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一條兩百年前的交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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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海:
零星的雨從天而降,細細小小的,鋪天蓋地,覆蓋一切,無處可逃。
林海上半身前傾,披著寬鬆的皮夾克,從街道的一頭走向另一頭。街道兩側的店鋪燈光閃爍,打扮得像人類一樣的機器人,正站在路邊招攬顧客。
林海今年32歲,一個人住在五條街以外的青年公寓里。他負責這片區域的治安管理,主要工作是解決顧客和服務人員的糾紛。
走到家時,林海身上已經濕透。
他脫下衣服,扔給家用機器人,它步履穩健地將衣物拿向洗滌室,並拿來了乾淨的短褲和T恤。
林海將身體埋進沙發里,打開電腦,登陸超時空交友網站。
Lisa是他在這個社交網站上結識的異時空女友——她來自公元24世紀2332年,中國上海。
林海正處於公元22世紀2156年,中國重慶。
在異地戀,異國戀,異種戀(給寵物連上人語翻譯器後和人類共同生活)之後,現在潮流前沿的男女們正在推崇異時空戀。
根據歷史記載,2118年Facebook和聯合國時空管理局應用部開始開發多時空的社交活動,30年後終於得以應用。雖然肉身的時空旅行還價格昂貴,普通人無法負擔得起,但多個世紀間的網路社交卻因為純線上而得以進行。
已經加入時空網路的世紀有21、22、23、24四個世紀。可惜的是,在25世紀人類發生了又一次科技革命,導致那時候的人和前幾個世紀的人的大腦開發已經不在同一個層次,根本無法完成溝通,所以他們並沒有加入時空聯線。
據說25世紀,人類已經不需要社交,更別提這種只是連線了4個世紀的簡陋的區域網。
林海和Lisa已經在網上認識一年多了,他們兩個人生活和性格、愛好和習慣與其說是迥異,不如說完全對立。
但是異性相吸是宇宙間無法改變的真理,無法靠近也無法分離,只能圍繞著彼此公轉自轉,日復一日保持距離,也保持親密。
「林,你回家了么?」Lisa一個小時之前發來消息。
讓林海欣慰的是,他們兩個雖然有世紀的差異,卻因為同在中國大陸而沒有時差。
「剛回。今天過得怎麼樣?」
頭像閃動。
「網購的柴犬到了,你猜它叫什麼名字?」Lisa緊接著發來一段土狗搖尾巴的短視頻,地上散落著運輸柴犬的保護泡沫。
看的出來她很喜歡那個小傻逼。
「那就讓它代替我陪伴你吧。至於名字,汪汪?」這名字是林海根據Lisa的品味而得出的推測。
「不是汪汪······是狗狗」,Lisa回,「不過你的答案已經很接近了」,緊接著一個大笑的表情。
林海已經習慣了Lisa這種無聊任性的腦迴路,寬容地回了一句「厲害」,就下線了,沒有理會Lisa想要視頻的請求。
「她會原諒我的。」
因為他在趕時間。
林海想在聖誕節前夕,完成送給Lisa的節日禮物——他自己。他想趕在今年聖誕節的時候,去24世紀陪伴Lisa一起慶祝。
因為生存資源是固定的,不是每個世紀都願意承擔大規模的時間移民——從一個世紀移民到另一個世紀。
根據目前的時空旅行法,只有24世紀(Lisa所在的世紀)願意接收時空移民。但肉身的時空旅行只有極少數人可以負擔費用。
居住在其他三個世紀的人,通過大量的手續和金錢,才能獲得到24世紀旅行的資格。像林海和Lisa這樣通過時空網遙望彼此的戀人是很普遍的。
像林海這樣想非官方進行時空旅行的人也是很普遍的。
但具體有沒有人操作成功呢?
當然有,但為了避免法律上的麻煩,沒有人會公開承認自己的偷渡經驗。
林海要完成時空旅行分為很多步驟,但從最大的層次上分為兩個:第一步是完成意識傳輸,第二步是完成物質傳輸。
第一步是很簡單的,甚至網上就能找到具體步驟。
只是流傳的版本有差別。
這是林海試驗的第三個版本。
林海打開操作界面,臉上浮現出欣喜的表情。
他向廣袤的宇宙時空發射溝通請求的信號窗口,今天第一次接收到了信息。
一條來自民國時代的交友請求。
「你好,我是笙之,有人聽得見我么?我這裡是1937年,中國,南京。」
2.
