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用力diss楊超越，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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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對不起。

第一個對不起，是為我前幾個月，將一個天真無辜的花季少女毫不留情的推進了網路暴力的旋渦里而道歉。第二個對不起，是為我不顧一切、盲目撐持、甚至違拗自己的本心而道歉。

故事是從幾個月前，一檔名為《創造101》的網路節目播出時候開始的。楊超越就這樣，突然出現了。在節目中，這位來自毫無名氣的小公司、唱歌不在調上、跳舞數著拍子的楊超越，實力有限，沒頭沒腦，在鏡頭之下情緒幾度失控，甚至有些瘋瘋癲癲。

那時，我想的是，我接到了一個毫無難度的任務。《創造101》是鵝廠購買韓國版權，通過節目人氣排名，出道成團，打造國民級偶像團體的節目。作為文娛體系的巨頭，面對中國幾近空白的偶像市場，鵝廠的野心昭然若揭。有鵝廠做後盾，不出意外，這個節目的流量不用擔心。這對我的任務又是一大利好。資本逐利的本性，必然會放大節目的衝突；加上大量路人觀眾的圍觀，足以掀起滔天的浪花。

任務開始的極為順利，楊超越很快成為了網路上的笑談，同時這個節目也收穫了巨大的熱度。在韓版《Produce101》中，受韓國成熟偶像行業的影響，歌舞實力是評判偶像是否合格的基本門檻。雖然裡面有一些逆襲劇本，但並沒有誇張到跌破這一底線的程度。對於偶像工業幾近空白的內地市場可能有些變數，但中國一直崇尚對於實力的尊敬。楊超越要想領到鵝廠逆風翻盤的劇本，只靠折騰，並不容易。

第一個不利信號的出現，在於楊超越的起始人氣太高了。這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當時，我的理解是，大家都太無聊了，所以先隨便投投，等真正令人眼前一亮的小姐姐紛紛登場，上面的位置就該挪一挪了。作為真正的零背景選手，楊超越真實的粉絲數量並不會有很多。然而，隨著節目一期一期的播出，楊超越雖然鏡頭減少，但依舊發揮穩定，在公演上頻頻翻車。鵝廠為了節目熱度，運鏡剪輯，也是不負眾望。網路對於楊超越的聲討一浪高過一浪，可是楊超越的人氣排名卻穩穩不動，甚至還有上升趨勢。

當然，作為一個毫無感情的黑子，任務還是要完成的，專業素養還是要有的。我在各個網路平台仔細扒了楊超越之前的視頻，其中b站有長達2小時的直播，認認真真從頭看完。每期的節目，長達3個多小時，要在騰訊和b站兩個平台都看過，還要常常暫停截圖、關注彈幕。許多功課下來，我確認了兩點：第一，楊超越的基礎之差，不足以讓她在101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與其餘出道位選手接近的歌舞水平；第二，楊超越背景太淺，鵝廠在將她的熱度榨光之後，會毫不憐惜的拿去祭天。

6月初的幾天，對於楊超越和她的村民，應該是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最多的時候，楊超越一天上熱搜七次，惡戰來來回回，真正陷入全網的diss的漩渦中。楊超越的熱度已經發酵，甚至有些失控了。

我曾經深夜蹲在電腦前，很認真的思考過兩個問題。第一，大家究竟在diss楊超越的哪一點？第二，村民們又究竟是喜歡楊超越身上的哪一點？如果不解決這兩個問題，當時的黑料並不足以壓制楊超越火爆的人氣。只怕浪潮過後，路人散去，在留下一地瓜皮里，楊超越被粉絲和資本一起，抬進這個全新打造的中國第一女團里。

楊超越的黑點主要圍繞在兩個方面，歌舞實力差，情緒控制不成熟。如果非要再加一個，就是「只憑顏值高」，但這對於絕大部分的下場投票的路人，根本構不成黑點。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楊超越第二個黑點也在慢慢平息。隨著鏡頭減少，銳氣搓平，節目中的楊超越越來越接近一隻蔫了的公雞，一度要將頭埋進沙子里的鴕鳥。情緒控制的問題，說白了不過是小姑娘的認生與害怕而已，只是在這樣的舞台上，優勝劣汰，步步緊逼，沒有人擁有認生的資格。

使我尤為驚愕的一點是，這種程度的網路暴力，對於楊超越來說，究竟會帶來什麼？我以為，當如此大量的惡意無理由的投射到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就算不將她壓垮，也終究會化作一顆怨懟的種子，種在心裡，長出尖酸鋒利的荊棘，免不得散發出幾分嫉俗憤世的戾氣。這一點對於成為一名正能量的偶像是致命的傷害。荊棘上的花再鮮艷，也會刺痛靠近的人。

楊超越終於挺過去了。哪怕自己瑟瑟發抖，哪怕自己怕得要死，仍然站在舞台上，口中說著「我不怕。」楊超越沒有放棄自己。楊超越說，她只是心大而已。開始，我以為這不過是一句掩蓋自己軟弱的託詞。之後，我信了，楊超越心確實大，她只是一直在堅守而已。剩下的事，交給粉絲，黑子，路人去管，當然，還有鵝廠。

