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的歌詞才算是優秀的？

---

印第安老斑鳩推薦下。文山的代表作(他自己採訪上有說過)

不過要說完美的話，黃俊郎寫的《夜的第七章》真的是句句斟酌。

應評論區要求，貼上夜七歌詞

歌曲名：《夜的第七章》

所屬專輯：《依然范特西》

歌曲時長：3分45秒

發行時間：2006年

歌曲原唱：周杰倫，潘兒(Room19)

填詞：黃俊郎

譜曲：周杰倫

編曲：鍾興民，林邁可

歌詞：

1983年小巷12月晴朗

夜的第七章

打字機繼續推向接近事實的那下一行

石楠煙斗的霧

飄向枯萎的樹

沉默的對我哭訴

貝克街旁的圓形廣場

盔甲騎士臂上

鳶尾花的徽章 微亮

無人馬車聲響

深夜的拜訪

邪惡在維多利亞的月光下血色的開場

消失的手槍

焦黑的手杖

融化的蠟像

誰不在場

珠寶箱上符號的假象

矛盾通往他堆砌的死巷

證據被完美的埋葬

那嘲弄蘇格蘭警場的嘴角上場

如果邪惡 是華麗殘酷的樂章

（那麼正義 是深沉無奈的惆悵）

它的終場 我會親手寫上

（那我就點亮 在灰燼中的微光）

晨曦的光 風乾最後一行憂傷

（那麼夜雨 會洗凈黑暗的高牆）

黑色的墨 染上安詳

（散場燈關上 紅色的布幕下降）

事實只能穿向

沒有腳印的土壤

突兀的細微花香

刻意顯眼的服裝

每個人為不同的理由戴著面具說謊

動機也只有一種名字那叫做慾望

fafadefadefafa

dedefafadefafa

越過人性的沼澤

誰真的可以不被弄髒

我們可以遺忘原諒

但必須要知道真相

被移動過的鐵床

那最後一塊圖終於拼上

我聽見腳步聲 預料的軟皮鞋跟

他推開門 晚風晃了煤油燈一陣

打字機停在兇手的名稱我轉身

西敏寺的夜空開始沸騰

在胸口綻放艷麗的死亡

我品嘗這最後一口甜美的真相

微笑回想正義只是安靜的伸張

提琴在泰晤士

如果邪惡 是華麗殘酷的樂章

（我聽見腳步聲 預料的軟皮鞋跟）

（他推開門晚風晃了煤油燈一陣）

它的終場 我會親手寫上

（打字機停在兇手的名稱我轉身）

（西敏寺的夜空開始沸騰）

黑色的墨 染上安詳

如果邪惡 是華麗殘酷的樂章

那它的終場 我會親手寫上

晨夕的光 風乾最後一行憂傷

黑色的墨 染上安詳

---

一般來說，一首優秀的歌詞需要滿足兩方面的要求。第一是含義上的，歌詞首先是一篇文學作品，要有明確的主題思想，行文要有邏輯。第二是形式上的，要押韻，修辭要美，表達方式要讓人舒服。形式是為主題服務的，如果這兩方面產生了矛盾，一般是要犧牲前者。事實上，押韻不那麼嚴格或是沒什麼修辭的好歌詞比比皆是，但如果為了形式不顧主題和邏輯，就會被大家詬病為了押韻什麼都做得出來。但這兩方面其實沒有那麼絕對的優先順序差別，假如犧牲一點含義能換來形式上的大幅進步，也被認為是值得的。

