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希爾瓦娜斯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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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次看到女王，已經有十二年了……

文 / Realchris

以前我們公會有個傳統，每年4月26日的「國慶節」，要去西瘟疫之地拜老大。老大是誰？烏瑟爾。為什麼是老大？因為我們工會叫「白銀之手」，烏瑟爾是白銀之手的團長。國慶節是怎麼回事？2005.4.26（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WOW國服開放。所以2006年4月26日，國服開服一周年暨工會成立一周年紀念日，我們打算去給老大掃掃墓。表達我們的哀思，同時也祈禱老大保佑我們在這個充滿苦難與挑戰的世界裡，勇敢地戰鬥下去。

8點集合，8點20到達指定地點並開始下跪默哀三分鐘。之後是放煙花、跳舞、/yell吶喊。9點15分，所有人都感覺已經沒什麼花樣可玩，覺得空虛。這時有人提出了一個天才般的意見，「幽暗城就在邊上，為何不順便也去拜訪一下女王？」

大家都被這個天才計劃折服，於是我們朝著幽暗城下水道進發。4個小時後我在墓地虛弱復活（你不會想知道這期間經歷了什麼），爐石回城，結束了這次拜訪。印象里這是我最後一次在遊戲里看到女王（因為我是主PVE的聯盟玩家）。

但當然不是第一次。2004年11月，WoW國服還沒上，我在韓服上的第一個號就是亡靈戰士。頂著500~800的Ping殺了一些蝙蝠和老鼠之後我忽然發覺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整個伺服器上的玩家又很少（韓國人支持國貨，長期以來WOW在韓國都不火），想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這時我想起了「魔獸爭霸」劇情里的那個黑暗遊俠，按設定她現在已經是亡靈一族（被遺忘者）的首領，是我的Boss。那我為什麼不去探望一下我的Boss呢？

幽暗城的電梯深不見底，守衛電梯的憎惡笑容可掬。在內三環和外三環之間來回折騰了半個小時終於來到目的地，遠遠看到女王獨自站在寬敞的大廳里，整個房間空無一人。她說，were forsaken！

這句話如同DOTA里黑暗遊俠的冰箭般刺在我心上。當時我踏入社會三年有餘而來到北京沒多久，舉目無親，在一個小公司干一份無足輕重的工作。在那之前已經覺得前途暗淡無光打算辭職，但又不知要去哪裡。「魔獸世界」就是在這種前提下闖入我的生活（並極大地改變了它，不過這是後話），然後我的女王說我們都是被遺忘的人，言下之意是「恐怕只能靠自己努力」——我覺得她說得太對了。

後來我又見過許多首領，有些友善，有些敵對。我也從當初一名默默無聞的亡靈戰士搖身一變，變成了伺服器上最大的聯盟公會的會長，帶著團員們碾過各種副本。也許是因為當年過於落魄，我在當會長時特別認真：Raid前發攻略，Raid時現場指揮；Raid人太少四處拉人，Raid人太多一個個私聊解釋為什麼沒位置；Raid成功了花幾個小時更新DKP，Raid失敗了花幾個小時寫總結……你所能想到的一個會長能做、會做、真正去做的事，除了和女會員約炮之外我全都做了。

在這段時間裡，克爾蘇加德倒下了，尤迪安倒下了，最後巫妖王阿爾薩斯也倒下了。從劇情來說，我做到了希爾瓦娜斯女王當年也沒能做到的事——她朝阿爾薩斯射了一箭但後者沒死而是被克爾蘇加德救走，在WLK里巫妖王卻被我們輪了一次又一次，在10人，在25人，在普通難度，在H難度……然而也許正如尤迪安對瑪維影歌說的，獵物死了，你這個獵手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當年在「魔獸爭霸」里我就一直被告知巫妖王是最大的敵人，現在巫妖王都死了，那我的WOW生涯是不是應該到此為止？