鵝廠一直目標明確，要打造「中國第一女團」。這個女團是怎樣的，沒人知道，但一定不同於韓團，也不同於日團。鵝廠不惜砸入重金，籌辦101，自然也可以不顧打投的數據，直接控制成團的結果。只要是可以引爆熱度的，就會去炒，只要是有利於發展目標的，就會直接鵝選。至於裡面各位小姐姐如何騰挪，都不過是棋子而已。差別在於，有的棋子用完就需要拋棄，有的值得再多用兩年，更多的就看未來的棋局發展了。

《創造101》中，鵝廠對於話題度的把控實在是專業且精彩。一路關注的瓜友，都知道後期胖虎和菊姐的事情；當然，熱度炒完，她們最終被鵝廠拋棄了。而楊超越，在6月23日，高位出道，繼續賺足噱頭，在節目結束後，依舊為101貢獻這熱度。

許多人喜歡上了楊超越。鵝廠選擇了楊超越。中國第一女團，火箭少女101成團了。

後來，雖然也有許多波折，但是在資本的加持下，火箭少女101當起了這個第一的稱號。到了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鵝廠選擇楊超越是成功的。從成團開始，楊超越身上最大的黑點，歌舞實力已經再也不重要了。有專業團隊，還要許多隊友加持，楊超越的歌舞不單有了進步，甚至還挖掘出了亮點，用於幫助火箭少女出圈。而楊超越身上的其他特點，背景簡單，易操控，樂觀開朗，熱搜體質，有梗，顏值擔當，統統成為了不可多得的優點。

回到當初我一直沒想明白的問題，楊超越究竟哪裡戳到了觀眾的厭惡點，以至於幾乎全網被黑；又如何收穫同樣多的偏愛？有意思的是，楊超越從頭到尾，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從數拍子到終於跟上了動作，從全村的希望，到鋼鐵直男。

思來想去，或許，人分為這樣兩類。第一類認為，公平，在社會的各個群體，哪怕在一檔娛樂節目里，也應當是基本的規則。實力不濟，就是原罪。運氣，顏值，這些非人定因素，理應是差一等的。第二類認為，生活本來就沒什麼公平之謂，或者至少在娛樂節目里，娛樂效果是第一位的。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如此。不管是靠運氣，還是顏值，只要快樂，只要喜歡，都是精彩的人生。

至少在101的賽場上，在楊超越身上，第二種人，很明顯，更有錢，或者花了更多的錢。

這場比賽，是我輸了。

我究竟是什麼時候輸的呢？是在成團之日，楊超越在粉絲的呼喊聲中坐到3位？還是在6月之初，惡評接踵，氣焰漫天之後，鵝廠看到了楊超越的熱度與價值，果斷出手？甚至再往回倒，第一次排名公布，楊超越以零背景身份，拿到巨大的初始人氣？說實話，從第三期開始，我已經隱隱感覺到一些不好的徵兆，只怕楊超越會接到鵝廠逆襲的劇本。只是，那個時候，我的對手，只有一個小姑娘，加上一些覺得小姑娘還蠻有趣的路人而已。過了全網黑之後，楊超越真正擁有了自己的一批村民，對手有些難纏了，我已經沒有什麼信心了。但是專業素養與尊嚴使得我無法回頭。等到鵝廠出手，23日正式成團，資本的力量入場，我徹底失去了最後的翻盤機會。

回到101第一期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認識楊超越。但是導師們已經覺得，楊超越頗有「觀眾緣」，創始人代表甚至還有直接給A的想法。在101第一期，A位是預備出道位。不得不說，那個時候，我本就該意識到，對於我的任務，「觀眾緣」是一個極為危險的信號。可是，當初我的視線被其他地方吸引走了，所謂實力不濟，情緒崩潰，致使我從一開始就失去了最好的掌握主動權的契機。如果能針對「觀眾緣」的由來進行研究破題，可能我的任務雖然複雜了，但操作會靈活許多。只是，現在晚了。又或者，從頭開始，這就是一個無解的題目。

這次失手，也不能算我的疏忽，畢竟曾經鬧得沸沸揚揚，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任務了。到了現在，我實在撐不下去了。撲騰幾朵水花之後，重歸平靜，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愚蠢而不知止損。這個任務，從成團之日起，就已經註定失敗了。能堅持到現在，我自己都覺得奇怪。也許真的，我曾經用力diss楊超越，是因為害怕一旦拋棄了自己的立場，我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喜歡她。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要暫時退出飯圈了。這個暑期的風波已經平息，而楊超越最終也實現了她的逆風翻盤。為了表達我之前的diss過楊超越歉意，我會為她買新專的，不過買不了多少，生活費有限，只能如此。希望下次再聽到楊超越的名字，或者見到她的作品時，她已經成功出圈了吧。也許到那個時候，我會重新考慮，是否從頭開始，成為一名新的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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