關於含義和形式的取捨，有個經典的例子。馬未都曾經指責方文山《青花瓷》里一句「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認為青花瓷自誕生以來，從未在瓶底寫過漢隸。方文山的回應是「中國文字的發展是篆，隸，楷，行，草。草書比較飄逸，但如果我寫『瓶底書草書』，發音不好聽，字面上也不美。最關鍵的是，它無法標出朝代，我是要符合『仿前朝的飄逸』里的『前朝』，而漢隸有一個漢朝，這樣就比較符合歌詞上的邏輯。」方文山或許在寫詞的時候不知道「漢隸」的錯誤，但他的回應證明了即使他知道，他也會這麼寫，因為「漢隸」在形式上相比於其他選項的增益太大了（字面美且「隸」能押韻），值得作出一點含義上的犧牲。他還提到了另一個層面，就是「漢隸」的「漢」更符合歌詞「仿前朝的飄逸」的邏輯，而草書就沒有漢草唐草這種說法，這其實是更細節層次的取捨，即用一個間接的、比較少人能看出來的錯誤，換來歌詞內部邏輯通順這樣一種直接的良好體驗。很多人對方文山的這個錯誤嗤之以鼻，認為他沒文化；但我認為從作詞的角度講，這兩個字確實是他在這裡能做的最佳選擇，除非他把整句話都換掉，而馬未都本人也對方文山的這一回應非常滿意。

在這兩方面之上，還有一條「第零法則」，就是跟曲子的配合要和諧。在傳統的作曲填詞模式下，曲子相當於大致已經定了，作詞者的目標是通過調整自己的歌詞使得歌曲整體的效果最好，而非讓自己的歌詞達到最好。所以，有時候你明明想到了一句絕妙的話，但這句話的斷句跟曲子里對應的節奏不一樣，就不得不換一種說法；抑或是某處抒情從行文的角度最自然，但曲子里對應的部分音樂感情走向偏偏不適合抒情，也只好改順序。這樣，改完之後把歌詞單拎出來質量是下降的，但整首歌質量提升了。犧牲局部最優保證全局最優，這個是值得的。當然優秀的作詞人能夠想出質量不輸之前的另一種說法，還有的作詞人比較有地位可以要求曲子作出修改，就不用受這種忍痛割愛的罪。

能把上面三點做好，已經是一篇優秀的歌詞了。要想再有提高，就需要有好句子，一句寫得極好的話能給整篇歌詞大大加分。王國維講的四個層次分別是有句有篇、有篇無句、有句無篇和無句無篇，歌詞亦然。而且這個好句子的位置也不能隨便，最好是在第一句、最後一句、副歌第一句這種地方，我們稱作hook部分，就是能夠勾人的意思。陳奕迅的《紅玫瑰》和《白玫瑰》是同一支曲子的國語粵語兩個版本，從整篇歌詞的語言和表達上看前者寫得不如後者，但前者有一句「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導致現在大家對這兩個版本的歌詞的評價基本都是不相上下，甚至把前者奉為神作的人更多，這就是一句經典的作用。

完美這個就太難了，呂不韋把《呂氏春秋》掛出去聲稱增損一字賞予千金，這個才叫完美。正如上面所說，一篇歌詞經常需要在各方面之間做出取捨，有舍就有缺陷。幾百字拿出來，說任何一個字都無可替代，這個太難了。而且完美的歌詞單拎出來看不一定完美，這個就是剛才說的全局最優時局部不一定最優。另一方面，歌詞能優化的空間太大了，也很難在有限的時間裡做到完美。譬如大家都知道詩詞有押韻平仄，歌詞似乎押韻就行，但實際上平仄也會對歌詞產生影響。舉個例子，《說散就散》的副歌里有一句「說不上愛別說謊就一點喜歡」，假如把這個「喜歡」改成「好感」，看上去含義沒改變，也不影響押韻，但唱和聽起來就會彆扭一些，因為原曲最後那個音是平聲，對應「歡」正好，而換成「感」這個仄聲就會彆扭一下，聽上去像「好乾」一樣。所以說，可以講究的地方太多了，我想要是有人採訪林夕、黃偉文、方文山他們問他們哪一首作品自認為完美，恐怕也不敢講。如果真有的話，我覺得大概是《送別》吧。

另外，歌詞風格差異也很大，很難比較，比如李宗盛和方文山就完全不同。而且我也不認為某種風格就比另一種風格好，或者用的意象多的歌詞就一定比用的意象少的差。我個人最喜歡的就是《七里香》、《模範情書》這種風格，而且我也認為這兩首歌已經從它們所在的角度接近了完美。《山丘》和《東風破》都是優秀的作品，各有所愛，為什麼一定要說服別人我喜歡的這個就比你高端呢？