笙之:
中華民國1936年,初春。
理事館路兩旁的梧桐樹葉在空中飄散,盡頭幽深的小巷通往一處靜謐的宅邸。
加長的林肯老爺車在路上平穩滑行,在一座府邸門前緩慢停下。
車后座走下來一位神情嚴肅的少年。
他穿著白色襯衫,卡其布褲子,頭戴一頂貝雷帽,面色白皙,臉上透著養尊處優而產生的憂鬱感,以及自命清高的孤獨感。
沒等司機下車,他已經單手插著口袋,快步走向前去,大門無聲地打開又關閉,他輕盈的身體消失了。
像一頭鯨魚將一片水草吞入口中。
客廳高高的落地窗上,有金屬製成的繁複藤蔓向上纏繞,象徵這座古宅的香火生生不息。
庭院里有三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第三棵,還是棗樹。
笙之不喜歡女人,因為女人讓人生疑。
所以比自己小兩歲的表妹一臉殷勤地靠過來的時候,他厭惡地躲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在角落賭氣地跺腳,鞋底與羊毛地毯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音。
她只敢在表哥看不見的地方這樣做。
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幼稚。
而他知道她這樣想。
每逢節日她都會在客廳為前來慶祝的人們彈鋼琴助興,展示自己的好教養。而那些同樣身份的年輕男孩們像成排的提線木偶一樣,圍著她轉。
很少有男孩子會拒絕她。
除了表哥。
她喜歡他只是因為他特別,可以把其他的男孩子們比下去。
而這一切增加了她的可惡。
笙之看透了她的虛榮和任性。
她漂亮臉蛋下面掩蓋的愛捉弄別人的天性。
如果非要說出什麼可取之處,大概不追求庸俗算是一條。
實際上唯一讓他不太討厭的人只有司機,因為他是個口吃,不怎麼說話。
老宋與世無爭,只會開車,在前兩年老婆跟別人跑了之後他就更安靜了。
長年累月,老宋的肉就像已經長進了車裡一樣,身體是車的一部分零件。
笙之平時也不怎麼說話,他對傭人的指令通常是通過動作和臉色。
而司機也很擅長這種溝通方式。
對於笙之來說,老宋至少脫離了提線木偶的行列——能算是一個擁有部分心智的機器人了。
他僵硬粗大的指關節,鐵灰色的皮膚,寬闊的肩背,忠實的本性都驗證著這一點。
每天晚上六點,司機老宋準時在門口等笙之。
離自己家三條街遠,有一家需要提前預約的餐廳,老宋每年去預約一次,一次預約一年。
餐廳最裡面靠窗的座位,每晚六點半到八點,笙之坐在面向牆壁的位置,因為對面的位置是另一個人的。
每頓飯都是兩個人的分量,但他只吃完他的那份。
另一份是為媽媽準備的,她最愛吃的兩個菜,汁燴小牛肉和酥皮湯。
笙之十一歲那年,她生病死了。
父親不知什麼緣故,之後也沒有續弦。
她死後,笙之漸漸記不住身邊人的長相,名字也叫不出來。他總覺得自己身邊的人都有些古怪,不像人類,而像是沒有感情的木偶。
直到後來在國外留學,笙之聽說一種叫做機器人的概念,發現這個概念比木偶更加貼切——外表冷峻,情感淡漠。
他覺得,與其和機器人打交道,不如乾脆和人打交道。
於是回國時,他帶了一些機器,把樓上一間房間改造成了實驗室。
那麼,父親是木偶還是機器人呢?他邊上樓梯,邊想著。
「外表是機器人一樣冷峻,內里像木偶一樣沒有情感」,他最後竟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整個三月,那個男人為了支持政府備戰工作,沒日沒夜地跟日本人談判,他不為了任何人做這些事,只是機械地完成任務。
推開實驗室的門,面前是巨大的金屬機器,複雜的迴路交織,龐大繁瑣的通道,最後所有操作匯流到一台小小的打字機上,作為輸出終端的紙張上打出了一排字「嗨,有的,我叫林海」。
那是一排剛剛打出的字跡,在清冷的空氣中散發出陣陣墨香。
落款是公元2156年,4月20日凌晨1點。
來自兩百年後,一個真實的人類。
笙之心裡想著:他說他叫林海。
3.
