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平壤血戰

四十一——平壤血戰

10 人贊了文章

來支援的李如松作為明朝最為倚重的人,其實本質是個官二代加富二代,不過他是自己有能力的二代,所以沒法黑他。

他爹李成梁號稱萬曆第一名將。如何名將,只說一點——他收了一個小弟,叫愛新覺羅努爾哈赤。

說起來,明朝的軍事制度其實是很蛋疼的,調兵權在兵部,將領和部隊是不掛鉤的。兵不知將將不知兵,雖然有效防止地方造反,但是對部隊凝聚力的影響是很大的。

但是有兩個人的部隊例外,一個是戚繼光,另一個就是李成梁。

戚繼光的戚家軍是老牌抗日部隊了,歷史書必學內容。這支部隊的特色是它其實並不算明朝政府的軍隊,而是戚繼光的私人武裝,因為從徵集到訓練,都是他本人負責,從軍官到士兵,都是他的鐵杆,除了戚繼光外,誰也指揮不動這支部隊。

而且在戚繼光部隊當兵的工資高,從不拖欠,也不打白條,因為戚將軍和他上司胡宗憲(後來是張居正)關係好,軍費給得足。加上他也會搞錢,時不時還讓部隊出去做點生意,待遇自然好。

長官靠得住,還能拿著高薪,這種部隊,說什麼人家也不走,打起仗來更是沒話說,一個賽一個地往上沖。

而李成梁更狠,跟著他不但有錢,還有地。

在明代,駐軍有自己的專用土地,以用于軍屯,這些土地都是國家所有,耕種所得也要上繳國家。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軍屯土地都被個人佔有,既當軍官打仗,又當地主收租,兼職幹得不亦樂乎。當然,這種行為是違法的,如果被朝廷知道,是要惹麻煩的。所以一般人也就用地種點東西,撈點小外快,就這樣,還遮遮掩掩不敢聲張,李成梁卻大不相同,極為生猛,不但大大方方地佔地,還把地都給分了!但凡是他的嫡系遼東鐵騎的成員,基本上是人手一份。

貪了國家的糧也就罷了,連國家的地,他都敢自己分配,按照大明律令,這和造反也差不太遠了,掉腦袋,全家抄斬,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過李成梁後台硬,張居正在的時候,他是張居正的嫡系,張居正下去了,他又成了新任首輔申時行的親信,誰也動不了他一根指頭。

不過1591年李成梁退休了,李如松就接了他爹的班。

李如松接到命令後一路從陝西飛奔到了遼東。同時到的還有李家的嫡系部隊遼東鐵騎以及老牌抗日部隊戚家軍。人數都不多,加起來不到一萬人,但是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李如松帶兵過江見過李昖和柳成龍等人之後,沈惟敬也一路小跑進了他的軍營來見他。

李如松以為這哥們帶了什麼秘密情報來,於是一揮手讓他上來。

雖然宋應昌嚴辭警告過沈惟敬,也明確告訴了他談判的條件,這位大忽悠卻像是忽悠出了感覺,不但不回家,卻開始變本加厲,頻繁奔走於日本與朝鮮之間,來回搞外交。而小西行長也很快發現這個明朝外交官相當沒操守,只要拿了錢什麼都干,於是他給了沈惟敬很多銀子,希望他能說服明朝不要參戰。

當沈惟敬聽說李如松準備出兵時,便匆忙趕來,擔心這位仁兄一開戰,會壞了自己的「和平大業」,所以一見到李司令員,便拿出了當初忽悠朝鮮國王的本領,描述和平的美妙前景,勸說李如松同意日方的條件。在他看來,這是有可能的。

李如松面無表情地聽完了他的和平展望,然後問:「說完了?」

「說完了。」

「還要說啥么?」

「沒了。」

「哦,拖出去砍了。」

李如松不怎麼熱衷於世界和平,在他看來最靠譜和平的就是把所有和你對著乾的人都砍死,這種和平來得才輕鬆。

眼看沈大忽悠就要完蛋,一個人站出來說話了。這個人的名字叫做李應試,時任參謀,雖說名字叫應試,倒不像是應試教育的產物。他眼珠一轉,攔住了李如松,對他說了一句話。

隨即,李如松改變了主意,於是嚇得魂不附體的沈惟敬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被拖回了軍營,軟禁了起來。

李應試的那句話大致可概括為八個字:此人可用,將計就計。具體來說,就是用談判麻痹日軍,然後突襲平壤。

出發之前柳成龍覺得李如松帶的兵實在少了點(四萬多),於是本著好心提醒了一句:「倭軍近二十萬,朝軍已無戰力,天軍雖勇,但僅憑這四萬餘人,恐怕無濟於事。」

李如松是個暴脾氣,不過這是國際友人,不能像軍中一樣直接抄傢伙扁他,於是很拽地回了一句:「閣下嫌少,我還嫌多呢。」

柳成龍感到了深深的絕望,他感覺這是另一個祖承訓而已了。

事實上祖承訓現在已經認識到日軍很強了,事實上是被嚇得太狠了,經常在軍中說,倭人長得很奇特,具體來說是「多以獸皮雞尾為衣飾,以金銀作傀儡,以表人面及馬面,極為駭異」。

