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小說和文學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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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會議第一天的聽課感想,當時天津師範大學和中國小說協會的趙利民教授,應邀講了一節題為《經典的魅力》的課,似乎意在說明網路文學評論也要結合文學史背景,故會後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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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文學,畢竟是文學,似乎從這個名字上來看,其評論和創作理所應當地應該引述源遠流長的文學史。雖然網路文學在實踐上和文學史是整體上隔絕的,但是這個寬泛的命題應該是每個人都同意的。
那麼問題來了。
怎樣具體地落實「把文學經典引入網文評論和創作中」呢?
趙利民教授剛才介紹兩種思路,嘗試回答這個問題,一種我將其概括為「文化立場」的角度,另一種我將其概括為「神話學解讀」。
第一條路徑比較簡略,這立足於一個民族文化的立場:中國網路文學必須反映中國文化,而中國文學經典是「同古人對話的最佳途徑」,因此網文的創作和評論要在文學經典的背景下進行。這條思路,我們會發現稍微有些過於寬泛了,當然,道理是這個道理,這個命題總是沒錯的。
第二條路徑是濃墨重彩加以介紹的,這立足於文學史的立場:因為「只有一個故事值得講述」(確實是比較極端的結構主義理論立場),所以一切作品,包括經典和網文,它們的作品主題和解構都具有一致性,正因為這種內在的同一性,所以網文的創作和閱讀可以學習文學經典。
這個路徑是一個典型的結構主義路徑,從舉的例子就能看出來——原型批評嘛,就是弗萊發展自榮格那一套。而那句斷言,「只有一個故事值得講述」,也是很經典的結構主義神話學的論調,任何文學任何文化都是神話的重述。但是這樣一種結構主義的思路會面對一個問題:它取消了文學的價值判斷,取消了具體的文學作品。這種思路沒法解決作品具體的好壞之分的問題,所以也回答不了網文怎麼具體學習文學經典的問題。
我們只在網路小說內部去考慮,也是一樣的,同類型的小說採用的都是同一種敘事模式或者是設定背景,所以呢,我們就能忽略其中完成度和作品水平的高低問題嗎?顯然是不行。
之前的思路為我們回答了為什麼要把經典引入網文的問題,論證了,起碼在抽象層次上,網文和經典有共通之處,有交流的可能性。
那麼下面我們就要進入具體怎麼做的問題。
槍城是網文評論團體不假,但是我們最強的不是網文評論,而是新武俠評論(很遺憾我本人作為新人並未接過這面旗幟)。新武俠大家都很熟了,新世紀初前後中國風頭最勁的實體通俗,我們評論它和評論網文的標準和規範是共通的,一樣打分。我們也都或多或少看過一些最出名的文學暢銷書,上次在群里聊起《百年孤獨》,居然也能找到不少看過的人愉快交流(雖然,這大部分要歸功於南海出版社成功的營銷策略)。而像我的朋友阿紫這樣寫無限流的,他最喜歡的作品是司湯達的《紅與黑》——迫真論證經典網文品味同一。
起碼從我們從事評論活動的經驗來看,網文和實體類型文學、和文學經典之間,是完全可以用同一套語言來進行溝通的——這一套語言,就是俄國形式主義者所說的技術。我們相信,在如果使用創作技術作為標準進行衡量的話,任何敘事文本都能放在同一個框架下加以溝通。寫通俗的可以和寫嚴肅的交流,寫非虛構的可以和寫虛構故事的交流(比如寫特稿的記者也要讀一下麥基的《故事》)。
那麼現在問題又來了。網文也要挑一挑,我們學什麼,不學什麼,不能照單全收,總要找趣味相仿的「同道中人」加以學習。也就是,我們應當選取什麼樣的經典加以學習呢?
網文一般就是網路小說,是敘事性體裁,這就把詩歌全都排除在外了,要學,還是要學小說經典。20世紀小說能學嗎?只能說可以借鑒一些技法,但是整體風格和深度模式完全不搭界,學不來。20世紀小說學不來,19世紀還學不來嗎?誒,這個就可以有了。
我們會發現,在品位方面,浪漫主義小說和現實主義初期的小說,其審美品位就是一般城市平民的口味,一般人欣賞不來《尤利西斯》,還欣賞不來《巴黎聖母院》嗎?在比如說拜倫的《唐璜》,你把它的故事扒一扒,你敢說它的趣味性不是來自於唐璜的後宮傳說和傳奇冒險嗎?18世紀的英國小說里,笛福的《魯賓遜漂流記》,不就是種田流的敘事嗎。20世紀小說拋棄了普羅大眾(個人觀點,不喜不辯),但是我們終歸還有這之前的小說去學習。
我們完全可以設想一個發生在奇幻背景下的《基督山伯爵》(這個已經有了,就是《聖徒》),也可以設想一個古言類型中的《呼嘯山莊》(我對女頻不熟)。
再有一個就是中國的小說,中國的通俗小說也自有一脈。從明清的古典小說,到民國的鴛鴦蝴蝶派以及北派武俠,再到港台武俠,再到大陸新武俠等,通俗文學在中國的文學史上從未退場。我們仙俠的讀者,再怎麼說也是要拜一拜《蜀山劍俠傳》的山頭的,寫洪荒流的,也要感謝神機對於封神榜體系的使用。
在網文里談經典,既不困難,也不神秘。
需要只有一顆溫和的讀者之心。
附錄:
小說思想一定要走悲觀路線才行嗎?這個當代文學觀,恐怕是20世紀以來現代主義才確定的事情。
我正在看一本歷史小說,肯·福萊特的《巨人的隕落》,這本書書扉有一段原文非常應景,我來將其作為本文的結尾:
有出版人曾經指出,肯福萊特「沒有一個飽受折磨的靈魂」,他愉快地承認了,「大家都在寫內心的痛苦,可我總是覺得很開心」。
他說:「許多作家只能寫取悅他們自己的東西(我:所謂背對讀者寫作),並模模糊糊地希望這也能取悅別人。但我每寫一頁都在清醒地思考:讀者會怎麼想?讀者會覺得這真正發生嗎?讀者關心這些嗎?讀者想要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我敬佩那些用文字和新奇結構進行文學實驗的作家,但我從不這麼玩。」
謹以此,與所有奮戰在中國類型通俗文學戰場上的同道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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