林海:
發完打招呼的信息後林海就睡著了。
迷迷濛蒙中他內心盤算著:
這個民國的人一定是誤打誤撞和自己計算機發出了同樣的頻率,或者,其實並不是什麼民國的人,只是同一個時代的某個網友在跟我開玩笑。
明天要確認一下信息傳來的解碼是不是朋友的玩笑。
不過我也沒什麼朋友。
不過,中華民國只短暫存在於1905年到1945年,那時候的民國大總統是孫中山還是蔣介石呢,那時候的人能掌握什麼時空移民技術呢,恐怕對我的計劃沒什麼幫助。
雖然這樣想著,第二天中午醒來的林海還是要求家用機器人搜索1937年的史實。
「穿越民國,睡在民國女校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家用機器人閱讀著網上的帖子,「開往民國的列車裝載著林徽因、胡蝶、阮玲玉、李香蘭等民國女子的愛恨情仇。這是一次旅行,又是一次對話。珍貴影像、場景還原,走進那些奇異光輝的女人世界······」
簡直聽不下去,林海打斷了它。
家用機器人總是根據林海的職業而得出他喜歡接收的信息,通常是林海最討厭的。
之後的幾天連續收到那個叫笙之的人的來信。
有十幾封,沒想到這個人這麼自來熟。
「林兄,實不相瞞,我的生活里一大半是木偶,一大半是機器人,而我的父親介於兩者之間。不知道在你的世界裡,機器人是不是也這樣的多,簡直無法溝通。
沒有朋友,只有個任性的表妹和口吃的老宋司機,吾甚孤寂。」
「林兄,最近我常去的餐廳關閉了。老闆是法國人,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帶著自己的廚師打算回家鄉了。我生活的樂趣也沒了。」
「林兄,今天我兒時的鄰居來找我幫忙,關於他在政府工作的事,我們只是五歲時一起踢過皮球,他就循著舊的交情來找我,可我生平最討厭政務,該死。又一個可惡的非人類。」
「林兄,表妹最近變得更漂亮了,總在人前搔首弄姿所以我更煩她了。」
「林兄,吾今日打算讀一讀太宰治。」
「林兄,Lisa好看么,一定比我表妹正常吧,要是能見見你們就好了。」
······
都是廢話。
他只是個沉溺驕縱生活的少爺,還以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林海開始試驗第五種可行的意識傳輸法。
不能在沒所謂的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4.
笙之:
笙之在連續十天發出有去無回的信之後就不寫了。
也許上一條只是誤打誤撞。
任誰都沒有用不完的熱情。
「蔣中正下令全線撤退,四天後上海失守,淞滬會戰結束。上海被日本佔領後,日軍趁勢分三路向南京進攻。」
周圍正處處散發著戰爭開始的緊張氣氛,他常被攪的心煩意亂。
「中國軍民開始準備南京的保衛作戰,由於下達撤退命令過於倉促,後方國防工事交接發生失誤,隨著日軍飛機的大範圍轟炸,撤退演變為大潰敗。」
直到他收到林海的回信。
「笙之,聽說你過的很難受,身邊都是機器人······實際上,在我生活的時代,身邊也都是機器人,咱們其實差不多。如果你感到孤單,可以去認識些穿旗袍抹胭脂的人,你們那應該很風行吧。
「不過如果你不喜歡女人的話,可以考慮養條狗。
「Lisa最近就養了條狗,她被逗得很開心。
「說到Lisa,她就是我會給你發出信息的原因。在我的時代時空旅行已經很普遍,但我卻花不起高昂的旅費,所以最近有在嘗試偷渡時空線,偷渡你應該能聽懂吧,就跟你那時候的人要去香港差不多。能聯繫上你,純屬巧合,我本來想聯繫未來的人類,沒想到聯繫到了你······
「能和你聊天,能解決你的孤單我很高興,只是我每天很忙很忙,不一定有時間及時回復。」
林海沒什麼忙的,他只是對一個幫不上自己忙的人提不起興趣而已。
但笙之卻很珍惜這個奇怪的巧合,他每天恨不得都寫十封信給林海。
城市裡備戰的緊張氣氛越演越厲,還好有了林海這樣的朋友,可以遠離各種煩心的事情。
笙之最近的日程,在8點吃完晚飯後,加上了8點到10點給林海寫信。
5.
林海:
一個月後,第五種實驗成功了。
林海已經可以用自己的控制中心和Lisa聯繫了。
完成意識的傳輸會用掉林海一年半的時間。
物質的傳輸是比意識傳輸更難的東西,至少需要兩三年。
而Lisa 還會等自己嗎?
6.