應該說這不算非常誇張,當時日本普遍流行在頭盔和護甲上裝飾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

秀吉的鎧甲,帽子像一個筷子筒

武田信玄的鎧甲,毛茸茸愛好者的福音

上杉謙信的鎧甲,腦門前直接立了一尊飯凈明王的佛像(雖說不大,眼神不好的要用放大鏡)。

本多忠勝的鎧甲,帽子上面插著鹿角

直江兼續的鎧甲,帽子上有一個大大的愛(受)字

石田三成的帽(假)子(發)

但是祖總兵由於說了這些話,被李如松一頓暴打,罪名是妖言惑眾,惑亂軍心。收斂之後祖承訓確實不瞎說了,不過還是給李如松說,日軍戰法特殊,需要多加留意,但是李如松全都當了耳邊風。

柳成龍的心拔涼拔涼的,私下裡跟大臣尹斗壽說:提督(指李如松)不知敵情,卻如此自信輕敵,此次是必敗無疑了。

但他錯了。

李如松的兵法老師是徐文長。這個人想必大家都認識。他的傳說陪伴大家度過了童年中無數無聊的日子。但是他能在歷史上留名不止是因為他的文采和逸聞,還有為國家立下的功勞:在他的謀划下胡宗憲總督殺死了禍亂東南沿海的倭寇頭子汪直和徐海。後來嚴嵩嚴老貪倒台了,胡宗憲也一起被處理了,徐文長想自殺沒死成,結果還把自己的老婆錯手殺了。徐文長在黑牢里蹲了八年之後被曾經的同事戚繼光撈了出來,並在戚繼光的推薦下跑去給李成梁打工——具體來說是教授李如松兵法。其中一門課,就是如何對付倭寇。

無論是正規日軍,還是流竄的倭寇,主力部隊都是步兵。日本的步兵主要有兩種,一種是足輕,一種是武士。足輕就是農民兵,炮灰級別,不足為慮,可怕的是日本的武士部隊。

武士

足輕

武士的主要武器自然是武士刀,日本的鍛冶技術很高,從唐刀中改良形成了現在常見的武士刀。武士刀非常鋒利,而經過訓練的武士可以輕易用武士刀劈斷對方的長槍甚至普通刀劍,這也就是為何當初倭寇橫行東南沿海的原因。

戚繼光經過多年研究之後,根據東南沿海地區多丘陵溝壑、河渠縱橫、道路窄小和倭寇作戰特點等情況,為戚家軍編排了一種新的陣型:鴛鴦陣。

鴛鴦陣並不是什麼神奇的陣法,但是相當簡單實用,具體就是這樣:

鴛鴦陣陣形以12人為一隊,最前為隊長,次二人一執長牌、一執藤牌,長牌手執長盾牌遮擋倭寇的箭矢、長槍,藤牌手執輕便的藤盾並帶有標槍、腰刀,長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護後隊前進,藤牌手除了掩護還可與敵近戰。再二人為狼筅手執狼筅,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長的毛竹,選其老而堅實者,將竹端斜削成尖狀,又留四周尖銳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長3米左右,再浸泡在尿桶、油桶里之後,竹子會變得堅不可摧,武士刀也砍不斷。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殺敵人以掩護盾牌手的推進和後面長槍手的進擊。接著是四名手執長槍的長槍手,左右各二人,分別照應前面左右兩邊的盾牌手和狼筅手。再跟進的是兩個手持「鏜鈀」的士兵擔任警戒、支援等工作。如敵人迂迴攻擊,短兵手即持短刀衝上前去劈殺敵人。各種兵器分工明確,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種的操作,有效殺敵關鍵在於整體配合,令行禁止。

這個陣型可分可合,多的時候可以幾百支小部隊組成個大鴛鴦陣。對抗倭寇時勢如破竹,對蒙古人也不落下風。自嘉靖三十八年戚家軍成軍到萬曆十一年戚繼光去世,只有三千多人的戚家軍擊敗的敵軍總數超過十五萬。

1592年正月初四,在無數懷疑的眼光中,李如松帶兵抵達了安定館(明史為肅寧館),在這裡,他見到了前來拜會的日軍使者。

但這些人即不是來宣戰,也不是來求和的,他們只有一個比較滑稽的目的——請賞。李如松的計策成功了,在他的授意下,沈惟敬派人向小西行長報信,說明朝同意和談條件,此來是封賞日軍將領,希望做好接待工作云云。