---

之前寫了一個關於吳青峰的回答，談了一下吳青峰的作詞，挺符合題意，在這裡做一個搬運。

說到蘇打綠，很多人第一反應是《小情歌》，然後再是吳青峰的聲音。吳青峰的聲線中性而又妖嬈，他的聲音具有極高的辨識度，能讓人過耳不忘。同時唱功極為優質，作曲能力也不差，能夠駕馭多種曲風。

但我重點想談談，他的作詞，他是整個華語樂壇里我個人最喜歡的詞作者。隨便打開蘇打綠一張專輯，他是全部歌曲的作詞人。

吳青峰的作詞水平來源於他的文學素養，他本科畢業於台灣政治大學（在大陸相當於211、985），非音樂專業出身。大學期間取得了中文系和廣告系的雙學位。

在娛樂圈絕對算是高學歷。

他寫的有些歌詞非常有文學嚼勁，不僅押韻，還充滿意味，讓人回味無窮。

如《他夏了夏天》中的副歌部分

他從不擔心自己被世界折磨

甜蜜的負荷是他最大依託

疲累在他的身上化成了笑容

步伐的節奏開始不那麼沉重

輕輕旋轉著夏天地面悶熱的晚風

還有一種風格，像是碎碎念，讓人忍不住跟著重複他的語速，唱完一句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的一種體驗。

如《近未來》的開頭部分就是如此。

同張臉同時間換個地點

或是同地點同時間速食陌生的臉

在渴望的夢中尋歡幾遍

已經將現在都變成未來的舊照片

當然他也能駕馭比較深刻的一些嚴肅主題，如《他舉起右手點名》，整首歌都是，所以就不單獨附歌詞了。

比起情歌，我非常喜歡他描寫孤獨、個人心境的一些歌詞，不一定多麼朗朗上口，但是唱完後會很深刻的感受到一種孤獨、寂寞與釋然。

如《喜歡寂寞》這一首歌，就唱出了我們這種討好型人格、外向孤獨症患者的心境。《喜歡寂寞》曾經被阿妹、那英一再退貨，事實證明這種千迴百轉的歌曲確實適合吳青峰這樣內心糾結到死的小男人，而不是兩位滄桑范兒多了反而容易不動聲色的歌壇大姐。

當時奮不顧身伸出我的手

看見了輪廓就當作宇宙

甜美的習慣變成生活

才了解了什麼

今故事發展成就一個我

學會了生活能享受寂寞

劇烈的語言變成溫柔

又帶來了什麼

若是不曾走過 怎麼懂

綜上，吳青峰的歌詞，總的來說是一個小男人的心境，同時又充滿了文藝的味道。

他能寫大格局的文字，但更喜歡也更適合去描述一些小格局的場景。不僅僅是人生這樣的個人命題（其實五月天對人生這一個命題能寫出更好的歌詞），而是更詳細的，更清晰的，比如某年某月看完某部電影是某種心情。

青峰的詞，或許是中文系的緣故，配上旋律會有特彆強的故事感和畫面感，大致有兩種模式。

第一種是第三視角，用略帶瀟洒快節奏的歌詞來講述這個故事（《近未來》、《他夏了夏天》、《他舉起右手點名》）。盡量以客觀的語句來描述故事，只在歌曲結尾配上自己的評價。

第二種模式，是第一人稱的內心，或是傾訴、或是咆哮、或是深情（《下雨的夜晚》、《地平線》）。從歌詞的第一段開始，由低到高慢慢表達自己的情緒，在副歌部份達到頂點。

作為聽眾，閉上眼就能想像他所描述的故事，他想訴說的心情。

如果一首歌是一個小故事，那麼一張專輯就是一個大故事，蘇打綠的專輯概念性也因此非常強悍。

用上四年多的時間，以春夏秋冬為主題創作四張專輯，春夏秋冬的氣息作為曲調的大氛圍，再以單首歌曲作為小的展開點，連貫起來又是一種心情一個故事，或是狂熱、或是憂鬱、亦或是肅殺。