笙之:
父親在晚上不發一言地走進了笙之的實驗室,面無表情。
看到笙之的機器之後,他臉部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笙之坐在那裡,空氣太安靜了,他甚至希望父親能說點什麼。
但是沒有。
最後父親從鼻子里發出壓抑的呼氣聲,然後轉身走了。
笙之如釋重負。
第二天老宋帶著幾個傭人來找他,一臉愧疚。是父親私下安排他們來拆除機器,但是笙之拒絕了。
這台機器似乎已經是他的朋友了。他打算拖下去,不讓父親得逞。
笙之最近更少出門了。
一是街上的人本來就越來越少了;二是他要防止傭人們趁自己不注意去拆毀機器。
7.
林海:
三個月後
林海從飛機的窗口向下俯瞰,雲彩飄浮在機身下面,祖國的大好河山就在下面。
打開小桌板,他再次閱讀笙之一天前發給他的信息。
「林海,我們已經相識半年多了,這半年多我們幾乎每天都有通信,雖然多是我給你寫,也能理解你的工作繁忙。
「在信息里你給我講未來的生活,那些對我來說實在是太好玩了。你不知道我的生活有多平淡無味。聽了你和Lisa的故事,我一直都想能做些什麼幫助你的。既然你的頻率連上了我的機器,我想那一定是命運。
「我決定,等我死後,將自己的部分家產深埋地下,你按照後面提供的坐標去挖掘,終會有一定的可能,能夠得到我的錢財,如果能幫助你實現你所謂的時空移民,也是我的夙願達成。
「另外,以後我可能不會和你再聯繫了,我的父親是一個古板的人,他斥責我玩物喪志,正在尋找工人來拆解我的機器。我不知道還能拖延幾天,在這個空檔時間,我才能給你寫下這最後一封信。我想我的技術並沒有多麼成熟,能夠和你連接,想必只是一個巧合,現在國難當頭,戰爭很有可能會持續一兩年,以後再復原這個機器也要和平之後了,就算復原了也不一定再能聯繫到你了。
「就到這裡吧,抱歉今天和你說的很少,因為一會要去參與家族會議。」
林海下了飛機,走在通往坐標標記處的路上。
笙之的許諾能否實現,他也是將信將疑。
畢竟是兩百年的時空差距,他雖然不懷疑那個話癆的真心,但卻忌憚於蝴蝶的翅膀。
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機器,在探測的地點開始下挖。
在27米的位置,他發現了一些人骨,用手一捏會碎掉。
空氣中很潮濕,天空開始下露了。
他發現了更多的人骨,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
林海坐在自己挖出來的土包上,打開網路介面,查詢信息,畫面撲面而來:
「兩名日本軍官進行殺人競賽,商定在佔領南京時,誰先殺滿100人誰就是勝利者。他們從南殺到北,向井殺了89人,野田殺了78人,都沒有到100,因而第二天競賽繼續進行。這次,向井殺了105人,野田殺了106人,由於分不出是誰先到的100,第三天競賽又一次重啟······直到分出勝負。」
「南京國際救濟會委員會報告稱:日軍全城縱火,南京31%的建築被燒毀;周邊公路沿線的農村被洗劫,村民沒有種子播種,他們播種的糧食作物僅為往年的1/10。
「他們不分晝夜在受害婦女家人面前施行強暴,有些婦女被日軍強姦了好幾次,往往頂不住折磨而死。
「中國統帥部感到事態嚴重,連續三天討論防禦問題。會議上多數將領認為部隊急需修整,而南京在軍事上無法防禦,建議僅僅作出象徵性抵抗。」
林海沒有想到笙之正在經歷的是這樣的生活。
而他本人因為優越的生活條件而沒有意識到危險的真實,與林海的對話里一直是公子哥養尊處優的生活點滴。
或者其實他意識到了,只是焦慮無處釋放,通過和林海閑聊家常來緩解恐懼。
林海僅存的歷史知識告訴他,日本人發動了洗地式殺戮,整個城市裡的人都被迫走出了家門,街上雖然不安全,但比自己的家裡安全。
彈片和槍林彈雨下,窮人富人,老人小孩,人命如草芥,一個轉身未照顧到,至親可能已經倒在腳下。
所以身處民國的笙之,即使在戰亂中活到了年老,那時候他也可能因為歷史的巨變而耗盡了家產。
命運弄人,時空難捱。
戰爭面前人人平等,笙之活下去的可能只有千萬分之一。
有零星的雨從天而降。細細小小的,鋪天蓋地,覆蓋一切,無處可逃。
這時林海感到了震動提醒,是Lisa發來視頻請求。
接通了。
挖掘的勞累和失望消耗了林海的心力,他開始對Lisa傾訴: 「我想你,除了你以外,我覺得其他人都是機器人······他們不是和我無法溝通,就是只和我說沒有意義的話。」林海對Lisa語無倫次的訴說著,並且告訴了她笙之的事情。