畢竟商人出身,小西行長聽說有賞錢,忙不迭地派了人去拿封賞,而且還很誇張地派了二十三個人去,剛好足夠註冊一支足球隊了。

李如松當時在大營里,就派人去說等一下我就過去。

有一個段子,說的是女孩子在說等一下的時候,等的人需要做好等很久的心理準備。在這一點上,李如松先生證明了,男性說等一下的時候,也是要等一段時間的。

順便說一句,李如松是個保密工作很好的人,將計就計的計劃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而李如松的部將李寧就壓根不知道這事,聽說來了日本人,李司令還要親自處理,他非常自以為是地以為:李如松是抓了幾個俘虜,需要砍了他們。

於是他更加自以為是地做出決定:我來幫提督砍了。

於是他直接帶人衝進去,二話不說就砍,毫無準備的日本人被砍死了十五個,生擒了一個,逃跑了七個。

李如松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日本人基本都是死日本人了,當即就翻臉了,要把李寧拖出去砍了。這個確實沒啥說的,擅自行動破壞整體計劃,以李如松的性格沒凌遲你算好的了。

當然會有人求情,李如松的弟弟李如柏跪在地上哭訴求哥哥饒李寧一命,看在弟弟的面子上,李如松扁了李寧十五棍子,然後責令他戴罪立功。

但是在大家長出一口氣之後,李如松叫住了弟弟:

「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饒了他,如果你敢違抗我的命令,我定斬不饒。」

李如柏顫抖了,他知道他的哥哥說到做到。也沒人再敢違抗李如松的命令。

教訓了李寧,又嚇唬了弟弟,但事情依然於事無補,日軍使者已經殺掉了,你總不能去找小西行長說,這是誤會,我們本打算出其不意,過兩天才撕破臉打你,所以麻煩你再派人來,咱們再談談。

但是奇蹟發生了。

過了幾天小西行長的親信內藤如安來了,說要澄清誤會。

得知了派去的人被殺了,行長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得出結論:肯定是誤會了。

看來上次派去的人不夠禮貌,惹火了明朝人,對,肯定是這樣的。於是他派來了內藤如安。

李如松反應也挺快,當即就哈哈哈地說沒錯就是誤會得罪得罪,你們死的人我們管殺管埋,希望不要影響我們友誼。

既然是誤會,小西行長自然也就放心了,誤會總是難免的,死了就死了吧,希望大明隊伍早日到達平壤,他將熱情迎接。  

李如松回復,十分感激,待到平壤再當面致謝。

正月初六,李如松率兵來到了平壤城下。

行長做的排場很大,派了一支儀仗隊在門口穿得花花綠綠地夾道歡迎,那是人山人海紅旗招展,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李提督一看,這幹嘛呢這是?又一看,門開著。正好,砸門環節還省了。將士英豪,兒狼虎豹,軍威浩,地動山搖,要把狼煙掃。大將生來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風吹鼉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出擊!

結果,士兵們的反應是:

「這幹什麼呢?」

「不知道。」

「不著急,先看看再說。」

只有常年毆打日本人的戚家軍二話不說就衝上去了,但是戚家軍在後排,又是步兵,動作慢了一步。

城牆上的行長馬上反應了過來,立刻關上城門,派兵嚴加防守。不過城外的儀仗隊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完了。

李如松憤怒了,但是沒辦法,畢竟基本全軍都沒聽命令,法不責眾啊。

那既然失敗了,就硬碰硬地打吧。

明軍被李如松一頓臭罵後,開始攻打平壤北門。

小西行長很意外,因為北門靠著牡丹峰高地,很難攻破。果不其然,明軍很快被擊退,然後就撤了。

行長搞不懂李如鬆了,不過管他呢,擊退了就行了。

回營後的李如松不依不饒地痛罵了基本所有將領一頓,然後責令李如柏半夜去巡夜。

大家以為李如松是拿弟弟做個典型,結果次日寅時,平壤緊閉的大西門突然洞開,三千餘名日軍在夜幕的掩護下,向明軍大營撲去。這是小西行長的安排,在他看來,明軍立足未穩,且人生地不熟,摸黑去劫一把,應該萬無一失。

軍事票友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喜歡玩花樣。比起正面戰鬥,他們更喜歡玩各種花樣,比如火攻、埋伏、奇襲等等,哪怕採用這些方法死的人更多。

之前說過,小西行長是商人出身。身為一個職業軍事票友,《孫子兵法》啥的估計沒看過,不過當時的東亞暢銷書籍《三國演義》經常看。所以他特喜歡學曹操啊張遼啊什麼的玩一把劫營——他估計忘了這本書作者是明朝人了。

這三千多人還沒摸進大營,剛到門口,就被巡邏的李如柏發現了,一頓亂打,日軍丟下幾十具屍體,敗退回城。

正月初七晨,大霧。小西行長十分緊張,他很清楚,這種天氣有利於掩藏部隊和突襲,便嚴厲部隊加強防範,但讓他意外的是,整整一個上午,對面的明軍卻毫無動靜。

想來想去卻全無頭緒,無奈之下,小西行長決定再玩個花招,去試探明軍的虛實。他派出使者去見李如松,表示願意出城投降,希望明軍先後退三十里。

李如松說:好,明天就這麼辦。但雙方心裡都清楚,這種虛情假意的把戲已經玩不了多久了,真正的好戲即將開場。

正月初七夜,不知是不是行長看《三國演義》上了癮,繼昨夜後,他再次派出近千名日軍趁夜出城,結果又被巡夜的明軍打了個稀里嘩啦。行長毫不氣餒,今天不行,明天再來,一直打到你走為止!

