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者的自我修養 施萊格爾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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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驚!施萊格爾兄弟就評論這種活動,及評論者這種身份所發表的一系列觀點簡直是深入我心,感覺他們說的大多數都極富見地。他們常常被提到的貢獻是明確提出並宣揚浪漫主義這個概念,但我覺得相對於他們對評論者主體活動作出的卓越成就,宣揚浪漫主義簡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了。
|施萊格爾兄弟論評論
施萊格爾兄弟是當時文藝界的風流人物,他們主編的刊物《雅典娜神殿》在當時影響頗深,因為兩人都在耶拿大學任教,因而被稱為耶拿浪漫主義的代表人。他們從批評的角度研究文學,在作品理論、評者理論和文學史理論方面有極高的成就。
①弗·施萊格爾論文學史和批評
弗·施萊格爾是兄弟中的弟弟,據稱他的成就和影響要比其兄長更大一些。他早期的活動緊隨席勒之後,重開古今之爭,並由此發展了浪漫主義,在浪漫主義的類型史上具有極為重大的意義。
他對於文學史的研究比較深入,這體現在他對於希臘文學和對整體文學史的理解上。他認為希臘文學是一個完美的典範,其具有獨創性和民族性,是一個自身自身循環而內在完整的整體,包括一整套不同體裁的範例,體現出一個自然的演化秩序,其遵循的是內部的演化規律。他對於藝術史的理解也是整體論的,他認為各門藝術的全部歷史構成了一個自然的秩序,一個有機的整體,這個整體包含各種不同的藝術門類,而它本身也是「一部獨特的藝術作品」。這些表述將藝術史看做是一個整體,而他的文學史觀則是循環論的和有機論的。
不過他是站在評論者的立場上認識文學史的,對於文學史的理解和建構是直接為評論服務的。他認為希臘文學可以作為一個藝術典範為評論提供標準,而整個文學史、藝術史的秩序乃是「用於所有積極批評的客觀法則的源泉」,因此進一步提出了「最好的藝術理論就是藝術歷史」這一結論,似乎暗示了創作、評論、理論這三者的關係。
不過反過來,弗·施萊格爾也是在反過來的意義上,從評論對文學史的反作用上來定位評論活動的本質目的。他認為評論應當是「生產性」的,評論不僅應當保存和繼承文學的傳統,也要鼓動和指導新文學。就此,評論者不應避諱引發爭論,因為評論就是要排除虛假的有害的東西。
就評論本身而言,其是針對作品的分析,施萊格爾因而展開了他的評論方法論,他的闡釋學。他認為批評的目的就是發現、判斷和區分作品中那些「有價值和無價值的東西」,為了做到這個,需要對作品的諸層次進行分析。「語文學」的語言細讀是基礎,但評論還要做到對整體的文本架構加以把握,這就是所謂的「重建」。他認為當一個批評者評論者能夠重建文本整體的進程和結構,才能叫理解了作品。他也進一步在作品中心論的立場上,為評論者的自由開了一條小縫隙,他認為批評應當揭示作品中潛藏的,甚至作者都意識不到的秘密意圖,要比作者自己還要了解作者。
他對評論提出了這些正面規範,也提出了兩種作為反面典型的批評方法,那就是感嘆式的批評和創造性的批評。感嘆式的批評只停留在作品的表面層次,不能全面把握作品的整體結構,沒有重建作品;而創造性的批評則用寫詩的方法來回應另一篇詩,太過於主觀。我認為前者的錯誤在於作為評者的能力不足,後者的錯誤則在於根本沒有進入評者的立場,還是以作者的立場對其他作品進行回應,這大概就是我們所謂讀後感式的文章所犯的錯誤。
②奧·施萊格爾 論作品和文學史
如果說弟弟弗·施萊格爾並沒有直接談作品論的問題,而是談評論方法的時候順便談對作品的理解,那麼哥哥奧·施萊格爾則直接對作品發表看法。
奧·施萊格爾常常使用「有機體」這個比喻來闡述他對於作品的理解,每一部作品都是一個有機體,這意味著其中部分被更嚴整地統合在秩序中,哪怕是一節主幹的變性都會危及整體的生命,而這個有機組織的統一性才是其美的來源。有機體比喻除了整體論以外,還有形式主義的傾向,施萊格爾認為作品中的形式。應當是和其內容完全相配的,理想的文學作品應當做到內容和形式、字面和神理的完全融合,作品的全部內容全部是通過形式這個媒介才能讓人認識到的。
而施萊格爾對美這個抽象概念的用法貫穿於他的文學批評中,因此也能算是作品論吧。不過他的美論並無什麼新意,一方面強調美應該是非功利的,另一方面強調美的藝術包含技術和詩性兩個部分。
