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韓語「漢字詞」發音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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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背景是這樣的。不久前我背韓語單詞，背到 ?? 一詞。我在嘴中小聲嘟囔著發音，一旁的朋友看著單詞下面的中翻念道：「硬幣。」接著我扭頭斷言，這個詞絕對是一個漢字詞。我繼續思考了片刻後大喊一聲「銅錢」，朋友隨即大喊一聲

後來查了一下，當硬幣講的時候果然是寫作「銅錢」。

單詞背多了以後再見到新詞，自然能從發音上感覺出來是否是個漢字詞。新東方日語老師安寧曾經在課上說過這樣一句話：「你是中國人，學習日語漢字詞，你就必須得知道漢字寫法。」說出這句話的背景是，《新標日》教材當中漢字詞「遺憾」一詞寫成了平假名「いかん」而非漢字形式。（安寧老師時不時就會吐槽一句，《新標日》里該寫成漢字的不寫成漢字，不該寫成漢字的偏寫成漢字。）

對中國人來說，能快速識別出漢字詞，背單詞的效率一定會明顯提高。下面我總結一下日韓漢字詞發音的規律。這些規律不宜背下來，而是應該通過辭彙量的積累對比著進行體會。（下文括弧中的拉丁字母為古韻羅馬字，對應的擬音來自《廣韻》。）

首先是韓語。一個音節分為子音、母音和收音。

從子音無法輕易判斷是否為漢字詞。稍有辭彙量的初級水平者比較容易誤以為漢字詞的子音只有松音，其實也有不少緊音和送氣音。比如 ???(雙-, srung-)、??(爽快, sriangxkhruad)。

從母音也無法輕易判斷是否為漢字詞。韓語的母音比較複雜多樣，哪怕是發音比較複雜的 ? ? ? 等也都有漢字詞，所以從母音上也不易看出來。如 ??(掛圖, kruehdo)、??(軌道, kyixdaux)、??(椅子, qiexcix)、?(鬼, kyoix)、??(罪悚, zuaixsyungx)。

所以只剩收音了。古漢語的韻母分為韻腹和韻尾兩部分，漢語的韻尾便是韓語的收音。從古漢語流傳到朝鮮又保留至今的收音有 ?(p)、?(t)、?(k)、?(m)、?(n)、?(ng)，如 ??(法律, pyaplyt)、??(約束, qiaksjyuk)、??(寢臺, chimxdai)、??(安寧, qanneng)，而含有其餘收音的均是固有詞或複合詞。

然後再說一說現代漢語普通話和現代韓語的比較。段斜體部分能看懂則看，看不懂請直接無視，千萬不要深究。

聲母/子音方面，可以參考文末的中古36輔音表自行對照，對照方法我會在表後進行提示。另有一些不能從表中對照出來的，比如 ? 不能出現在詞頭。古漢語的來母字在現代漢語中普遍是 l 聲母字，但在韓語中子音不一定是 ?，而是會發生音變。當出現在詞頭時，後接 ? ? ? ? ? 的字子音脫落變為零子音 ?，如 ??(理由, lixju)、??(琉璃, liulie)；後接其他母音時變為 ?，如 ???(冷藏庫, lrangxzangkhoh)。部分 ? 後接 ? ? ? ? ? 的字時子音也可能脫落且不局限於詞頭，如 ??(女子, nrioxcix)；古漢語的日母在日語中一部分為な行音，即輔音為 n，在韓語中對應的讀音同樣可能脫落，如 ??(日本, njitpuonx)、?(二, njiih)。

母音的變化複雜多樣，很多漢字詞在兩種語言中的發音已經相去甚遠，只能依稀從聲母（子音）上來找尋蹤跡，比如 ?(北, pok)。但是有一些發音還有對應，例如漢語拼音的 ing/ying 和韓語的 ? 音，如 ?(英, qieng)、?(明, mieng)、?(零, leng)；漢語拼音的 ian/yan 和韓語的 ? 音，如 ?(面, mjenh)、?/?(見, kenh/ghenh)。但現代漢語中另有相當一部分的 jiang qiang xiang 和 jian qian xian 對應 ? 和 ? 音，如 ?(青, cheng)、?(靜, ziengx)、?(先, sen)、?(千, chen)。總的來說，在古漢語中聲母為「精清從心邪」而現代漢語聲母為 j q x 的字對應 ??????，在古漢語中聲母為「見溪群凝曉匣」而現代漢語聲母為 j q x 的字對應 ????。另外現代漢語中的 i/yi，在韓語中對應 ?/?/? 三個音，除上文的理由、琉璃和椅子，還有 ??(高麗, kauleh)。以及現代漢語的 ai 對應 ?，諸如此類。

古漢語在流傳到朝鮮後，韻尾（收音）的變化很小。需要注意的是，古漢語的 m 韻尾在現代漢語變成了 n 而在韓語中沒變，古漢語的韻尾 t 在現代韓語里是 ? 而非 ?。

??.