但他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為就在這天夜晚,李如松召開了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軍事會議。

會議剛開始,李如松便通報了他計劃已久的進攻時間——明日(正月初八)。

當然,為何此時宣布作戰計劃,他也作出了解釋:「倭軍所派姦細如金順良等四十餘人,已於近日被全部擒獲,我軍情報,毫無外泄。」

大家恍然大悟。如果過早宣布計劃,很可能泄露,不利作戰,而明天打仗,今天才通報,除了保密外,還有另一層意思:就算有姦細,現在去通報,也已經來不及了,而且開會的就這麼些人,如果到時軍情被泄,要查起來,那是一查一個準。這明擺了就是不信任大家,實在讓人有點不爽。

更不爽的還在後頭。「明日攻城,各位務必全力進攻,如有畏縮不前者,立斬不赦!」

末了還有一句:「不準割取首級!違者嚴懲!」

雖然李如松極不好惹,但當將領們聽到這句話時,依然是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明朝和日本一樣,都是數腦袋算戰功的(事實上全世界都是,有的用鼻子耳朵,反正都一個意思)。打完之後憑腦袋給錢給官,所以敵人腦袋就是戰場硬通貨,不能砍那就沒錢拿,沒錢就沒動力,沒動力就……

事實證明,李司令是講道理的,幹活不給錢這種事還干不出來,歹話講完,下面說實惠的:「明日攻城,先登城者,賞銀五千兩!」

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大家的眼睛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在萬曆年間,一兩白銀可以購買兩石米左右(最低),即三百多斤。一斤大米現在是2元左右,那麼五千兩就是……

三百萬軟妹幣。

不愧是土豪李如松,佩服佩服。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平壤城內的小西行長正進行他的最終軍事部署,自明軍到來後,他曾仔細觀察明軍動向,希望找到對方主攻方向,由於大霧,且明軍行動詭異,始終無法如願,所以城中的布防也是一日三變,未能固定。

時間已經不多了,長期的軍事經驗告訴他,決戰即將到來,而今夜,可能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於是在一段緊張的忙碌後,小西行長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守衛平壤部隊,為日軍第一軍全部、第二軍一部,共計一萬八千餘人,以及朝鮮軍(就是射了祖承訓一臉的朝奸部隊),共計五千餘人,合計兩萬三千人。根據種種蛛絲馬跡判斷,明軍的主攻方向是西北方向,此地應放置主力防守,於是小西行長命令:第一軍主力一萬兩千人,駐守西北方三門:七星門,小西門,大西門,配備大量洋槍,務必死守。

而在東面,明軍並無大量軍隊,所以小西行長大膽做出判斷:明軍不會在東城發動猛攻。

現在只剩下南城和北城了。短暫猶豫之後,小西行長作出了這樣的決定:「南城廣闊,不利用兵,新軍(朝鮮軍)五千人,駐守南城含毯門。余部主力防守北城!」

在這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的,是一天前的那一幕。

「剩餘部隊為預備隊,由我親自統領!」至此,小西行長部署完畢。

從明軍的動向和駐紮看,東面應無敵軍,南面必有佯攻,而主攻方向一定是西北兩城,我相信,這個判斷是正確的。只要打退明軍總攻,固守待援,勝利必定屬於我們!

此時,在城外的明軍大營,李如松終於說出了他隱藏已久的進攻計劃:

「我軍的主攻方向,是西城。」

攻城明軍共計四萬五千餘人,具體部署如下:「左軍指揮楊元,率軍一萬人,攻擊西城小西門。中軍指揮李如柏,率軍一萬人,攻擊西城大西門。右軍指揮張世爵,率軍一萬人,攻擊西北七星門。以上三萬人,為我軍攻擊主力。」

第二個被部署的地區,是北城。「南軍(即戚家軍)指揮吳惟忠,率軍三千人,攻擊北城牡丹台!」

平時開會時,李如松說話基本上是獨角戲,他說,別人聽,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人打斷了他的話:「此攻城部署,在下認為不妥。」

打斷他的人,叫做查大受。鐵嶺人,李成梁家丁出身,時任副總兵。作為李成梁的得力部將,查大受身經百戰,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且與李成梁感情深厚,憑著這層關係,他還是敢說兩句話的:「我軍駐紮於西城,已有兩日,日軍可能已判斷出我軍主攻方向,如在西城加強防守,我軍恐難攻克。」

「此外,南軍雖為我軍主力,但北城地勢太高,仰攻十分不利,難以破城。」

要說還是查大受有面子,李如松竟然沒吭聲,聽他把話說完了。當然,面子也就到此為止,李司令把手一揮,大喝一聲:「這些事不用你理,只管聽命!」

接下來是東城和南城:「東城不必攻擊!」

「為什麼?」這次提出問題的,是祖承訓。雖然他很怕李如松,但實在是不明白,既然兵力有餘,為何不進攻東城呢?