奧·施萊格爾也有自己的文學史觀,他主要從作品和文學史關係來理解文學史。一部藝術作品自成一個整體,而又和其他藝術作品構成一個藝術系列,其本身應該從其自身角度來考慮和評價,但是它同時也是一個整體序列,一個發展過程中的一個環節。
奧·施萊格爾對評論的認識則不同於他的弟弟,他更強調感性,而他的弟弟更強調批評中的理性。他認為文學批評應該要通過感情來接受和感知,這就要求一個批評者應當首先是一個鑒賞者——也就是被具體作品所打動的讀者——沒有一種純粹客觀的批評,批評家要通過閱讀深入具體的作品中,不帶成見地自由表達其意見,還要以「談心」的方式。
我以前在某篇筆記中提到過關於幾種文學活動及其產物的關係,試圖區分創作寫作、評論批評、理論研究三種不同的活動,並嘗試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認為創作的形成了實在但不自覺的文學史,文學史的自覺是由評論完成的,評論者將潛在的文學史生產出來,使其成為「現實的」,而批評則形成自己的文學批評史,而這個不自覺的歷史需要一個更高的活動來使其自覺,這就是理論研究。
說這個是因為施萊格爾似乎有相似的觀點,奧·施萊格爾在討論藝術、藝術史和藝術理論的關係的時候,企圖劃定評論批評和理論研究的界限。他認為一方面文學史和理論的關係非常密切,不可能存在不含理論的藝術史和不含藝術史的理論,而批評性的思維則把藝術作品帶入藝術史中(也就是我說的,批評生產出了自覺的文學史),間接地成為了理論的對象;另一方面,批評者也要和理論保持距離,在評論具體作品時,把理論從作品中清除出去,以保證評論的自由精神。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架構上與我如此相近的觀點,所以要著重介紹一下。
|施萊格爾兄弟吹浪漫主義
這一小節所要說的內容被認為是施萊格爾兄弟的主要貢獻,但我覺得並不算太重要,所以就略談了。為啥不算重要呢,這是因為他們談浪漫主義有過分拔高,甚至到吹捧的地步,我覺得這有失公正。另一個原因則是我對批評和理論的區分,批評是依附於文學史的,或者說批評生產了文學史,批評就是文學史,而理論則無需依附於具體文學史的類型興衰,談的是文學之理,他們談浪漫主義的部分顯然是尚未到達理論研究的層次,僅僅只是批評而已,考慮到這是文學理論筆記,我自然不會太看重這一塊。
弗·施萊格爾談浪漫主義主要出自於他在《雅典娜神殿》上發表的一篇《斷片》,在其中,他將浪漫詩界定為進步的有著普遍意義的詩。他強調只有浪漫詩是無限的,其第一法則就是絕對的自由——第一法則就是沒有法則,不受任何法則的的約束。一切詩都應該是浪漫的,在《詩歌漫談》中,弗·施萊格爾將莎士比亞封為浪漫性的典範,浪漫性是古典性無限發展進步的結果。
奧·施萊格爾則更為嚴謹地區分了古典性和浪漫性,在他的《論美的文學和藝術》,以及《喜劇藝術和詩歌講稿》中,他闡述了兩者的區分及這種區分的意義。古典性追求體裁的純潔,風格是樸素自然的,以希臘藝術為典範,但這種藝術雖然是和諧的,但卻是有限的。浪漫性則強調各種詩歌成分的混合,追求無限的前進,因此風格是激進的和情緒化的,但卻是更加接近現代的思想感情。這兩者的對立貫穿於戲劇史當中,但是浪漫性則是滲透一切的,影響著其他各門藝術。我們能看到這種理論對席勒觀點的半直接化用。
這有啥可了解的,這倆哥們把浪漫這個詞都吹上天了,當然這種吹捧有利於這個詞的推廣和傳播,但從學理上真的沒啥可說的。
文學批評史本來就是個大雜燴,裡面有三種人在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自說自話:一種是理論家,因為文學理論尚未自覺,因此理論家通常都是主搞其他領域的哲學家,順便談談文學,屁股不坐在文學上;一種是文學家,他們結合自己的創作經驗談文學,立場倒是站在文學上面了,但是一般思想瑣碎而缺乏體系;再有一種就是評論家,兩頭受氣那種。
今天說的施萊格爾兄弟就是位子坐的非常正的第三種人,我著重介紹的,就是他們的文論觀點(而不是批評觀點,他們對浪漫主義怎麼闡釋的根本不重要),我想,這種人才是當時的文學最為需要的。他們要比一般的作者站的更高,思想的體系性更強,而他們對文論的看法,則真正是在建設一種自然地從批評中湧現出來的文論,是專屬於文學的理論(或者是文藝[小聲]),這是更難得的事情。這種理念要到二十世紀初期才真正通過形式主義和新批評深入人心,施萊格爾兄弟那時舊有這樣的態度,確實難能可貴。
上面這段寫得怎麼亂七八糟的,提煉一下中心思想吧:rua,只有評論者才能救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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