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

艾米莉·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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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金森的白色裙子(復原品)在植物背景前,約1878-82年,艾米莉·狄金森博物館收藏

聯合雜貨按:今天介紹的這些書頁來自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自製的植物標本手冊,它們是狄金森14歲在安默斯特學院讀書時收集而來的。手冊共有65頁,其中植物多達400種,這無疑讓人想起噬愛收藏蝴蝶標本的納博科夫。這本被世人遺忘多年的手冊,再一次為文學和科學之間的交匯提供了更多的例子。

女孩艾米莉

儘管植物學家和攝影師Anna Atkins成為了第一個出版有圖像的書和第一位拍攝照片的女性,但她只是極少數設法顛覆和超越那個時代對性別的限制和禁錮的人之一。

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往往被排除在科學之外,科研機構對她們緊閉大門,而植物學卻鑽了空子,讓女性得以通過藝術的「後門」走進了科學。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彼得兔》的作者Beatrix Potter的蘑菇科學插畫和Margaret Gatt(同樣是兒童讀物的作者)的海藻分類插圖。

Margaret Gatt的海藻分類插圖內頁

在大西洋彼岸,這條植物學的藝術-科學探索之路也找到了一位不可思議且充滿熱情的實踐者。她就是人類史上最受人喜愛和最有影響力的詩人之一——艾米莉·狄金森。

大概很多人都意想不到,在開始寫詩之前,狄金森還著手過這麼一門和寫作截然不同但又殊途同歸的藝術。她認為收集、種植、分類和壓制花朵,和詩歌一樣都是繆斯的表現形式,兩者並沒什麼不同。一個多世紀以後,羅伯特·佩恩·沃倫(Robert Penn Warren )也表達了相同的觀點:「詩歌和科學一樣,不僅吸引那些創造它的人,而且吸引那些理解和欣賞它的人。」

艾米莉·狄金森的銀版(達蓋爾)照片,拍攝於約1847年,安默斯特大學檔案館特別收藏

正如朱迪思·法爾(Judith Farr)在美國詩人協會的網站上所寫的那樣,狄金森對收集和鑒定植物的愛好是許多年輕女孩和她那個時代的女性都共有的,她把這個愛好視為與久未聯繫的朋友交流的一種方式。1845年,14歲的狄金森曾給友人寫過一封信,收件人是她的前同學——阿比爾·魯特(Abiah Root)——她在搬回家鄉前曾短暫就讀於安默斯特學院,並和狄金森形成了親密的關係:

「你有沒有製作過植物標本?如果沒有,我建議你嘗試做一個,這會成為你的寶物的。很多女孩都在做這東西,如果你也那麼乾的話,或許我可以給我的冊子補充一些你那兒生長的花朵。」

自此,狄金森成為一名終身的花藝師,她寫給別人的信件中常常附有乾花。自然歷史和植物學作為她詩歌中重要的主題,和她的愛好不無關係。在狄金森後來的詩中也多次出現了花兒和植物,僅舉幾個例子:《五月花》(May-Flower)、《蜜蜂》(The Bee),《孩子們向客人道過晚安》(As Children Bid the Guest Good-Night),《死亡與生命》(Death and Life)等。

狄金森的第一部詩集,出版於1890年。封面是狄金森最喜歡的一種植物水晶蘭。

植物標本手冊

儘管狄金森從九歲開始學習植物學,十二歲時就幫助母親打理花園,但直到十八九歲到曼荷蓮學院學習時(即她拍下那張唯一的達蓋爾照片的時候),才開始用科學般的嚴謹來接近她對植物熱情。

艾米莉·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封面,約1839-1846年,哈佛大學霍頓稀有圖書館收藏