而回答也確實不出所料,言簡意賅,簡單粗暴:「少廢話!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嗶嗶個頭。」

最後一個,是南城。「神機營參將駱尚志,率南軍精銳兩千,遼東副總兵祖承訓,率軍八千,攻擊南城含毯門,由我親自督戰,務求必克!」

直到這最後的一刻,李如松才攤出了所有的底牌。

在兩天前,他攻擊了北城,並將主力駐紮在西城,放開東城,不理會南城。

西城是大軍的集結地,這裡必定是主攻的方向。南城過於廣闊,無法確定突破點,不利於攻城,絕不會有人攻擊這裡。北城曾被進攻試探,這很可能是攻擊的前奏——這是小西行長的想法。 

所以,李如松真正的目標,是南城,含毯門。

按常理,預備隊宣布之後,就應該散會了,李如松也不說話了,大家陸陸續續離開軍營,回去安排明日戰備。祖承訓也是這樣想的,然而就在他即將踏出大營的那一刻,卻聽見了李如松的聲音:「祖承訓,你等一等,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

具體是什麼,後面就知道了。

正月初八,明軍整隊出營。

拂曉,明軍開始進攻。  

此時,小西行長正在西城督戰,如他所料,明軍的主攻方向正是這裡。面對城下的大批明軍,他卻並不慌亂。之所以會如此自信,除了早有準備外,還因為他得到了一個十分可靠的情報。在開戰之前,日本曾試圖調查明軍的火器裝備情況,但由於信息不暢,無法得到第一手資料,之後七彎八繞,才得知明軍也有許多火槍,但殺傷力比日本國內的要小,先進更是談不上。而日本國內使用的洋槍,雖然都是單發,且裝填子彈需要相當時間,射程為一百五十步至二百步,但用來對付武器落後的明軍,實在是太容易了。

此外,在兩天前的那次進攻中,明軍確實沒有大規模使用火器,這也驗證了小西行長的想法。

所以,小西行長認定,在擁有大量洋槍部隊守衛,且牆高溝深的平壤城面前,只會使用弓箭和低檔火器的原始明軍,只能望城興嘆。

情報不好害死人啊。

辰時,號炮聲響,進攻正式開始。  

西城先攻。站在西城的小西行長嚴陣以待,等待著明軍的突擊,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炮聲響過很久,明軍卻既不跑,也不架雲梯,反而以兩人為一組,在原地架設一種兩米多長,看似十分奇怪的裝置。

行長思索良久,感覺這東西好像見過,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突然他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這是……」

與此同時震耳欲聾的巨響震徹雲霄,明軍陣地上萬炮齊鳴,無數石塊、鉛子從天而降,砸在西城的城頭之上。

日軍毫無提防,當即被打死打傷多人,行長本人也被擊傷,在被扶下去包紮之前,他終於說完了剩下半句話:

「大炮啊!」

確實,有炮誰還玩槍啊。

不過確切地講,明軍剛剛使用的那玩意,不能稱作大炮,按今天的軍事分類,應該算是手炮或是火箭筒,它的真實名字,叫做佛朗機。

嘉靖初年,一次海上遭遇戰中,海道副使汪鋐擊敗了自己的敵人——葡萄牙船隊,戰後,他來到對方毀棄的戰船上,發現了一批從未見過的火器,經過演示,他發現這玩意威力很大,值得推廣,於是他決定,將此物上交中央,並建議仿照。

明朝軍工部門發揮了中國自古以來強力的山寨能力,火炮從葡萄牙人的船上卸下來,裝上彈藥射上兩發,別說,還真好用,於是乎先用再改,先改再用,再用再改,再改再用。

原本放在船上用的大傢伙,體積越改越小,種類越改越多。到嘉靖二十六(1547)年,明代這種火炮成功實現國產化,完全使用國產料件,自主研發,填補了國內空白,並能批量生產,達到十六世紀國際先進水平。

由於中古歐洲國家大都起源於法蘭克帝國,而這個名字從中東一路傳過來就變成了佛郎機,所以中國當時統稱歐洲人為佛朗機人。這種火炮也就得名佛朗機炮。

明軍裝備的大樣佛郎機,全長僅兩米,有準星供瞄準,炮身可左右旋轉。具有極強大的殺傷力。兩米的大炮,一兩個人就能用,按說是差不多了,但中國人的改造精神實在厲害,很快,明朝又研製出了小佛郎機。小佛郎機,全長僅九十厘米,炮身附有鋼環,可供隨身攜帶,打仗的時候一個人就能揣著走,到地方把炮筒往地上一架,瞄準了就能打,比火箭筒還火箭筒。

除了這些步兵炮外,明朝還發明了騎兵炮——馬上佛郎機,這種火炮的尺寸比小佛郎機更小,僅七十厘米長,可隨騎兵在快速移動中發炮,具有很強的威懾力。

換句話說,明軍已經有了有單兵火箭筒部隊、炮兵部隊和自行火炮部隊了。 

總而言之,明代佛郎機極易攜帶,操作簡便,實在是攻城拔寨,殺人砸牆的不二選擇,有了這玩意,那真是鬼才用火槍。於是幾萬明軍就扛著這些要命的傢伙來到了平壤城下,並讓日軍結結實實地過了一把癮。

小西行長回過神來,告訴部下,大炮只有一發子彈,而且上子彈比洋槍還費勁,大家不要怕,殺啊!