訴說著本來以為就快實現的,卻在最後破滅了的願望。
Lisa聽完沉默了,那並不是林海想要的安慰。
有什麼東西改變著。
「實際上我這邊已經沒有多少人類了,很多人選擇上傳意識永遠活在雲端,」屏幕那邊的Lisa面容冷漠,「而且,其實呢,實際上,我爸爸就是一個機器人。他在我剛出生時收養了我。我很愛他。和愛你一樣。」
Lisa的爸爸是一個機器人。
這是以前沒曾提起過的。
「不要太依賴了,林。找點事情做,就算不能陪在身邊,我們依然屬於對方啊。」Lisa三言兩語安撫著林海,「我會在線上一直陪著你的。」
「而且······」
「而且什麼?」
「其實我已經上傳自己的部分意識到雲端,所以才在這個凌晨時間和你連線的。以後的我,可能不需要睡眠了。」Lisa沉默了。
「那你的身體呢?」
「寄存在康體中心。」
林海坐在自己挖的大坑旁邊,褲子上濺滿泥點。
時空旅行計劃失敗了,Lisa並沒有很想見他,也並沒有對他所做的事情表示感激。
他不應該心存妄想,還是平靜地生活在自己的時代,做好一個本分的、沒有明天的街邊混混。
在體力完全流失之前,他向家裡的電腦發射了連接請求,給笙之發出了最後一封回信。
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收到。
林海斟酌著要說的話。
8.
笙之:
「嗨,我是林。時間移民的事務已經處理完全,多虧了你的資助。Lisa和我正在自己的家裡做飯,確切的的說是她在做飯,我在等她做飯的同時給你寫信。她的父親很和藹,是一個熱情的普通老頭。
對了,我們打算生一個孩子,名字也想好了,為了感謝你,叫林笙之。
哦對了,記得你說有個很討厭的表妹吧,客觀地講,我不覺得她有你說得那麼討厭。
局勢混亂,多保重,如果有機會去香港或者美國,最好可以去,畢竟那裡比較安全。
希望你能去。」
笙之感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捲起。
就算父親現在就來拆除自己的機器,他也不會帶有遺憾了,他準備履行自己的諾言,在自己死之前將財產埋在那個約定的位置。
在他有生之年的最後幾年裡,每次經歷戰亂,笙之都滿懷信心,因為他篤信,兩百年後林海既然收到了他的遺產,那就是說他一定安然度過了戰亂。
而此時的笙之感到一陣欣喜,散去這些日子裡的陰霾,這欣喜從他的胸膛湧起,支撐他輕盈健壯的身體躍躍欲試,他拋下一切往外跑去。
他一個人來到河邊,走進蘆葦盪。直到感到了飢餓,才想起來要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表妹已經在客廳等著了。
他走到她面前,怔怔地看著她。
「笙之,」表妹抬了抬手上扶著的風箏,沒抬動,「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幼稚的東西,但我一個人放不起來······它太大了,」她低著頭,「我自己做的······也許你會喜歡······」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後面的幾個字。
笙之半天沒有說話,就那樣面對她站著,眼前浮現出小時候和媽媽一起在河邊放風箏的記憶。
五分鐘後。
「其實不是我一個人做的,是拜託傭人教我做的。」
表妹受不了了,索性扔下風箏,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細微的劃痕。她風一樣往外跑去,純棉布塊的裙擺漂浮在空中。
「明天再來找你!」她邊跑邊回頭說。
「笙之,你知道為什麼叫你笙之嗎?」
「為什麼?」
「因為媽媽希望你快樂。」
笙之腦海浮現出和媽媽在一起的場景。
看著越跑越遠的表妹:「要不要和我吃晚飯?」
笙之心裡想著,嘴上卻沒有動。
明天,明天你來,我們一起吃飯。
你愛吃,汁燴牛肉和酥皮湯嗎?
雖然那家法國餐館不開了,但是我知道簡易的做法。
表妹啊,以後,都和我一起吃飯吧。
因為,戰爭要來了。和我在一起也許會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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