學校的創始人兼第一任校長瑪麗·里昂(Mary Lyon)本人就是一位狂熱的植物學家,受教於著名的教育家和園藝學家愛德華·希區柯克博士(Dr. Edward Hitchcock)。儘管里昂鼓勵學校里的所有女孩收集、研究和保存當地的花卉,但狄金森的植物標本集是罕見的傑作,飽含著詩意之美。被她讚美為「春的美麗孩子」(beautiful children of spring)的424朵花兒,以精美的比例和出色的視覺韻律感,編排在一本六十六頁的皮革冊子上。植物標本的小紙條標籤上是狄金森優雅的筆跡,詳細地標註著名字,有時用的是俗稱,有時是學名。

艾米莉·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內頁,約1839-1846年,哈佛大學霍頓稀有圖書館收藏

雖然植物標本手冊的原本還在哈佛的霍頓稀有圖書館的艾米莉·狄金森展廳里保存著,但它非常脆弱,甚至連學者也被禁止查閱它,以至於這個在詩歌和科學交匯處的傑作已經從公眾想像中消失。但隨著數字技術在人文學科中的應用,哈佛大學已將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整本數字化。

現在這本書可以通過植物名稱進行搜索。在每頁中,讀者可以查看狄金森植物識別標籤的副本以及他們的現代等價物。數字版中還糾正了狄金森弄錯的植物名稱——這很正常,因為當時她只有14歲。

艾米莉·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數字副本),2006年9月第一版,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

茉莉,茉莉

朱迪思·法爾在她精彩的著作《艾米莉·狄金森的花園》(The Gardens of Emily Dickinson)中寫道:

「現在,這本手冊的摹本圖片可以在霍頓圖書館看到,它仍然展示了一個充滿魅力的艾米莉:拼寫錯誤的女孩、用藝術的方式來壓花的人、以華茲華斯般溫柔的目光認為自然是她的朋友。」

植物標本手冊最具美感的一頁里,有8種不同的紫羅蘭。狄金森似乎對它比對其他花更加倍珍愛。但手冊最大的特點是它的首頁:熱帶的茉莉花——這不是本土地區的植物,但也許生長在她想像力的荒野上。也正是在這片想像力中,她突破傳統的詩句和禁忌之愛綻放出了花朵。

艾米莉·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的紫羅蘭品種,約1839-1846年,哈佛大學霍頓稀有圖書館收藏

作為植物標本手冊的第一朵花,這種熱帶花卉對她來說象徵著女人的激情,也象徵著生命中與愛情和危機最相關的一面。儘管她在清教的環境下長大,但對外國,尤其是她在《哈珀雜誌》和《大西洋月刊》中所讀到的亞熱帶或熱帶的地方有著深深的興趣:聖多明各、巴西、波托西、桑給巴爾、義大利...…

她在新英格蘭寒冷的氣候中馴化了茉莉花,同時又用多餘的紙片寫下了關於禁忌之愛的抒情短詩。狄金森在詩人和花藝師的兩個矛盾的身份中展開了一次大膽的追逐,正如她對毛茛,三葉草,海葵和龍膽的鐘愛,顯示出簡單而平常的事物對她的吸引力,她對陌生的異國花朵的欣賞則是出於對未知的,不尋常的,美學冒險的渴望。

最終留下的,是一段關於時間的輓歌,它由以充滿熱情的耐心譜寫組成,同時喚醒了狄金森詩歌的感性和死亡。

艾米莉·狄金森的植物標本手冊的第一頁,約1839-1846年,哈佛大學霍頓稀有圖書館收藏

As children bid the guest good-night,

And then reluctant turn,

My flowers raise their pretty lips,

Then put their nightgowns on.

As children caper when they wake,

Merry that it is morn,

My flowers from a hundred cribs

Will peep, and prance again.

——Emily Dickinson

*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 1830-1886 )生於美國新英格蘭小鎮艾默斯特,終身未婚,深居簡出,默默創作了近兩千首詩作,有些詩作經詩人抄寫後縫製成冊或保存在一處,有些通過書信寄送給親友,有些只有草稿,寫在各種零散的紙片上。狄金森生前發表的詩作目前所知不超過十首,如今,她被公認為美國最偉大的詩人,與惠特曼齊名。

F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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