話音剛落又一輪炮打過來。日軍被打了個正著,損失極其慘重。日軍莫名其妙,可還沒等人緩過勁來,第三輪炮擊又到了,又被打得稀里嘩啦,然後是第四輪,第五輪……

小西行長徹底糊塗了:這一打還不消停了,難不成你們的大炮都是連發的不成?!沒錯,明軍的大炮確實是連發的。

應該說,小西行長的觀點是對的,因為明朝時的大炮,所用的並不是後來的火藥炮彈,一打炸一片,而是先塞入鐵砂,石塊,然後再壓入鉛子,並裝葯(火藥)點燃發射,其作用類似於現代的鋼珠彈(將鋼珠塞入炮彈,炸響時鋼珠四射,基本上碰著就完蛋,屬於禁用武器),殺傷面極廣,不死也要重傷,不重傷也要成麻子。

當然,相對而言,缺點也很明顯,要往炮膛里塞那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還要點火裝葯,這麼一大套程序,等你準備好了,人家估計都下班了。可當年沒有現成的炮彈,想快實在力不從心,但歷史告訴我們,古人,那還是相當聰明的。

1560年左右,立花道雪為了提高洋槍兵的射速,發明了一個戰術——把足夠一次上子彈的量的火藥裝在竹筒里,等到上戰場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把竹筒里的火藥倒進槍管中,而不用洋槍兵自行斟酌。這個戰術叫做早合。明朝人用的,可以說是炮兵用早合。

明朝的軍事科研工作者們經過研究,也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方法——子母銃。所謂子母銃,其原理大致類似於現在的大炮,母銃就是大炮的炮筒,子銃就是炮彈,其口徑要小於母銃,在出征前先裝好鐵砂、石塊、鉛子、火藥,封好,打包帶走。等到地方要打了,把子銃往母銃里一塞,火藥一點,立馬就能轟出去,放完了,把子銃拉出來,塞進去第二個,就能連續發射。而此次入朝作戰,為了適應國際環境,明軍還特意裝備了新型產品——百出佛郎機,而它的特點也很明顯——十個子銃。也就是十連發。

在明軍幾輪排炮的攻擊下,日軍損失極大,城頭上黑煙密布,四處起火,屍體遍地。此時明軍的大規模炮擊已經停止,西面三路大軍開始整隊,向各自的目標挺進。在這短暫的瞬間,喧囂的戰場如死一般的寧靜。

好了,下面是喜聞樂見的砸牆環節。

明軍開始架雲梯攻城,然而剛剛爬到一半,日軍再次出現,向下發射弓箭洋槍,壓制住了明軍的攻勢。

日本人雖然一根筋,不過打仗的時候一根筋確實是好事,領導叫上哪怕前面都是炮火也得上。

明軍也不示弱,繼續在堅定的民族精神和優厚的物質刺激下堅持攻城。雙方在城頭砍得你死我活。

畢竟是攻方,腳底下只有一根橫木撐著,明軍漸漸扛不住了,出現了潰退的跡象。陣腳開始隨之動搖。右軍指揮張世爵眼看形勢不妙,急得破口大罵,但在混亂之中,毫無用處。

就在這時,李如松眼看張世爵壓不住陣,便披甲上陣,帶領兩百騎兵趕了過來。他沒有理會張世爵,而是直接來到了城下,攔住了一個敗退的明軍,揮起了馬刀。手起刀落,人頭也落。

「後退者,斬!」

「不好,是督戰隊!」

剩下的逃兵頓時調轉方向。死在日本人手裡還能拿幾文錢撫恤金,死在李如鬆手里可就白死了。

在西城激戰的同時,北城明軍發動了進攻。北城,是平壤地勢最高的地方,日軍盤踞於牡丹峰高地,居高臨下,並設置了大量洋槍和弓箭,等待著明軍的進攻。

北城攻略指揮吳惟忠知道,他就是來牽制的,或者說,是來當炮灰的。

但是他依然接下了這個任務,他是戚繼光的部將,他手下的是最精銳的抗倭軍隊戚家軍,面對著手下的士兵,他只用一句話,就完成了所有的動員:「那些人,就是倭寇!」

儘管戚家軍已經換血多次,但是光榮傳統繼承了下來。這些都是土生土長的浙江子弟(確切說是義烏),父母被殺,家裡被搶等等和倭寇的血海深仇,一直在他們心裡沒有忘記過。

他們是戚家軍!戚家軍從不問倭寇有多少,只問倭寇在哪裡!

