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學弟

4 人贊了文章

中期報告剛過，從北農來了兩個後輩，學弟學妹各一個。跟學妹一直沒混熟，跟學弟倒是成了好基友的關係。學弟人很老實，也聽話。上課完全沒有交集，但是據其他朋友說學弟在班上頗受歡迎。我倆熟起來主要還是因為北海道的溫泉。

家附近有一個純天然的露天溫泉，這種東西在日本很常見，價格也便宜，人民幣20塊錢進去隨便泡。北海道每年從十一月開始大雪紛飛，泡溫泉就成了課餘生活中的一大樂趣。尤其是露天溫泉，邊泡邊欣賞漫天的雪花，任由雪花飄落到身上，在頭髮上結成厚厚的一層。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尤其是在大麻這個地方，周圍從來沒有遊客，溫泉里都是住在附近的日本人，他們也好我們也好就像在家一樣，慢慢在溫泉里體會這種難得的悠閑和寂靜。

溫泉還有我最喜歡的一點，就是難能可貴的平等性。無論在外面聲名顯赫還是臭名昭著，進了溫泉都得脫光，丟掉那一層行頭乖乖洗澡。因此在這個地方人與人的地位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隨便打個招呼，問候一下，坐在檯子上聊聊天，不關乎金錢和地位，大家都是朋友。

我跟學弟都是性情中人，泡個溫泉什麼真心話都能泡出來。以前周圍都是女生，就算一起過來也是我一個人泡，想跟她們一起也進不去。現在好歹有了個學弟，一個人的溫泉變成兩個人，於是天南海北地聊天。難得遇到自己學校的晚輩，在日本看到的學到的體會到的，還都是想盡量教給他，我覺得我過得不算是太好，也不希望誰再有我以前那樣的體會。我發名了一句形容兩個人關係的話：「我倆是洗過澡的關係。」在我眼裡能一起洗澡的都是值得信賴的好哥們兒。靠著這種關係，我把學弟拖到了教會而且成功洗腦，我還教會了他抽煙跟喝酒。學弟本身是個三好學生，沒想到來了日本開始抽煙喝酒去教會，儼然走上了學長的老路。

我跟學弟最值得紀念的，是一頓涮羊肉。

那個冬天已經是我在北海道的第三個冬天，屋裡依然很冷，出去買個菜回來冷到心裡。盤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從冰箱最下面拿出來珍藏的幾個神調料——麻將、韭菜花還有醬豆腐。所有東西都是我從北京特意帶回來的，攢了那麼長時間就為了這一頓涮羊肉。說是涮羊肉，倒不如說是涮豬肉。日本人很少吃羊肉，北海道作為先鋒雖然把羊肉納入了普通家庭的食譜，但是味道並不算好。日本養羊的歷史幾乎是空白，羊肉基本都是澳大利亞進口，味道太濃重涮了也不好吃。以前我自己用小電飯鍋涮過一次，開鍋特別慢不說鍋里的味道還洗不下去，再加上用的是日本的蘸料，那感覺簡直就像噩夢。但是在寒冷的北海道有火鍋就是幸福,深知這一點的我因此特意從北京帶了調料過來，又從樓下中華料理店老闆娘那裡借了小煤氣爐，跟學弟去超市買了豬肉，菜，豆腐，魚還有亂七八糟一堆東西。萬事俱備只等太陽下山。

那天晚上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坐在日本的家裡，打開窗戶任由寒風四溢，屋子裡有火鍋的存在也是溫暖的。玻璃上到處都是霧氣，窗子外下著大雪。我跟學弟就坐在地上沾著北京的調味料吃火鍋，回憶著北京的一切。即便是涮豬肉，那種滿足感跟溫暖也是兩年多來從沒有體會過的。

我突然想北京了。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治癒一切，前女朋友的陰影早就消失不見，我對北京的恨也隨之一掃而光。回還是不回，從那天開始成了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