雖然我的WOW結束了，但女王的戰鬥才剛剛開始。我看著她成為新的大酋長，看著她死而復生，現在又看著她帶隊和聯盟干，把暗夜老家達納蘇斯所在的世界之樹泰達希爾給燒了。有句說句雖然我長期玩聯盟，但一年裡去達納蘇斯的次數恐怕還不到10次，甚至連暗夜自己也不愛去：那地方山高皇帝遠，去一次無論是坐船還是自己飛都要好幾分鐘。印象里它唯一的用途是當年盜賊們為了刷蛋刀、要先去跳一次泰達希爾或雷霆崖表決心。隨著WLK開放，這個傳統也失去了價值……

直到女王一把火，再度把它變成玩家們爭議的焦點。儘管我也很生氣，有人卻跟我說，泰達希爾燒了就燒了吧。

這一燒還引出了WOW8.0的主線劇情，「決戰艾澤拉斯」。準確地說是部落拿到了泰達希爾、聯盟拿到了洛丹倫，雙方換家。之後應該還有更多的互動劇情，要繼續戰鬥下去……女王作為目前的部落領袖、大酋長，當然也得身先士卒、死而後已（雖然她已經死過一次、如果從風行者時代開始算那麼已經死過兩次）。

如今的我也在生活中戰鬥著，每天要應付來自各個方面、有形或無形、想得到甚至完全想像不到的敵人。剛畢業時害怕找不到工作，後來是憂愁沒有好工作，等找到合適的工作又擔心守不住這份工作：總有新人加入公司，他們全都精神煥發、幹勁十足，為了項目隨便能加班到晚上一兩點，第二天來上班還一點都看不出來（除了頭髮亂糟糟）。我們老年人看個世界盃下半場都要睡著，拿什麼和年輕人拼啊？

年輕人有多可怕，看看加爾魯什就知道：連掌握了復活之術的老牛凱恩都被打死了

另一個問題是如何帶隊：年輕人雖然幹勁十足但失於魯莽，就拿加爾魯什來說，把塞拉摩炸掉、把羅寧炸死、成功逼反吉安娜就是一著昏棋。放逐巨魔盟友、逼反亡靈盟軍更是倒行逆施。在WOW里最後站出來為其擦屁股的是上一代酋長薩爾，而在現實中我不得不為公司里新人們的失誤買單……

在公司外，同行業的競爭、市場的變化、大環境動蕩……這種壓力之下領導往往會搞出一些神奇的規定。我想起以前待過的一個公司，老闆要求所有人「上班」到8點，「加班」到10點，並且鼓勵大家「做完手裡的事情再走」——這往往就已經是11點多12點了。其實很多情況下你根本沒事情可干，只是別人不走你不好意思先走，於是大家結伴在公司磨屁股，唯一的好處就是集體點飯比較便宜。這種時候我們是多麼希望能有個真正的領袖告訴我們要往哪兒沖啊，哪怕是去燒樹呢。

那個公司沒過多久就倒閉了，正好當時開CTM，我宅在家裡迅速把一大一小兩個號練到了85級。後來這成為一種習慣：雖然不一定打Raid，但每次WOW開資料片我都會上線，把等級練滿，順便了解一下劇情和新的系統、新的玩法。MOP里蹲銀龍，WOD找隨從、升要塞，LEG做世界任務攢神器能量……可以想像這次BFA開了我肯定會上線玩一下「海島爭霸」和「魔獸戰役」，後者是16年前我每天都玩的遊戲啊。用當時的原話來描述，每天選山丘之王被電腦的惡魔獵手虐，選惡魔獵手被電腦的山丘之王虐……

這麼想來，女王其實已經陪伴我很久。在War3的首發小黑+AC戰術里，在幽暗城作為被遺忘者的領袖，或是今天帶隊戰鬥的大酋長。也許還在在暴雪嘉年華的會場上，在DOTA遊戲中，在黑暗王朝的畫筆下……這是一個我剛工作時就進入我的世界、如今依然健在依然戰鬥不休的女人，某種意義上也見證了這十幾年以來我的工作與生活歷程：入職、加薪、調動、降薪、辭職、待業……轉了一個圈後又回到起點，經歷了7個資料片現在重新講述聯盟與部落的故事，就像1994年初版「魔獸爭霸」的標題那樣。

在這種循環中我漸漸老去，一個個年輕人走上社會這戰場，成為我們的生力軍、後備隊和掘墓人。而我沒有選擇，我只能像女王一樣戰鬥下去，負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