在吳惟忠的親自率領下,三千戚家軍向北城牡丹台高地發動了衝鋒。

事實證明,吳惟忠的判斷是正確的,北城易守難攻,說實誠點,是根本沒法攻,地勢險要,日軍還不斷向下發射火槍,雖說戚家軍有豐富的作戰經驗,比較靈活且善於隱蔽躲閃,傷亡不大,但兩次進攻,剛衝到一半,就被打了回去。吳惟忠沒有放棄,他知道,自己的攻擊越猛烈,敵軍的的注意力就越集中,越容易被死死拖住,而真正的突破,將在那時開始。

第三次衝鋒開始了,這一次,吳惟忠站在隊伍的最前列,揮刀,向著那個不可能攻克的目標衝去。這是一個太過生猛的舉動,很快,一顆子彈便擊中了他的胸部,頓時血流不止。但吳惟忠沒有停下腳步,他依然揮舞著軍刀,指揮士兵繼續衝鋒,因為在他看來,自己的使命尚未達成。

直到攻克平壤,日軍逃遁,北城才被攻陷。但所有人都相信,他們已經圓滿完成,不,超額完成了任務。

在歷史的長河中,吳惟忠是一個極不起眼的名字,在之後的朝鮮史料中,這位將軍也很少出場,撤回國內也好,朝鮮養傷也好,似乎無人關心。這倒也正常,在這場大戲中,和李如松相比,他不過是個跑龍套的,卻是一個偉大的跑龍套的。

當西城和北城打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南城的守軍正在打瞌睡。很快,最歡樂的一幕將在這裡上演。

南城,即平壤的正陽門到含毯門一線,地形平坦寬廣,不利於部隊隱蔽和突襲,很難找到攻擊重點,所以日軍放心大膽地將這裡交給了五千名朝鮮軍。

說起來,X奸這個詞還真並非專利,而某些朝鮮人的覺悟也實在不高,平壤才失陷幾個月,就組建出這麼大一支朝奸部隊,也算不容易了。

這些朝鮮人的戰力,基本上是戰國蘭斯里的民兵水平,也就是殺敵一百自損八千的水平。正因為如此,日軍才會安排他們守南城—因為實在沒什麼好守的。地勢平坦,不易偷襲。基本上睡覺就可以了。

就在朝奸部隊百無聊賴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隊朝鮮軍。

帶著X 奸名頭的部隊,有著如下共同特點:沒戰鬥力,沒膽,還特喜歡藐視同胞。

這五千人當即達成共識:這是一群和我們一樣的渣渣,我們可以滅了他們。

於是他們看著這些同胞慢慢架起雲梯爬上來,然後拔出刀準備砍同胞刷經驗。

正當他們要動手時,這些攻城朝軍突然開始脫衣服了——露出了裡面的明朝軍服。

「不好啦!太君們救命啊!明軍打上來了!南城快被壓制啦!」

是的,昨晚李如松給祖承訓的任務就是:給我找朝鮮軍服偽裝成朝軍攻上去。

這群偽裝的部隊都是戚家軍和遼東鐵騎中抽的精英,上去也不管你是叫思密達的還是叫雅蠛蝶的,揮刀就砍。別說喊太君,喊太上老君都不好使啊。

由於進展過於順利,又沒有人射箭放槍,基本上是個人就能爬上城頭,於是一萬多人拼了命的往前擠,比衝鋒還賣力——五千兩啊!

南城並不是防禦的重點,城防本來就不堅固,加上大家又很激動,這一擠,竟然把城牆擠塌一塊,恰好部將駱尚志打這過,被砸個正著,負傷了。

明軍的大旗插上了平壤的城頭,南城告破。但這對於西城攻擊部隊而言,實在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雖然南城被破,但平壤並不是個小城市,要從西城繞到南城,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而且仗打到這個份上,對明軍而言,哪個門已經不重要了,砍死眼前這幫龜孫再說!不過日本人實在有兩下子,戰鬥力非常之強悍,也不怕死,面對明軍的猛攻毫不畏懼,無人逃跑,佔據城頭用火槍射擊明軍,如明軍靠近,則持刀與明軍肉搏,寧可戰死也不投降。就戰鬥意志而言,確實不是孬種。

仗打到這地步,完全就是拼意志力了,拼的就是兩個民族的意志力。(朝鮮已經被淘汰出局了)

由於日軍的頑強抵抗,明軍久攻不下,傷亡卻越來越大,小西門主將楊元帶頭攻城,被日軍擊傷,部將丁景祿陣亡。大西門主將李如柏更懸,腦袋上挨了日軍一槍,好在頭盔質量好,躲過了一劫。

戰鬥就這樣進行了下去,雖然明軍已經佔據優勢,但始終無法攻陷城池,進入南城的明軍也遭到了日軍的頑強阻擊,傷亡人數越來越多,如此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站在七星門外的李如松並不慌張,因為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把大將軍炮拉上來!」

