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零開始學辯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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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開始。

我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對於辯論的誤解。其中最低級的一種就是：有的人可能把「辯論」理解為「吵架」、「撕逼」、「懟人」等等。這些認知當然是不準確的。可是，大家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所謂的辯論究竟是什麼？

這裡，為了方便大家的理解，我們來看一個極端的例子：

假設現在在辯論中，你的對手站了起來，說：「對方辯友，我操你媽！」

你會如何應對？

你有沒有可能站起來反駁他說：「對方辯友，你沒有操我的媽。」或者你有沒有可能站起來質疑他說：「對方辯友，請你拿出證據來證明你操了我的媽。」

可能嗎？不可能，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有感情的人類的做法。絕大多數人的做法是立刻站起來回擊：「對方辯友，我才操你媽。」

我相信大家不難看出：我舉出的前一種回應方式是在「辯論」，而後一種回應方式是在「吵架」。這裡面「辯論」和「吵架」的區別在哪裡呢？有的人會說：「辯論」是文雅的，而「吵架」是粗魯的。大家可以這麼理解。但是這是問題的表象，不是問題的本質。「辯論」與「吵架」的本質區別在於：「辯論」是以說服他人為最終目的的，而「吵架」是以傷害他人為最終目的的。這也就是我們為什麼經常看到文雅的「辯論」和粗魯的「吵架」。

絕大多數專業人士都把辯論定義為：一種說服的藝術。

所以，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在打辯論的時候都記清楚：你們是在嘗試說服一個人。

具體來說，我非常確定你們在將來的辯論賽中會對評委有一些這樣的意見：

1.這位評委，你所點評的內容和我們的表述有差異啊。我們沒有這麼說過啊。你不能夠因為你自己主觀地擴大了我們的觀點就判我們輸啊。

2.這位評委，你確定你聽清楚我們說的話了嗎？這麼基礎的經濟學知識，我們還重複了三遍，你怎麼還能夠說你沒有聽懂我們在講什麼呢？

3.這位評委，你說我們在通過定義降低辯題的可辯性，在欺負對方辯友。可是我們陳述的都是客觀事實啊。辯題定的不利於對方又不是我們的錯。

等等。

我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們產生了這樣的觀點，不要急著去指責評委的不公正，而是先想一想你們自己說的話是不是在「說服別人」。具體來說：你的論述是不是足夠清晰？你的表述會不會讓人產生誤解？你是不是在宣誓本來就不屬於你的權利？等等。

我知道，這一段話有點難以理解，我再來舉兩個真實的例子：

第一個例子，是我見過的一位2015級新人辯手在賽場上的真實表現：

這位辯手在辯論場上一直在質疑。他的質疑是這樣的：雖然這個環節允許四位辯手任意發言，但是我已經明確地要求你們的第二位辯手發言了，你們的第三位辯手憑什麼站起來回應我的質疑？還有這樣的：你們的第一位辯手站起來發言的時候為什麼要拿著筆？這一點都不禮貌啊。最後還有這樣的：雖然我們的發言時間結束了，但是我們的問題已經問出來了啊。你們為什麼不在你們的發言時間裡面回答我們的問題？等等。像這樣的質疑，他從頭到尾進行了無數次，花了至少十分鐘的時間。

我問一下各位，如果你是評委，你會怎麼看待這位辯手？不幸的是，我當時就是這個比賽的評委。聽完了這場比賽之後，我問了這位辯手一個問題：你的這些質疑，是能夠說明對方講的內容是錯的？還是能夠說明你講的東西是對的？既然這兩個目的都不能達到，你為什麼要花十分鐘的時間來提出這些質疑？雖然你質疑的東西確實是你們對手的錯誤，但是難道你認為我們評委會通過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判斷辯論賽的勝負？這位辯手就屬於典型的沒有搞清楚辯論是什麼。他以為辯論就是去質疑就可以了，然而辯論真正的核心是說服他人。質疑只是說服他人的一種手段。

第二個例子是幾個2017級新生辯手在場上的真實表現：

當時的辯題是：當今中國是否應該立法對女性的就業權利進行保護？這幾位新生辯手是反方，他們的觀點是這樣的：當今中國的男女平權水平非常好。因此，中國不需要專門針對女性就業進行保護。專門針對女性就業進行保護反而是一種對女性工作能力的歧視與侮辱。

我可以直接告訴大家這場比賽的結果：雖然從場面上來看兩方打得有來有回，但是三位評委一致認為正方獲勝。為什麼呢？因為這是一場華中師範大學內的比賽，而我校的男女比例是一比三。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在我校的就業中，對於女生的歧視會比中國其他的高校要更加嚴重一些。嚴重到什麼程度？有的企業在我校招聘時會直接貼出海報：「我們需要華師的男生和優秀的女生。」嚴重到這種程度。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時的三位評委一致同意了一個觀點：在比賽中聲稱中國的男女平權水平非常好是在干涉這個辯題的可辯性。在這個基礎之上，雖然反方全場的表現不錯，但是他們的陳述基於一個錯誤的前提，所以我們判正方勝利。

這場比賽中的反方同樣陷入了一個誤區：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任務是說服他人。比賽過後，我和他們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們是這麼跟我解釋的：「我們覺得中國的男女平權水平是一個很難量化表示的東西。因此，我們覺得如果我們說中國男女平權水平很高，對方並不是很好找到方法來反駁我們。雖然我們也知道這個結論有點牽強，但是我們認為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我們操作的好，是可以贏得比賽的。我們沒有想到評委會根本不認同我們的這個觀點。」這裡面的問題就比較簡單了：如果你自己都覺得你說的東西有點牽強，那你如何去讓別人相信你說的東西是正確的？歸根結底，他們還是沒有意識到辯論的核心在於說服他人。

總結一下今天的內容：我希望大家在辯論的過程中永遠要記住：你的任務是說服他人。我希望大家不要誤認為辯論就是一味地強勢地攻擊。是的，當你的隊伍處於上風時，強勢地攻擊對方很有用。但是辯論不等同於強勢地攻擊，辯論的核心在於說服。我希望大家不要誤認為辯論就是不斷地質疑。是的，辯手應該有很強的批判性思想，辯手應該擅長質疑。但是，辯論不等同於質疑，辯論的核心在於說服，質疑是為了說服。我希望大家不要認為辯論就是一味地反駁。是的，反駁在辯論中非常重要。但是，辯論不等同於反駁，辯論的核心在於說服。反駁是為了讓你的對手的說服工作失去效用。

總而言之，請記住：辯論是一種說服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