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卻對我說，我去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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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6年的除夕，恰逢武林外傳大結局。

大人們在客廳看春晚，我和4歲的小表弟在房間裡面打鬧。窗外是安靜紛揚的大雪，屋裡暖氣開得十足，電視放著中央八台，眾人依舊吵吵鬧鬧。彷彿又只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大結局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特殊含義，畢竟還會有重播、續集。

直到電視里傳來老白的聲音：據我所知，殺青散沒有解藥。

那時我還不知道殺青散的含義，只是單純的以為他們在大結局都要死了。我的心頓時就揪了起來，雖然我知道電視劇肯定會重播，但如果他們都死了，我還怎麼看下去，並且意味著也沒有續集了。

所幸他們並沒有死去。我津津有味的看著眾人送別小六，揮手致意，不僅不悲傷還覺得很快樂。

只是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其實小時候看武林外傳，最不能錯過的是每一集結束之後的片尾曲。我實在是覺得那段嗆嗆嗟嗆嗆嗟太魔性，可能是早期的洗腦神曲吧，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跟著片尾曲一起唱rap：

嗆嗆嗟嗆嗆嗟 要向上看不向下看

嗆嗆嗟嗆嗆嗟 要向前看不向後看

嗆嗆嗟嗆嗆嗟 要向好看不向壞看

這麼一集不落的唱下來，竟連後面的那段也跟著記了下來。那個時候爸媽不明白，為什麼電視劇都演完了我還是不換台，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聽完片尾曲，他們可能覺得這小孩就是想趁機多看兩分鐘電視。

其實那時候我自己也不明白。

那一年我將要滿12歲。

2.

十二年後，又一個本命年的今天，我已時常用武林外傳下飯。YouTube首頁推送有一半都是武林外傳相關，另一半是亮劍，這兩部劇已看過不下十遍。

YouTube上的武林外傳合輯通常除去了片頭片尾，而我也已許久不曾聽過片尾曲。但是不知道怎的，或許有時不太順意，想借著屏幕里眾人的嬉笑怒罵、或痴或癲解解悶時，他們說話的聲音竟不知不覺隱去，手裡的飯盒也不自主的放下，耳邊卻清晰地傳來明快的女聲：

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

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

太陽每天依舊要升起

希望永遠種在你心裡

十年一覺武林夢，贏得江湖同福名。

原來十二年前，這些大朋友們已經把饋贈留在了我的心裡。老白掌柜的大嘴秀才小郭小貝無雙老邢小六小米，就像是真實存在的鄰居。這些年翻來覆去的看了這麼多遍武林外傳，就好像是這些人在你身邊絮絮叨叨的講著他們的遭遇、雞毛蒜皮兒女情長那些事兒。掌柜的還有老白，會苦口婆心不厭其煩的跟你講道理，真誠、溫暖。

而這是我覺得武林外傳最經典的地方，就像很多經典的喜劇，老友記，生活大爆炸一樣，雖然呈現方式有可能誇張，但是人物真實、有邏輯，大家都知道這兒是在搞笑，那兒是在說理。比如掌柜的老摳門了，老白又慫又有擔當，秀才是個窮酸書生，小郭有點大小姐脾氣，小六是個自私的勢利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和小毛病。但是正如歌里所唱，武林外傳八十集營造出來的一個世界，是讓人相信會越來越好，有希望的一個世界。

3.

最近正在讀一本《藝術哲學》，這本書很有趣。

藝術的起源其實是模仿，在這種模仿中跨越表層達到對本質，規律，邏輯的深度把握則決定了藝術的理智性。藝術家在創作中的作用是認識事物各組成之間的關係，通過創造性的改變突出事物的主要特徵。

舉個簡單的例子。其實說到模仿，拍照、攝影應該是最極致的模仿，模仿、還原程度達到了100%，但是為什麼這樣的創作並不都是藝術呢？因為藝術的核心其實是對主要特徵的描繪。這種主要特徵或許是性格、或許是關係，但是一定是有其背後的邏輯，藝術家選取一定的角度來呈現這種邏輯表現下的主要特徵，達到突出、誇大的效果，甚至忽略其他一些次要因素，於是便創造了藝術品。

在現實生活和實際事物里，是不存在這樣的「東西」的，因為實際事物里的突出特徵一定受到諸多因素的制約，不能深入事物之內留下一個充分深刻的印記。換言之，針對某一屬性的表現力不夠。人感覺到這個缺陷，才發明藝術加以彌補。所以凡是偉大的作品，無一不符合這樣的規律。

我們看《三國演義》里的關雲長，這就是義到極致的表現；《生活大爆炸》里的Sheldon，這就是nerd到極致的表現。其他又如王小波的作品《紅拂夜奔》，如三體里的托馬斯韋德、章北海、程心，都有各自要突出的主要特徵。我們很清楚現實世界裡不太可能有這樣的人，但是在藝術作品裡，這樣的人出現的時候我們卻又不覺得荒誕、莫名其妙。