大將軍炮炮身長三尺有餘,重幾百斤,前有照星,後有照門,裝葯一斤以上,鉛子(炮彈)重三至五斤,射程可達一里之外。由於這玩意體積大,又重,沒人願意扛也扛不動,但李如松堅持一定要帶。所以出征之時,是由騎兵裝上車架拖著走的。

這玩意兒雖然威力大,問題也很多,比如說容易誤傷自己人,且準頭不好,來個誤炸那可不好玩,加上由於技術含量不夠,這種炮十分容易炸膛(該問題一直未解決),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不用的。

打到現在,也該它出場了。

支架,瞄準,點火,發射。沒有炸膛,沒有誤傷。

七星門被轟開了。平壤攻陷。

日軍見城門被破,紛紛向後撤退,憋了一股氣的三萬明軍一口氣殺進城裡。

在城門失守後,小西行長表現出了驚人的心理素質和軍事素質,絲毫不亂地集合部隊,佔據了城內的險要位置,準備打巷戰。

日軍盤踞的主要地點,分別是平壤城內的練光亭、風月樓和北城的牡丹台。這三個地方的共同特點是高,基本上算是平壤城內的制高點,明軍若仰攻,不但難於攻下,還會損兵折將,只要等到自己援兵到來,翻盤也說不定。

李如松也被日軍弄煩了,自己還要忙著接管平壤居民什麼的,哪兒還有心情去攻打高地,攻你妹啊攻,給老子找些木頭來,燒。

放火包圍了日軍之後李如松還覺得不夠,叫來所有遠程部隊說你們隨便打,打光彈藥最好,晚上可以繼續打。然後就去忙著處理其他事情了。

明軍很愉快地打了一天一夜的活靶,第二天早上,牡丹台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裡面的日軍都變成了焦炭,史料有云:焦臭衝天,穢聞十里。

日軍還硬是挺了一夜,沒有出來投降。不得不說比朝鮮人強多了。

挺到了第二天,挺不住了。盤踞在據點的敵人終於崩潰了,被槍打、炮轟不說,還被火烤了一夜,別說武士道,神仙道也不好使了。除小西行長所部幾千人,由於據點堅固,防禦嚴密,尚在苦苦支撐外,城內日軍全部逃散。但逃散也得有個目標,平壤已是明軍的天下,往哪裡逃呢?  

要說日軍逃起來也很有悟性,一看,西城、南城、北城都有人守,只有東城,防禦十分鬆懈。於是日軍大喜過望,紛紛向東城逃竄。

之前說過,東城是李如松放出來的,理由是……

日本人當時就知道了:尼瑪東門外面是大同江!

誰要是選這裡攻城的話,腦袋可以說是真的進水了。

於是日軍麻煩了,要繞著城牆跑,只怕是沒個頭,要回頭跑進城,估計明軍不讓,前無去路,後有追兵,百般無奈之下,只剩下一個選擇——跳河。

正月初九的平壤,溫度你懂的。雖說現在每年冬天日本從幾歲到十幾歲再到二十齣頭的都要到大道上裸奔(我有一個老師證實了這點)。注意,是真正意義上的裸奔。但是在當年,可不興這個。

錯誤是明顯的,後果是嚴重的。日軍淹死了一千多人。先被火烤又被冰水淹,這是在對活人淬火啊。

就在日軍準備歇口氣的時候,忽然一聲炮響,查大受帶了3000人蹦了出來。

當時日軍有5000人,死磕是磕得過的。但是日軍基本上腦子裡只剩下逃命了,一見明軍不用人家動手,撒腿就跑。查大受隨即命令追擊,大敗日軍,擊斃日軍三百餘名,但畢竟部隊作戰時間過長,十分疲勞,日軍又跑得賊快,明軍追趕不及只能到此為止了。

終於算是徹底收服平壤了,而李如松沒有停下,乘勝追擊。

日軍也很配合,一路撤退。

鳳山城的守將大友義統跑得最快,按理說他應該去支援平壤的,結果李如松剛開炮他就嚇尿了,當即就跑了。

僅僅三天之內,黃州、平山、中和等地的日軍就不戰自潰,連明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就跑得一乾二淨。軍事重鎮開城,就此暴露在了明軍的面前。

開城是黑田長政防禦的,剛開始他還很激動,表示我可是黑田官兵衛的兒子,怎麼可以不戰而逃,結果看著城外黑壓壓的明軍,他還是選擇性遺忘了自己的狠話,在城裡放了把火,一溜煙就跑了。

李如松追著長政不放,死趕活趕,還是趕上了,一通亂打,黑田長政毫無招架之力,帶頭逃跑。日軍後衛被重創,死亡達五六百人,明軍僅陣亡六人。

王京就在眼前。


推薦閱讀:

陳香梅:歷史上最美的異國忘年戀(組圖)
為什麼「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歷史的斷想

TAG:軍事 | 歷史 | 日本戰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