沒有刻意的落筆，沒有虛偽的訴求，但卻極其真誠與善良 。多元的音樂喜好和風格的撞擊之下，造就出蘇打綠無法歸類的音樂風格 。蘇打綠以自己獨特清新的音樂風格和紮實的音樂功底最終獲得聽眾們的青睞 。

在我看來，這才是華語歌曲作詞的最高境界。

07年被《小情歌》俘獲，很幸運能用11年時間，見證了這個稚嫩樂團登頂華語樂壇最高峰。

我是吳開拓，

16w贊只有6k粉絲，

可能是知乎上性價比最高的答主，

期待你的關注。

---

《送別 長亭外》

李叔同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余歡

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

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

惟有別離多

長亭外 古道邊

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

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余歡

今宵別夢寒

最美，沒有之一，不接受反駁

最後有個小小的請求，關注下俺的專欄唄：園有風

園有風?

zhuanlan.zhihu.com

謝謝啦^_^

---

高票答案深得我心，作為常年沉浸在粵語歌，青春是周杰倫，五月天，蘇打綠的人，歌詞的要求確實比較高。

我沒法給出等級，就論詞人來說說吧。

林夕，夢字上下一分，渾然天成。

推薦曲目

《郵差》

你是千堆雪，我是長街，怕日出一到彼此瓦解。

這種有靈氣的比喻，真的是把一種欲得不得的關係寫得淋漓盡致。

《斯德哥摩爾情人》

誰料你，誰料我，能合作到愛死對方。

（太久沒聽了，神韻歌詞記不住了……）

總之全詞一氣呵成，看起來似懂非懂，有些怪誕血腥。

《人來人往》

閉起雙眼你最挂念誰，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

沒啥說的，我心中的神作。（可能是我當過備胎……）

國語也舉一個吧。

《愛情轉移》

回憶是抓不住的月光，握緊就變黑暗。

這句是我年少非主流記了很久的句子，美好而又憂鬱。

黃偉文

《陀飛輪》

第一句十分平淡，但確是我記得最深的。

過去十八歲，沒帶表，不過有時間。

很樸實的一句話，奠定全文的調子，細細品來，腦中忽然出現一個二三十歲男子看著照片，自嘲笑笑的場景。

歌詞裡帶著畫面，真的是一種境界。

《葡萄成熟時》

日後，盡量別讓今天的淚白流。

但當你智慧將愛釀成紅酒，仍可一醉自救。

誰都心酸過，哪個沒有

刨除情愛的字眼，完全可以作為勵志歌來聽，人生哲理也有體現。

《木紋》

畢竟那段如沐春風，早刻進百年長的信。

能聽哭的一句詞。

有人看，我就寫寫內地作詞人，和粵語中除林夕，偉文的一些神作。

暫時提名，許嵩，李宗盛，五月天，蘇打綠，方文山就不用了吧。

粵語歌，有一首《初見》，寫得真是好，我大學背了這首歌詞，就能在文學社混的風生水起。

另外說說薛之謙，毛不易的問題。

薛之謙從他以前的歌來看，他是會寫詞的。

故事已經說完，懶得圓滿。（一半）

蘇黎世的從前

反正他前幾張，沒火之前的專輯，風格多變，雖然是苦情歌，但故事的完整性，作曲都有可取之處。現在……我只能說，人是會變的。

毛不易

毛不易吸引我的從來都不是消愁。

消愁那首詞看來，無論辭彙，比喻，意境都算不上頂尖。

我認為毛毛寫得好的詞有

《像我這樣的人》

像我這樣憂鬱的人，從不喜歡裝深沉，怎麼偶爾聽到老歌時，依然會晃了神。

寫出了我們這一代人的共鳴

《一程山路》

如同昨夜天光乍破遠山的輪廓，想起很久之前我們都忘了說。

也是一句有畫面的詞，莫名想起了山楂樹之戀那種感覺

---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