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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待花開

莫待花開

來自專欄布朗咕

那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太陽毫不吝嗇的揮灑著光與熱,天天那般明晃晃的,伴著長長的蟬鳴,一切都像是夢中一般。

我的姥姥家有一處舊宅院,院落很大,聽說原先是地主家的房子,因為文革被破壞了不少,後來姥爺他們慢慢的修整,勉強還能湊合著住用,遠遠望去,倒留有幾分古韻。

聽姥姥說,她小的時候,老宅子前面還有條小河,常年不斷流,河水異常清澈。有一年晚上,老宅子的大門咯噔咯噔的作響,姥姥起身來看,發現一隻簸箕大的龜卡在了門坎里,都說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姥姥就把大龜給放了。

雖然姥爺家後來搬到了新宅,舊宅子雜草叢生,荒廢了很多年。每每路過舊宅子,我不禁會多看上兩眼,古色古香的它雖然破敗,卻承載了一部分的童年,小夥伴們歡快的嬉鬧聲,追逐著的身影,像電影般在我眼前掠過。

姥姥是地主家的獨女,自小被寵溺的煙酒不離,但舉止賢淑得體,能說會道,跟鄰里相處的很是不錯。時間久了,當老人們聚在屋裡打牌搓麻將的時候,老院便成了孩子們的天堂。幼時的我經常跟著母親回娘家,便有幸跟小夥伴們玩到了一起。

那時的我們經常玩的是彈玻璃珠和甩寶(寶是摺疊的紙片)。對於我來說,甩寶是一把好手,彈珠卻是爛的不行。大概是物以稀為貴吧,彼時得到的異色彈珠,捨不得拿出來,被我小心的放在了玩具盒裡,成了時光機,一直留到了現在。

那個時候,我有個很要好的朋友,他叫幸。幸很隨和,不愛說話,不過他的彈珠很厲害,每次贏多輸少。他經常拿贏來的彈珠跟我換寶,後來我們成了朋友,偶爾高興的時候,會邀請他在老家過夜,一晚談天說地,年少快活。

我腦海中幸的形象開始明朗起來,首先讓我想起的,是他腦袋後面留著的一條辮子。這條辮子俗稱:「八歲毛」,這在我們那兒很常見。家裡的老人如果很在乎男孩子,會在他八歲之前續著辮子,有保佑平安,多福多貴之意。

我記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那天陽光很毒,老宅的門口種著幾顆老樹,枝葉茂盛,我拿著扇子在樹蔭下乘涼。許久,我連打哈欠,眼睛微眯,卻被一陣吵鬧聲吵醒。待到清醒時,小夥伴們早已穿堂入室,兀自玩了起來。幸跟在他們後面,走的懶散。那天他穿著一身淺白的布褂,上面綉著元寶暗花,頗為中式。

幸穿的整潔乾淨,頭髮利索的梳到後面,跟辮子扎在一起。比起其他毛孩子,他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幸總是安靜的窩在一處玩耍,即使跟我一起玩,也不是很喜歡說話。他有個習慣,喜歡倚在老宅的一棵大樹下,把折寶的報紙攤開,仔細辨識著上面的字。

我跟幸的要好,緣於一件小事。那年母親把我接到姥姥家暫住了幾天。我記得那時經常在老院里玩水,和小夥伴打水仗。有一天,鄰家興起,說要帶著我去坡里玩一番。鄰家人多,大小五六個人,最小的兒子也十幾歲了,便覺著應該照顧的過來。

我坐在鄰家的三輪車上,抬著頭望著高高的天,還有天邊的雲,很快就來到了田野。鄰家務農,一家人在土地上忙碌了起來。初始我還比較興奮,畢竟沒怎麼來過田野,周邊的田地被犁的整整齊齊,我在旁邊捉捉螞蚱,拔拔野草,倒也快活。