武林外傳在這方面也做的非常好，劇情的推動和人物的性格發展相輔相成，每個人都有其主要特徵。而我們看愛情公寓，拋開抄襲的問題不談，也總覺得有時候人物和劇情荒誕、滑稽，表現的有些刻意和無厘頭。這就是因為人物背後的邏輯、關係沒有解構好，單純的讓人物為了劇情而服務，生硬了。

所以當你說愛情公寓是神劇的時候，我其實是同意的，因為它傳播度確實是非常之高。但是你要說它是經典，那我覺得差點事兒。其實是武林外傳構築出了「最好的朋友都在身邊，最愛的人住在對面」這種讓人嚮往的精神內核。說起武林外傳，能夠回想起的經典片段不要太多，台詞更是張口就來，那種積極向上的正能量、有時候雞湯有時候反雞湯但是從不矯揉造作的語言、溫暖真誠的訴說，在這十幾年來，陪我們這一代人走過了許多黑暗的歲月。

4.

而江湖，在東方文化里絕對是最有魅力的設定之一，可以算是天然的藝術環境。

為什麼這麼講，因為我認為江湖天生 = 純粹。

不管是一夫一卒，還是大奸大俠，每個人物的行事邏輯和需要展現的方面都很純粹，主要人物就多勾勒幾筆，小人物只有一條邏輯線也能站得住腳。總的來說就是每個人物就是只用表現那麼一兩個特徵即可。所以好的江湖作品必然是通過各種角色的主要（突出）特徵，層層遞進，解構出了一個詩情畫意的江湖。

對我來說，這樣的世界我是很嚮往的，因為我很喜歡俠這個字。懲惡揚善，英雄救美，這是多有意思的故事，帶著少年的情懷，帶著熱血，帶著自由。

最近有兩件事讓我動容，一個是那個在西雅圖偷飛機的年輕人，一個是時隔二十年的《灌籃高手》。同樣的悲憫，但是一個是熱血，另一個卻是溫柔。因為我時常覺得現在的社會給人的壓抑和束縛太多了，沒有熱血、沒有溫柔，也沒有自由。

我很喜歡做的事情之一，說來慚愧，就是常常把自己想像成一個中二、熱血的勇士，把生活里的工作、瑣事看作是一場偉大旅途中的一個個挑戰。我有時會把我的客戶們想像成被大魔王腐化的英雄，需要我去解救他們。解救的方式就是跟他們講保險是什麼、為啥要買保險..我要用各種各樣的手段和方式，層層解開他們身上的封印。等到他們成功買了保險，就從墮落天使變回不墮落天使，就可以和我一起繼續拯救世界了。倘若這個客戶長的好看一些那更是美妙，這就可以變成英雄救美的劇情了..只是救出來美麗的公主之後她們都不知道嫁給誰了。

所以我就沒必要去玩塞爾達，因為我直接把生活過成了塞爾達..有時也覺得自己有一種中二的羞恥感，難怪找不到女朋友....

絮絮叨叨的，已經不知道說到哪了。

最近寫的文章焦慮和負能量比較多，其實不是我負能量，是現實就是這樣。但我們確實應該自主的在生活里增添一些趣味，讓自己活的不這麼沉重，讓心靈輕快一點，就好像生活在水墨江湖中，而AR這種技術其實有這種潛力。

琴棋書畫詩酒花，柴米油鹽醬醋茶。樁樁件件均是大事，樣樣般般不能離它。

所以碎碎念的在一個摸魚的下午寫了一篇有關青春和武林外傳的文章，其實是因為生活太沉重了。希望我們都能夠逃脫這種沉重，把自己想像成在一個江湖裡。拾起一點熱血和溫柔，把現實的糾纏和他人的眼光拋去一些，中二一點倒也沒什麼壞處。找到一個現實和江湖的平衡，讓生活有條不紊的同時，棄去一些輜重。

希望你我都能在這個江湖裡找到自己的位置，一首老歌送給各位朋友：

其實大家早已經清清楚楚

腳下踏上了不回頭的路

恩恩怨怨，沒人會認輸

舞刀弄劍，一點都不酷

來吧，熱上一壺好酒

說吧，這些年來的辛苦

難得知已，聰明又糊塗

兒女情長，牽腸又掛肚

你我更需要忍受孤獨

獨來獨往，英雄不問出處

笑一笑朋友，快樂會無數

喝完了這壺讓我們上路

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倘若有日江湖再見，有道是：

我說好久不見你去何處？

你卻對我說，我去江湖。

跳出生活，去江湖，尋找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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