媒諮詢數據顯示，和他一起歸零的，有1500萬人。

「沒辦法，日子還得過啊。只是辛辛苦苦一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隨著一口煙吐出的，還有對生活的些許無奈。

本以為這低谷，沒想到卻是開始；經濟下行，無人倖免。

02.

在高速公路上狂奔了40年的中國經濟，要換擋了。

三年前，星巴克成了人們最常去的聊天場所；買東西再不是看功能本身，而是情懷、價值觀；在車庫咖啡談的都是上億的生意；每隔兩三個月，就有企業爆出融資幾千萬的消息。誰也想不到，這些故事突然講不下去了。

即使不用租房子，我也在小區公告欄、朋友圈以及各媒體新聞的推送下對房租的變動耳濡目染。我問一位北漂的朋友：你對現在的房租價格怎麼看？「怎麼看？我現在就想罵街，房租一下漲了30%，我只能又搬回了八通線。」那是他剛來北京住的地方。

房租只是潑向中產階層的第一盆冷水，緊跟其後的是物價。壽光水災過後，菜價飛漲，當一斤香菜的價格等於二斤豬肉，直逼牛肉時，我們有了最痛的領悟—— 不是收入提高了，只是物價還沒來得及同步。有人把北京菜價飛漲歸結為壽光的水災，未免過於片面了，北京的農副產品供給都來源於外地不假，但山東只佔到蔬菜來源18%左右，河北的比例最高，佔據20%。根本原因，其實是通貨膨脹。

8月23日，（中國國民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王小魯指出，「中國經濟仍處於轉軌換擋的下行通道中，中美貿易摩擦加劇等外部不利因素加大，中國要做好應對經濟下行壓力加大、GDP增速甚至會破6%的長期準備。」

現在，人們聊得更多的是房租，吃涪陵榨菜、喝二鍋頭，出行騎共享單車或擠公交。對照三年前，中產階級活得如此接地氣。再也沒人看不起拼多多了，因為簽到湊夠9塊9，能換一包抽紙。

03.

我一直以為，「經濟」這個詞離生活很遠，遠到只出現在新聞聯播和少數人的談資里。但今年切實感受到了每一次政策調整都能及時反應到生活上。

7月23日，央行開展5020億元一年期中期借貸便利（MLF）操作，利率3.30%與上次持平，為有記錄以來單日最大。此前6月，央行兩度開展MLF操作，累計投放4035億元。

2個月，9055億元！有媒質疑：中國是否離開「穩健中性」的貨幣政策，轉向貨幣寬鬆？

作為一個經濟小白，我也不太理解，於是百度了一下：

中期借貸便利（Medium-term Lending Facility，MLF）。於2014年9月由中國人民銀行創設。

中期借貸便利是中央銀行提供中期基礎貨幣的 貨幣政策工具，對象為符合宏觀審慎管理要求的商業銀行、政策性銀行，可通過招標方式開展。發放方式為質押方式，並需提供國債 、央行票據 、政策性金融債、高等級信用債等優質債券作為合格質押品。

這意味著，有9055億元資金將通過質押形式流入市場。

前段時間《一出好戲》熱播，有這麼一個橋段：

在解決了基本溫飽以後，一部分人對小王的做法越來越不能認同，於是他們跟著張總走出山洞住進了郵輪的殘骸，這裡物資齊全、乾淨整潔，他們過上了體面的生活。

張總用兩副撲克牌重新建立了秩序。你可以不勞動，但如果你想吃飯、或者得到什麼，要拿撲克牌來換。這標誌著他們步入了商業社會。

隨著漁網被發現，補到的魚也越來越多，張總暗裡也把流通的撲克也從1副變成了4副。當小興拿著4張A質問張總時，張總承認自己放出了更多的「撲克」，用來維持撲克和魚的平衡。撲克牌變多了，但是生產力水平並沒有改變，所以物價漲了。

馬進：這太不公平了吧，這都淪落荒島了，我怎麼還得給你打工？

張總：你原來在外面不也是給我打工嗎？

凡放水總要有地方去接。當嚴控房價和金融時，錢流入了租房市場，當管控租房市場時，錢又流入了消費品。於是人們感到：什麼都在漲，除了工資。其實不是物價在漲，是你的錢包在悄悄流失。

04.

2017年初，有部美國硬科幻大片上映，名為《降臨》。這部電影改編自美國華裔作家特德·姜的中篇小說 —— 《你一生的故事》。

女主臨危受命，接受和外星人的溝通任務。經過一番努力，她終於掌握了和外星人溝通的能力。因長期使用外星人的語言，女主突破了線性時間的局限，掌握了預知未來的能力。這時她發現，之前不斷閃回的關於女兒的零散記憶片段是真的：女兒出生、陪女兒成長、女兒遭遇不幸。

在未來，女主會失去愛情和唯一的女兒：丈夫會有外遇，離開女主角。女兒25歲的時候，會死於一場滑雪事故。

這是一個悲劇的未來，但女主不能拒絕這樣的未來。她像每個戀愛中的女孩一樣，微笑著接受了對方，去開始一段註定會分離的感情，去孕育一個早逝的生命，去落實一系列不可逃避的悲劇命運。

傍晚，我在街邊的路燈下走著。偶爾會有幾個陌生人擦肩而過，行色匆忙。除了地上多了一些落葉，並沒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