接下來是日語。判斷一個日語單詞是否為漢字詞理應很簡單：如果寫成漢字，那麼體會一下讀音與現代漢語是否相近就可以了。但是我們還是會面臨同安寧老師一樣的狀況——該寫成漢字卻沒寫成漢字。

日語當中沒有獨立的輔音結構，輔音全都和母音拼在一起成為了假名，所以我們用「某行」的形式代替「輔音」。

日語中各行都有漢字詞，但是如果僅看首音節會發現一個特點——ぱ行沒有漢字詞。首音節為ぱ行的詞沒有漢字詞是因為，ぱ行是在近代衍生出來的，而は行古時讀作ぱ行，發生音變的時候は行的漢字詞同は行一起發生了音變，以至於沒有以新產生的ぱ行假名為首的漢字詞。除外來語、擬聲詞和一些疊詞（詞性是副詞），同韓語 ? 不能做頭音一樣，現代日語ぱ行也不能做頭音，所以首音節為ぱ行音的單詞中，不僅是沒有漢字詞，連固有詞也很少很少。而詞頭以外的ぱ行音來自促音音變或是撥音音變，如失敗(しっぱい, sjitprad)、心配(しんぱい, simphuaih)。至於輔音的對應關係，同樣見文末的中古36輔音表。

日語的母音極其簡單，漢字詞流傳到日本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不去顯示地列出如何變化，我只舉例變化的詞，請讀者自行體會這些變化。（左繁漢右簡日，兩詞不保證意思相同，只保證有相同的例字。如果移動端粗體字不明顯，請使用 PC 端查看。）

拜見(praihkenh)→拝啓(はいけい)

氛圍(phyonyoi)→雰囲気(ふんいき)

高遠(kauyanx)→高遠(こうえん)

戰鬥(cjenhtuh)→戦闘(せんとう)

透明(thuhmieng)→透明(とうめい)

優柔(qiunju)→優柔(ゆうじゅう)

消滅(sieumjet)→消滅(しょうめつ)

絕對(zyettuaih)→絶対(ぜったい)

邪惡(zsiaqak)→邪魔(じゃま)

瓜果(kruakuax)→西瓜(すいか)

課程(khuahdrieng)→課長(かちょう)

從上述母音變化情況來看，稍稍能夠看出，當現代漢語出現 j q x 的時候同韓語一樣，又出現了較為特殊的情況，原因比較複雜，只在文末的中古36輔音中稍作點播。

尾音的變化相對就簡單很多，而且撥音ん還和現代漢語有所對應。t k 兩個塞音韻尾在日語中會產生一個新的音節。根據引入日本時間的不同，日語漢字音讀分為吳音和漢音，吳音有時會添加い或う構成新的音節，而漢音都是添加う構成新的音節。當這些單字構成辭彙時，如果韻尾與後一個字的發聲部位相同，則前一個字就剔除掉添加的母音，變回原本的讀音，從而形成促音，如國家(こっか)、雑誌(ざっし)。而 p 韻尾受ぱ行發生音變的影響變成了長音，比如十(じゅう)、帖(ちょう)。現代漢語的 n 對應撥音ん，現代漢語的 ng 對應長音。

最後說一點日語與韓語不同的地方。韓語漢字詞一字一音節，而日語可以是兩個音節。閱讀日文時，如果看到不認識的單個漢字，我們還可以從音節上來判斷是否為漢字詞。三個音節及以上的一定不是漢字詞；雙音節的詞中，如果第二個假名不是「きくちつ」之一，一定不是漢字詞。

以上。

附晚期中古漢語36輔音表

此表類似日語的五十音圖，橫向有專門的名字。橫向稱之為組，以首字為名進行區分，如第一行叫做幫組，第二行叫非組。每個字都是一個聲母，以該漢字作為區分，如幫母，滂母。

從中可以看出有很多字在現代漢語中的聲母是 j q x，而實際上晚期中古漢語中是沒有這一組聲母的。漢語語音變化顯著，導致這些漢字與域外音相比大相徑庭。另外現代韓語的漢字詞中 ? ? ? 不會接 ? ? ? ? 這四個帶有介音 j 的雙母音，是因為簡化掉了。其實古代的時候是存在的，如訓民正音(????)簡化成了 ????。

幫組和非組的發音方式對應現代漢語的 b p m f，演化成現代漢語的 b p m f w，韓語的 ? ? ?，日語的わ行は行ぱ行ば行ま行。

端組發音方式對應現代漢語的 d t n，同樣演化成漢語的 d t n，韓語的 ? ? ? ? ?，日語的た行だ行な行。

知組在現代漢語中沒有接近的讀音。知組字演化成漢語的 zh ch sh n 和少量的 l，對應韓語的 ? ? ?，日語的た行だ行な行。

精組發音方式對應現代漢語的 z c s，演化成漢語的 z c s j q x，韓語的 ? ? ?，日語的さ行ざ行。

照組發音方式對應現代漢語的 zh ch sh，演化成漢語的 zh ch sh z c s，韓語的 ? ? ? ?，日語的さ行ざ行。

見組發音方式對應現代漢語的 g k，演化成漢語的 g k j q y w 和無聲母以及少量的 n r，韓語的 ? ? ? ?，日語的か行が行。（溪演化成 x 是例外）

影母在現代漢語中沒有接近的讀音，喻母聽起來接近 y。影母和喻母字在現代漢語中聲母脫落演化成無聲母*和 y w 以及少量的 r，韓語的 ?，日語的あ行や行わ行。

曉母讀音對應現代漢語的 h，匣母是其濁音，演化成漢語的 h x，韓語的 ? ?，日語的か行が行和部分わ行。

日母在現代漢語沒有相同的讀音，但和 n 接近，演化成漢語的 r 和少量的無聲母**及 n，韓語的 ?，日語的な行（吳音***）ざ行（漢音***）。

來母讀音對應現代漢語的 l，演化成漢語的 n l，韓語的 ? ?，日語的ら行。

*影母演化成 a o e 開頭的無聲母，喻母演化成 ü 開頭的無聲母。

**日母演化出來的無聲母僅為 er。

***實際都演化成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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