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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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

小時候很盼望媽媽上夜班，盼望她夜班回來煮宵夜。

並不是豐盛的物什，只是一碗清湯榨面，頂多放點腌制鹹菜，加點自家熬制的豬油。可那味兒，那香兒，時至今日我都立馬可以回味出來，好似此刻，榨面的清香正混合著豬油的濃稠在空氣里氤氳，升騰出裊裊煙火。

爸媽的床是老式的花雕木床，個高，小的時候得蹦一蹦才夠得到床沿，然後費力坐上去。床欄兩側有鏤刻的花紋圖樣，還有一隻不大不小的鳥，算不得栩栩如生，卻也是形神畢現的。那年，在床上蹦噠的我，還不小心將腦袋碰到鳥上，疼了許久。

小時候，人總是那麼容易滿足，覺得生活也總是那麼美好。只要每天可以看見如絲如縷的雲朵，只要每天可以欣賞風中搖曳的狗尾巴，只要每天可以聞到草在生長的氣味，日子就是甜美的。

因為條件有限，因為膽小，小的時候要麼跟外婆一起睡，要麼擠在爸媽房裡。

可這樣的湊合卻也讓人覺得溫暖，因為，心在一起。

無論睡得多熟，媽媽回家的聲音一定會敲擊我的心房。揉揉惺忪的眼，看看暗黑的夜，我一定會驚喜地發現她的重新出現。

「餓了嗎？」

「嗯，我餓了，媽媽。」

「好，那我去煮東西。」

沉沉的困意在期待中漸漸湮滅，星星之火在心裡慢慢點亮。

媽媽捧來兩碗清湯榨面，一大一小。

我坐在床沿上，一手捧著小碗，一手拿著粗大的筷子，笨拙有力地狼吞虎咽。

真香！真好吃！可又捨不得吃的太快，捨不得溫情溜得太快，於是就刻意慢下來。怎麼會捨得呢？就想靜靜享受這安靜的夜，就想靜靜享受這安靜的陪伴。哪怕沒有聊什麼，哪怕媽媽的眼睛一直盯著電視上的大玉兒，我也覺得很好。

有時，爸爸會翻身粗喊一聲，「輕點！」我和媽媽就會相視一笑，我會再放慢吞咽的速度，媽媽也會再按低電視音量。

小時候很盼望媽媽上夜班，盼望她夜班回來煮宵夜。因為總有一種安心在那樣的夜晚落地發芽，總有一份心安在回憶的長河裡緩緩流淌。

現在，我也盼望著媽媽給我煮宵夜，過年守歲，假日回家，或是平日里，我依然等待，盼望著她可以輕聲問問我，「餓了嗎？餓了我就去煮東西。」然後，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或者年糕就會來到身邊，一份靜謐的陪伴也會如約而至。

每一次的宵夜都有不同的定義，每一次的陪伴也都有星空閃耀。

不論今時年歲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