不過新鮮勁一過我開始厭煩了,我想回去,但鄰家人都在忙碌,天真的我兀自尋路回家了。周邊一望無際的田野,我尋覓著來時的路。路上行人匆忙,偶爾經過一輛拖拉機,顫巍巍的發出刺耳的馬達聲。漸漸的我走著走著,發覺人慢慢變少了,直到來到一片山丘和幾棵老樹前,才發現自個早已迷了路。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慌張和無力,我不停的到處找路,眼淚卻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就這樣渾渾噩噩了一陣,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是幸,他站在遠處向我朝著手,辮尾被微風吹了起來。認出幸,我擦乾眼淚拚命的向那片淺白色跑去。當我跑到幸的身邊時,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我躊躇的想要告訴他我的境遇,他卻開口說正要去爺爺家,問我是否跟他一起嗎?

我猛的點點頭,幸高興的帶著我來到了他爺爺家。幸的爺爺家離那地很近,老房子有些破舊的看不出原先的模樣。我們推開門走了進去,裡面很暗透光很差,幸的爺爺是個佝僂著背的白髮老人,穿著灰色的衣裳,慈眉善目的很讓人親近。

幸給爺爺說了些話,老人沏了些茶水遞給我。我一口將茶喝光,有股淡淡的香草味,很是解渴。我們三人坐在屋裡休息,我被問了些家常。老人說起以前曾受到過姥姥家的恩惠,讓幸好好的跟我相處。

後來天色有些暗了,幸讓我回去。我越發依賴於他,想求他陪著我回去。幸說這幾天要照顧爺爺,不能回去,然後給我指了下路。

我拗不過幸,只好按著他教我的法子,數著步子,走到轉彎的地方,再沿著乾涸的河床,一直走,直到看見幾棵枝葉伸展向天的高大的老樹。當我來到樹的腳下,我發現我回到了老宅子旁。

後來,我很感激當時幸的幫忙,慢慢的和他熟絡開來。他其實不怎麼出來玩的,我到姥姥的次數又有限,所以每次遇到的時候,都倍感珍惜,一直膩在一起玩耍。

大概我六七歲那年,舅舅大婚,在老宅子里舉辦婚宴。鄰里街坊都來了,場面好不熱鬧。我也隨母親參加舅舅的婚禮。婚宴上,小孩子們追逐打鬧,我在這群小小的身影里,尋找著幸,但一直未發現他。

婚禮很快到了高潮,新郎新娘進行結婚儀式。小孩子都被大人拉住,躲在人群里看熱鬧。突然一張手用力把我推到了禮台中央,說了聲:去,給他們鬧鬧!我聽出那是幸的聲音。

我沒有猶豫,大概是因為我十分相信幸吧!我開始圍著新郎新娘,各種鬧騰。一會兒繞著他們爬,一會兒牽牽他倆的手,一會兒瞅瞅紅頭巾下新娘子的樣子,婚禮變得更加熱鬧了。

後來舅舅家添了對龍鳳胎,我也很受舅舅和舅媽的喜愛,經常在舅舅家蹭吃蹭喝。

而後,我再也沒見到幸。再以後,姥姥家搬了新家,老宅子慢慢的荒廢了。我曾向姥姥打聽過幸的消息,但姥姥說壓根沒見過幸這樣的小孩子。我擔心幸找不到我姥姥的新家,埋怨的問起,為什麼搬新家。

姥姥說,有一年刮颱風,院里的大樹被颳倒了一棵,索性沒有傷到人。家裡人擔心颱風還會再來,便把院子里的老樹都給砍掉了。砍樹的時候,倒是在一棵老杏樹的樹底下,發現了個洞,很深,讓人給埋了。

至從院里沒了老樹,夏天變得燥熱冬天變得陰冷,姥姥姥爺住著不舒服,就搬了新家。

我終究沒有找到幸,每當想起他的時候,我會打開兒時的玩具盒。其中有顆珠子異常漂亮,翠綠色的珠子裡面,裹著一團團白色的雲霧,如同即將綻放的花朵一般。我依然記得那年夏天,幸把珠子遞給我的時候,告訴我這棵珠子叫「莫待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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